是先皇病逝,新帝登基,立苏氏女为后。
为表辞旧迎新,本朝国丧期,举国哀悼只有三日,随后便是庆贺新帝登基的事宜。
是以大梁各郡县皆要有所表示,有头脸的铺面也会应县里的告示张灯结彩。
新帝爱重百姓,只要求一切从简。
官差念完了告示,本就嘈杂的街道更加吵吵嚷嚷。
姜蔓儿只觉得一瞬间怅然若失,好似浑身的力气皆被抽去了一半。
紧接着是不知前路的不安。
旁白卖菜的老翁伸着脖子听完点了点头,又埋头清点一番带来的菜品,提醒愣在原地的姜蔓儿:“姑娘,打算买点儿什么回去啊?我这才可都新鲜着呢!今早起早和我老伴儿采的。”
姜蔓儿回神,慢慢的蹲下身,心不在焉的来回看着老翁已经摆好的菜品:“那就几棵白菜吧”
“好嘞!”老翁挑着白菜,忍不住道:“新帝登基,不知道往后是个什么光景啊!不过,我听说,这新帝是仁德之君。”
蔓儿抬头看老翁,笑着点头,其实颇有些心不在焉。
那老翁怕蔓儿不相信她的话,补充道:“我是听我儿子说,他比我出息,结识了贵人,现在在官府谋了个打杂的差事,平日里也能听见许多咱们普通百姓听不到的消息,我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什么官爷,可他没读过书,大字识不得几个,这样的已是很好了。”老翁提起儿子,满眼都是笑意,十分自豪。
“您有福气呢!”老翁对着她一个陌生人说了许多,她也笑着回应。
“唉,儿子出息是好事。”老翁看着蔓儿的样子,对他这些唠叨没有厌烦的意思,又接着说:“只可惜,我这心里始终有一块儿心病,我这儿子下面还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妹妹,六岁那年偷跑出去玩,再也没找见。”老翁声音哽咽,眼里已有了泪光。
“姑娘,你看着画像,是她幼时走丢我找秀才画的,我那闺女又右臂上有一块儿小拇指指甲大的黑色胎记,我瞧你不是本地人,将来你在外地,劳烦你帮我留意着,我平日都在这儿摆摊,好找的。”
蔓儿自然满口答应,也打定主意帮他留心着,舐犊之情,总让她想起早逝的爹娘。
老翁叫她不要介意,言他每日摆摊也是为了见到外乡人请求人家帮忙留意。
揉了揉眼睛,那老翁又说起新帝登基之事,压低声音告诉姜蔓儿,新帝登基,后宫空虚,只立了苏氏女为后,再无旁人,满朝上下不少劝谏陛下充盈后宫的,可陛下却有意要废除六宫,只有皇后一人。”
这个消息,姜蔓儿并不意外,她还在京都那会儿,广陵王极为爱重王妃之事便是满京都皆知的。
广陵王妃苏氏她也是早早就与之有接触。
苏挽清,也是为不折不扣的美人儿,据说她与广陵王成婚之前,在女眷之之中便有不小的名气了。
在那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的身份之人会主动结交自己。
又说出那样让人惊骇之言。
是的,惊骇,她说她能预知未来。
她本是不信的,因着那些话躲了她很长时间,宁可得罪那样的贵人,可要拒了苏氏的邀约,当然她也不敢明面上拒绝,只是装作没看见。
可后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又让她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苏氏确实可以预知未来。
最近的一次,便是苏家大小姐未婚先孕之事了。
若说苏挽清是靠着自己的耳目得知,那自然也属正常,可怪就怪在她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时候,距离晋王妃查到宋大小姐有孕时是五个月,而宋小姐那时有孕三个月多点儿,也就是苏挽清在宋小姐尚未有孕时便知晓她会未婚先孕之事了。
要算起来,她能顺利被王妃抬为世子妾室,苏挽清是出了不小的力的。
回去的一路上,蔓儿都在思量该如何将新帝登基这件事告诉徐恪瑾,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兴奋与期待,她猜测了好几种徐恪瑾听闻此事时会有的反应,但却不知道最终会是哪一种。
朝中大臣,甚至是陈廷王五他们都偏向于晋王生死未知之事与先帝脱不了干系,但听王妃的口吻,徐恪瑾似乎对这位先帝的亲情很是复杂,而徐恪瑾与刚刚登基的新帝,即曾经的广陵王之间就更是复杂,对广陵王遇刺与徐恪瑾有关,而徐恪瑾为又为其挡下了致命一击。
思绪纷飞的好处就是,虽然路途不近,可蔓儿一路回来,并未觉得累。
住在这里的这段时日,刚过来时的小破屋子已经有了烟火气,小小的院子里头,蔓儿摆了一张椅子,她喜欢坐在外面刺绣。
她绣工是母亲所教,练了多年,也算精湛,没事绣一些,遇到些出手阔绰的,也能卖出好价钱。
徐恪瑾则喜欢在室内作画,只可惜,宛溪并没有太多爱画之人,他的画有些难卖。
蔓儿进门,徐恪瑾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他这些日子皆是如此,要说伤情,其实也没怎么好,只是伤口不再动不动就渗血。
“实在惭愧,劳烦蔓儿走这么远的路。”徐恪瑾音色温润,已经和未曾受伤之前差不多了,姜蔓儿也觉得开心,因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听那像快要咽气的声音,那总让她不安。
可她却是极爱看他身娇体弱的样子的。
他虽病着,却也永远维系着世家公子的风范,就像高山之上的雪莲。
只是“蔓儿”?
这是徐恪瑾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实在有些奇怪。
他走的很慢,哪怕蔓儿觉得自己已经放慢脚步了,徐恪瑾也是被她落在后头。
他永远都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
“世子今日感觉怎么样?”蔓儿收起心中念头,随口一问。
“尚可。”
蔓儿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包袱中的几本话本子拿出来,这是她去镇上的路上买到的,一个小姑娘在卖,价钱便宜的很,她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可转念想到徐恪瑾身子好了许多,她每日确实有些无聊,加之这价钱确实便宜,才买了几本回来。
忙完这件事,就闻到一阵香味,是饭菜的香气。
“世子煮了什么东西?”蔓儿已经不复第一次发现徐恪瑾煮饭做菜时惊讶,只是看着十分真心实意的感叹:“好香。”
她从不曾吝啬自己的夸奖,有时候三分好的东西,她也能夸赞成八分。
说起第一次发现,那是她有一次为徐恪瑾买药回来,还没到“家”,远远的就看见他们所住的房子升起袅袅炊烟,当时她还以为徐恪瑾把房子点着了,吓得急忙往回跑,到了看见徐恪瑾正蹲在那一方小灶前面咳嗽。
他自然是不会做饭的,连白粥都很难吃。
但次数多了,也变得有模有样。
蔓儿决定晚间在跟徐恪瑾说广陵王登基的事儿,她此刻已经很饿了,不想在抽出时间安慰他。
饱餐一顿的姜蔓儿承担起了收拾碗碟的活计,边洗涮边思索今日镇里的见闻。
她估摸着,新帝的伤和徐恪瑾的差不多,恐怕也和徐恪瑾如今的恢复程度差不多,不过,宫内的御医也要比民间郎中技术高超,新帝应该也比之徐恪瑾好的更快一些。
徐恪瑾从姜蔓儿回来,便发现她总是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但他也不问,他向来耐心十足,等着蔓儿自己跟自己说。
他猜测是宫中的事,距离宛溪之事已然过去许久,当初陛下就病重昏迷,情况危及,到了如今,恐怕已经归天,而陛下归天,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就是他的六叔广陵王登基为帝了。
现在他重伤未愈,行动不便,也不见陈廷的消息,深有消息闭塞的无力之感,他能做的,只有定心等待。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六叔却没有派人来宛溪寻他,徐恪瑾也猜得到几分他的打算。
母妃在宛溪之事之前便已被杨家接回,也算一件幸事。
晚间,姜蔓儿终于将广陵王登基之事告诉了徐恪瑾,她眼睛追着徐恪瑾,想看对方的反应。
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他只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微微一笑:“先帝膝下只有六叔一个合适,虽然未曾立过太子,但六叔即位,也是必然的。”
对着自己,徐恪瑾说话永远都是滴水不漏,其实,她能感觉到他在防备自己。
但她并不在乎。
这段时日,徐恪瑾对她关心有加,事无巨细,甚至下厨做饭,蔓儿想,若是让王妃知道,不知会如何气愤。
他防备自己,却又不得不仰仗自己。
她照顾他也不图回报的善举,她知道,他们仍旧会返回京都。
乡下的夜晚少有一点儿亮光,熄了烛火的屋子,唯有从小窗照进来的月光那么一点点的光亮。
万籁俱寂,能听见的唯有旁边徐恪瑾平缓的呼吸声,似乎他已经熟睡。
每当这样的时刻,姜蔓儿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些山精鬼怪的故事,只觉得一阵阴冷。
她默默将被子抬高,将双臂都放在被子里,整个身子唯有一个脑袋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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