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地坐在床榻上发愣，满脸怨气，一身醉意，行事作风，也少了几分拘束。
忽然听闻屋顶上有瓦砾松动，耳畔传来一阵阵打斗的声音。
阿昭生气地瞪着房梁，她开口骂骂咧咧，“拆家呢？！拆的还是我的家！我家！”
阿昭喝醉时，咋咋呼呼地从床上爬起来，又从桌上的布袋里面掏出两块金子。
阿昭赤着足走到院中，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了自家房梁顶上的场景。
她眸子微眯，眼看着屋顶上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赤手空拳地大打出手。
“小公子，他抢我糖葫芦！”郁离恶人先告状。
今日他看见晚舟买了根糖葫芦，不过是想替他尝尝味道，没想到被他追着打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
晚舟一个拳头挥过去，“分明是你抢的我的！”
“我就替你尝一口……”
“那是我买的。”
……
阿昭只觉得耳边有两个苍蝇在嗡嗡嗡的乱叫，她揉了揉耳朵，轻声冷哼，“聒噪。”
阿昭扬手，将手中的两锭金子扔了出去。
站在房顶上的两人，停下打斗，一人接住了一锭金子。
阿昭醉意朦胧，意识不清，她只知道：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阿昭慢吞吞地说着：“买、买糖葫芦……我、我想静静。”
房顶上的两人抱拳。
晚舟：“多谢主子。”
郁离：“多谢小公子，静静是何人？可需属下去帮您将他抓来？”
阿昭叉着腰，满脸醉意，抬头看着房顶上的两个黑衣人，小嘴叭叭，气势汹汹地说道：“滚，要打架去隔壁沈府打！不许在我云府逞凶！尤其是我的屋顶！”
屋顶上的两个黑衣人，齐声应答：“是。”
郁离有些不解的看着晚舟，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小公子有点奇怪？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晚舟抓着郁离的衣领，将他拎过隔壁，痛扁一番。
待到他们离开，阿昭觉得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房间倒头就睡。
而锦都城沈府这边，一队禁军护卫将沈燃送回了沈府，府中的下人匆匆忙忙的去请大夫。
又是好一阵人仰马翻，又突然去请禁军副统领为沈燃告假。
沈大公子体弱多病，房中的烛火熄灭，他一人披着青色的披风，站在窗子边上，抬头仰望夜空中皎洁的一弯苍月。
“咳咳……发生了何事？”沈煜脸色苍白，温声开口说道。
沈七从暗处出现，拱手应答道：“回禀公子，似乎是三公子夜巡之时受了伤，刚才请大夫去看过了，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咳咳……”沈煜仰着头，从窗户仰望明月，他低声咳嗽着，“原来是这样。”
今日是元后的忌日，只怕是这锦都城有许多人都要彻夜难眠了。
“倘若她还活着……”沈煜抬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慢悠悠地望着天空之中渐渐被阴云掩盖的苍月。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沈煜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幽幽地叹息，“罢了……纵是她还活着，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有时也会在想，若是元后还活着，他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被逼上绝路？
沈煜不知道答案。
他叩问缪月，可知他心中的所思？明月无言，唯余叹息。
只是，他体弱多病，辗转难眠之时，不免回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柔多情的女子。
他的母亲，名唤王眠，字红妆，是王家嫡次女，只可惜遇人不淑，纵是才女，红颜薄命，叫人惋惜。
“公子，夜深露重，早些休息，当心染了风寒。”沈十七站在窗外，将窗子合上，打断了沈煜夜半三更凭窗望月的思亲之情。
沈煜却也不恼，只是轻声冷哼，带着满身寒意，上塌休息。
清晨，天光破晓，锦都城依旧被一阵阴云笼罩，只有一缕阳光穿透乌云，散落人间，像是神灵指尖落下的一点金沙。
锦都城，皇城。
金銮殿是东曌历代皇帝上朝的地方，殿外以纯金匾额，朱砂描字，庄严肃穆地描绘“金銮殿”三个大字。
宫殿以黄金作穹顶，红色的朱门打开，金銮殿外一众禁军站立，威风凛凛。
宫殿屋檐处的琉璃瓦，折射着天际散落的一缕金色阳光，耀眼又夺目。
殿内的金漆九龙皇座之上，却是空空一片，无一人出现。
金銮殿上站立百官，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静候陛下到来，只是向来不会迟来的陛下，却出乎意料的迟了。
朝堂上的官员面面相觑，上一次陛下早朝迟到，似乎还是在十几年前元后薨逝之时……
那一日，陛下哀悼，哭的肝肠寸断，悲痛欲绝，他的脸上满是悔恨，是对元后的缅怀与思念，此后数月，陛下如行尸走肉。
后来随着时光流逝，后宫佳丽三千，虽不及元后，但也足以慰藉帝王虚空之心。
陛下筑摘星阁，以此悼念元后，万般宠爱宁阳公主，后下江南，带回一个眉眼与元后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封为淳妃。
今日是小雪时节，似乎正是数年之前，元后离世的日子。
大臣们站在金銮殿中，眼观鼻鼻观心，倒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低声窃窃私语。
“陛下今日为何迟迟不来？”
“许是龙体有恙？”
谢遥在殿上站了许久，小声嘟囔，“早知陛下不来，我今日就告假了。”这早朝忒没意思，还不如去找云大人一同出游。
只是谢遥环顾一周金銮殿，竟也没见到云大人，云大人向来是做事滴水不漏的人，自然不可能早朝迟来。
可是多日赶路劳累，云大人也可能睡过头了。
若是陛下问及，他开口为云大人告假就好。
站在谢遥不远处的大臣窃窃私语：“听闻陛下昨夜夜召澧南郡守，不知所为何事，二人秉烛夜谈，今日……陛下竟早朝迟到。”
“那澧南郡守似乎也没来早朝？”
“是啊……”
……
那两个出了名的嘴碎子官员窃窃私语，他们站得离谢遥稍微有些远。
谢遥耳力不差，隐约听到些“断什么桃”的话，他听不太清，倒也没有在意。
“陛下驾到！”小安子的声音响起。
昨夜是曹全德守夜，所以今日跟在陛下身边的随从是小安子。
永封帝只睡了一个时辰，黑眼圈有些严重，脸上神色不明。
他一身皇袍，慢悠悠地走到皇座前面，坐在皇座之上，睥睨着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金銮殿中文武百官皆下跪叩拜，口中高呼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永封帝微微一摆手，宽袖拂动。
帝王头戴冠冕，冕旒下垂，遮住帝王的眉眼，他眸中是疲惫与哀愁。
帝王身穿金色龙袍，黄袍加身，明黄的龙袍绣着九龙，金龙盘旋，栩栩如生，九龙双目炯炯有神，仿佛下一刻就要腾飞于长空。
与往常不同的是，帝王的腰间悬挂一枚白色青竹香囊，给他满身杀戮的气质多添了几分平和。
“薛负何在？”帝王眼中闪过暴躁和怒意，只是嗅及腰间香囊的清淡香味，心态不由得多了几分平和。
“臣在。”新上任的状元郎薛负生的一副好面容，他一双狐狸眼，面庞白皙，唇红齿白，眼窝深邃，白净的手持象牙笏。
他心中有些慌张，面上却是不敢显露。
薛负一袭红色官袍，红衣明艳，更衬得他唇红齿白。
他站出列，毕恭毕敬地行礼。
薛负身量修长，手持象牙笏。
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眉若刀削，漆黑的眸子中透露出淡淡地墨绿色，眸中深处是漠然和轻蔑。
他自负满身才华，却要拘束在这东曌，只能当一个小小的探案官员，满腹才情无处寄托，让他如何不恨？！
“齐明贪墨的十万两赈灾银，去向可有查清？”永封帝并未在意这个臣子的样貌，只是一双眸子满是猜忌和不满，对于寒门学子，他有心提拔，使之化为己用，以寒门学子之力对抗世家。
可是这新任的状元郎薛负，似乎着实不中用。
薛负不卑不亢地拱手作答：“陛下，齐明狡诈，将赈灾银去向隐瞒，臣一时难以查清，还望陛下多宽限些时日。”
永封帝眸子微眯，冷不防地开口说道：“究竟是他老谋深算，还是你无能？！”
永封帝心道：那澧南郡守云笺亦是寒门子弟，当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状元郎薛负虽是科举选拔上来，却无用人探查的能力。
云笺虽是平民，可短短七日解决澧南边缘水患问题，不过数月解决银陵水患难题，甚至还对求神问卜之术颇有研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永封帝在心中沉思，是否是元后给他的科举建议有误？
还是选拔官员的体制……有何疏漏？
为何选上来的寒门子弟，都如薛负一般无能？
帝王的威压并非寻常人可以承受的，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在这个等级森严命如草芥的时代，寻常之人根本无力承受帝王的震怒。
“陛、陛下息怒！”薛负拱手跪地，两股颤颤。
永封帝被他无能的样子气得胸闷气短，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眸中满是怒火。
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却如此不中用，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永封帝眸中闪过杀意，淡淡地开口说道：“朕再给你一月时间，若再查不出半分消息，不若销了官籍，洗手归家种田！”
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寒门子弟，也无法作为棋子与世家作对抗。
既然是无用之人，还有什么留存的必要吗？
“是，陛下息怒！”永封帝正在气头上，薛负不敢顶撞，两腿被吓得发软，后背一层冷汗浸湿了官袍。
“王御史何在？”永封帝疲倦至极，开口问道。
吉昌侯裴敛提着衣摆，站出列，手持玉笏，恭恭敬敬地开口说道：“回禀陛下，王御史身体抱恙，今日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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