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整个地府开始晃动,黑夜蔓延,永夜的星辰快速旋转,一颗颗流星砸向奈何桥,桥塌泉流,黄泉水患,淹没幽冥,每一层地狱传来挣扎的呼喊,枉死城的鬼魂四窜,只有年久失修的大殿幸免于难。
孟欣故牢牢地护着怀里的孟婆汤,汗水顺着面颊流到汤里,听着耳畔的惨叫声,他忍了又忍。
孟欣故的脚被绊住,他的手一推,透明的结界荡开波纹,一道道无形的绳索将他绑住,将远处的搜寻声隔绝。
“快!找到他!现在孟婆不见了,他一定不能离开地府,一定要找到他。”
“孟欣故在哪里?”
“孟欣故!”
孟婆离开地府,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随着离奇的黄泉水患没了消息,东岳大帝履行阎帝的职责治理水患,水患过后,奈何桥上依旧鬼满人患,桥上加了一个亭子,亭子里架了一尊大鼎,大鼎里面的孟婆汤被众鬼分食。
就是汤……
今日值班的崔珏有点心虚,舀汤的手都在抖,心里腹诽:这次的汤应该没问题吧?他一边添汤一边观察喝了汤的鬼魂,看他们一脸空洞地走过奈何桥,晃晃悠悠地去轮回台。
整齐的队伍一阵骚乱,他分明听见有一个鬼在嚷嚷。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要轮回,让我回去,让我回去。”那只鬼不甘地嚎叫,他试图挣脱鬼差的束缚,牛头马面无奈地抓紧了他,早已习惯。
对!地府打工人的命就是这么苦,每段时间都有这样的烂摊子,他们处理起来轻车熟路,驾着鬼直接到了崔珏的面前,崔珏一脸怨气。
他僵着一张脸,快速舀了三碗汤,汤碗都是加大版。
崔珏打了一个响指,“你们来灌。”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他对着死得不能再死的鬼,扬起一抹厌倦地笑,“下一个。”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马面熟练地接过碗,冷笑着劝道:“你就不要挣扎了,早点喝完汤早点投胎。”
牛头同样贴心服务,“是呀!已经帮你看过了,你下辈子是大富大贵的命。”
“对对对!现在快喝。”马面哄着一边快速把汤药罐进去。
鬼魂年过半百,家里还有一老妻活着,他刚喝下汤,脚一动,立马就想起死前还有一笔花销藏在床架里嚷嚷着要还阳。
马面熟练地又灌了两碗汤,总算是把这祖宗送走了,忙活了半晌一身汗。
他无语道:“这孟婆汤什么时候才能改进配方,一天天的,太麻烦了。”自从前任孟婆消失,继任孟婆学艺不精老是出现这样的烂摊子。
崔珏舀汤的手没有停下,他皮笑肉不笑地服务顾客,低声道:“你可小点声,免得喝汤的鬼魂留心眼欺瞒过去,要是出了岔子还不是我们处理,已经很难了就不要再增加工作量了。”
没看到他这个管理生死簿的都来打黑工了吗?还问?
牛头搬来一锅新鲜出炉的汤,“我记得今日鬼市会开,要不要出去逛逛?”
马面斜睨了他一眼,“一个月前发的公告没有看吗?都说了不许公款出去游乐,要是被抓到,你就死定了。”马面顺势看了一眼已经被两份工作折磨得要死要活的崔珏。
这可怜不就是去人间待的时间过长,被抓个现行,罚过来干苦工的。
崔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略微认命,“你们谁去帮我跑一趟,告诉孟欣故,生死簿上二十年前漏喝孟婆汤的鬼命数有变,随时观察。”
牛头憨笑着接过,死死地拽着,“我一定带到。”
“便宜你小子了。”马面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候,奈何桥上响起阴森的乐曲,像是一个女人在哼唱,第九殿的大门打开,夜叉紧急出动从奈何桥上拽出一个鬼,拉扯着他要去第九殿接受惩罚。没想到那鬼的力气极大,居然挣脱出束缚逃之夭夭,夜叉领着一队小鬼去追。
人间杂货店
“小心一点,那可是上好的茶叶,摔了一饼你可赔不起。”监工的看他们重手重脚,心惊胆战。
刚从大货车卸了一堆货的小工不干了,“有本事自己干,不要我来帮忙,不然就闭嘴。”
监工的还没有说话,货车司机冷哼一声,“有本事不要在这里打工,老板的脾气也太好了,要是我家有这种小工立马辞了,让他喝西北风。”
小工嘿了一声,砰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箱子,不乐意干了。
他范老爷去哪里不是好茶好饭伺候的主,今天还被人教训,翻了天了。
他刚走一步,就被人眼神制止,黑衣小哥回头拿了一瓶水递给司机,就把这些车轱辘话压了回去,换了个皆大欢喜。
监工的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扫尾。
“我这兄弟脾气暴,他没有恶意,大哥多担待。”
司机接过水,气就散了些,看到孟欣故更是消了,连忙打着哈哈把这事抛过去。
他收拾好东西,启动货车,通过后视镜看着他,心里想他要是有这脸还做什么小生意,立马收拾收拾去当明星,这不来钱快。
不怪他这么感叹,就是死了千年的鬼也会感叹,孟欣故是他见过这么多人里长得极标致的。
这美人就是不一样,在太阳下站了半天,不像那些大汉身上的臭要把周围十几里淹没,他薄汗涔涔,带着檀香味。
孟欣故看着被制裁的老范,看似任劳任怨地搬着货物,落成一堆的时候又是砰砰地响。
“老范轻点。”
范浮玉抽了蒲扇扇风,“你急什么,不就是几箱茶叶?坏不了。”
孟欣故看了他一眼,“一饼茶两万。”
范浮玉轻描淡写地说:“那便宜,我手上漏一点也不止两万了。”
孟欣故料到他会这么说,一字一顿,“是人、民、币。”
范浮玉的气焰立刻被浇灭,看这箱货物的眼睛闪闪发光,真的好贵。
孟欣故轻轻舒展着腰肢,扬眉吐气,温热的唇吐出冰冷的字,“有这钱吗?穷鬼!”
范浮玉的心和膝盖同时痛,他撇着嘴叫屈,“老谢,你看他,他居然瞧不起你,还说你穷。”
储物间顿时传出砰砰的声响,谢共宁冷着一张脸,嫌弃地看着他,“他说的是你,我听得见。”
范浮玉不服。
孟欣故又一次取了三瓶汽水,三个人围在一起倒也痛快。外面烈日炎炎,他的杂货店里却冷得发颤,为了不惹人怀疑,孟欣故特意烧了地龙,营造出夏季。
谢共宁出来的时候特意关了火,不一会儿热气就降了下来。
谢共宁道:“三日前跑出去的鬼还没有找到,你有什么办法?”
孟欣故用下巴点点那箱子茶,“就等着鬼市开了引他过来。”
他们口中的鬼便是三日前S市的城隍派出的黑白无常抓来交给他们,要移交地府的十恶鬼,一进去定是九殿阎王审一遍吃尽苦头才能去奈何桥轮回的鬼。没想到,本地的无常都把他带到了鬼市还能让他给跑了,这才没办法求到了孟欣故这里。
孟欣故想着大家都是同行,也答应帮忙,毕竟以后也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
范浮玉喝干了汽水,捏紧瓶子,“那到时候我和老谢就在一边守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孟欣故和他的空瓶子碰了一下,够义气。
一轮明月卧在暗黑的天空,在夜色的衬托下,整个人间明亮如昼,晚归的人匆匆脱下工服倚着门窗赏月,享受片刻寂静。鬼市的大门也在这个时候开启,欢迎八方来客,四方聚财散财之鬼。
平地起的风席卷整个街市,一块浸透了的腐布飘荡在旗杆上,旗杆的木身布满了深色的痕迹,一层层地透出来。历经无数个朝代屹立不倒,白日这里是平静的街市,来来往往的顾客大多来批发采购并不多留,到了晚上这里便是远近闻名的鬼市,各路孤魂野鬼在这里歇脚采买。
月华投到这里,每一缕光线都吸到了一处,显示出一个古牌坊,上书鬼市二字,左右各写着,生人勿近,生魂止步,几个大字。鬼市的短墙上爬满了绿色的青苔,残缺处露出斑驳霉痕,此时街市热闹得很,挂着的白色灯笼里一串串燃起团团鬼火,尽头处那扇半掩的房门里响起三声更鼓,意味着一月内为期三天的鬼市正式开门了。
寒意像无形的织网缠绕,贴着皮肤丝丝缕缕地粘着,孟欣故皱着眉头边走边看,庆幸今天自己出门的时候穿了一身长衣,防止自己冷得发慌,以往这三天开始时,他敲了更鼓就在自己的房里睡大觉。
开棺材铺的沈伯安心地躺在自己的棺材里,听老伴热火朝天地给大家介绍。
“快来看看,百年老店童叟无欺,我家的棺材质量好,包你的身体躺在地下五十年也不会被蛇虫啃食。”陈老婆子边卖力地吆喝,假牙从嘴里流出去,落到地上,那牙齿见到机会连滚带爬地溜走,连撞了几个人。
“老头子不要躺了,快起来追我的假牙。我就说你上次买的东西有问题,你还不信。”在一阵絮叨中,沈老伯连忙起来,眼珠子落到地上,在众鬼的脚边滚动,沈老伯的身体在后面追着,嘴里还说:“老婆子,把店看好了。”
陈婆婆的牙没了说话不方便,在原地哼唧了半天。
围观众鬼等得不耐烦了,“你还没有说这棺材多少钱才卖?”他才死了几天,尸体还在老槐树下埋着,这次选一个心仪的棺材回去,死后也风光一把。
陈老婆婆正心烦呢,哪有心思管他,挥挥衣袖赶客。
什么东西那么膈脚。
孟欣故低头一看,一副无主的假牙大剌剌地磕着自己的鞋底。他弯腰捡起来仔细一瞧,刚要走回去,就看到慌里慌张的眼睛,也顺手捞了起来。
一具尸体停在路中央被大家推来推去,孟欣故坏笑着递给他。
“是您呀?我还说呢那只鬼胆子这么大,敢在鬼市抢我的东西。”沈老伯没好气地接过假牙,眼球转了半天才和眼眶合在一起。
孟欣故不乐意了,他好心还被威胁,“再话多,清明过后你家的租金涨一半。”
真是拿捏了死穴,扣扣搜搜的老人家那是一分钱也不会放过,怎么能听这么冰冷无情的话,沈老伯连忙赔笑着说:“孟老爷,大人有大量,何必和小老头计较,我是没看清,不知道是您,您就放过我一次。”
孟欣故向来和气,把鬼市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欺压鬼,没鬼不信服,他哼了一声道:“你可别忘了给你的子孙托梦,再送一批药材过来,不然你家的租金我涨定了。”
沈老伯连连应下,见他继续闲逛,握着假牙回去让老婆子早点收拾,不要耽误大事,少赚一点和多赚大半这笔账还是会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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