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琛围绕此树探查，啧啧称奇。庞大的分支如同血脉网络相互交织，一树成一森林。一些洞穴内生物在此树中安家筑巢，在缠绕的枝叶中时隐时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些生灵看似得到庇护，但柳树的本体并不乐观。粗壮的树干布满锐器产生的划痕与啃食的痕迹，说是千沟万壑也不为过。这些痕迹有新有旧，有些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苏如琛倒吸一口凉气，这树怕不是时常被洞中的黑虫吸食灵力？
他隐隐好像听到悲哀的低吟，莫名地他心中生出一股寒凉。
“锻体期，神魂封锁，濒死而已。”巫绮屿站在苏如琛身后，拾起地上枯败的柳叶说道。
苏如琛在心中叹了口气：“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位妖修不知遇见了什么被阵法困于此地，不仅供虫吸食，久而久之还成了洞中生物的庇护所，甚至连莹晖草也寄生在它身上。
“你是说这柳树为锁住功体进入了蛰伏状态？”苏如琛转头问。
“嗯。妖修的续命方式，与休眠类似，等待机会逃出生天。”
“可惜了。”苏如琛感叹，他深知妖修若越近人形越易修行。植物能开灵识的寥寥无几，能达到锻体期的少之又少，可想而知经历了多少艰辛。看这柳树多年修行毁于一旦，他不由联想到毫无天赋的自己，有点物伤其类的心酸。
“你不必同情它。”巫绮屿不知何时来到了苏如琛的身侧，神情如同以往一般平淡无波。他说：“修行者各有劫数，唯有强者才可飞升成仙。这都是它的必经之路。”
苏如琛听了这话觉得好笑：“唉？巫兄。说得好像你见识了许多大能一样？”他眉毛一挑，突然兴奋起来，他攥着自己的衣角，期待地说：“或者，巫兄你本就是宗门大派的弟子？对不对？”
巫绮屿并未立即回复，只是静静看着苏如琛。
顿了几秒，苏如琛放开了手里的布料，十分懊悔地拍了下手：“我怎么给忘了呢？你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呢。”
巫绮屿出言浇灭的苏如琛的期待：“仙门小户，不足称道。”
苏如琛垮下脸来：“唉，我还想着巫兄给我引荐引荐，结束我这苦哈哈的散修的日子呢。”
巫绮屿有些无措，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伤心了。然而他并没有什么经验。也许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眼前的少年？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苏如琛就猛地抬脸，扯出一个笑容：“逗你的啦！我对自己的运气还是心知肚明的。仙门大派的弟子哪那么容易遇到？而且就我这资质，就算你是入室大弟子引荐，估计也没有长老愿意收。”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苏如琛难过几秒便又转入对周遭的探查，给巫绮屿留下一个背影。
“真是......”巫绮屿体会到一股名叫无奈的情绪。
二人商量一番，决定登上柳树最顶处，查看是否此处结界边缘，也许可以逃出生天。
“谁？”这时苏如琛突然大喝一声，用断剑拨开一簇柳叶堆。
“啊！”是尖利的女音。
再一看，一个女子。
那女人惊魂未定，捂着胸口，惊惧地看着二人。
“二位仙君不要杀奴家。奴家只是个被困在此处的散修。”女子求饶。
巫绮屿施术，金丝缠住女人纤细的脖子，悄然收紧，他声音像结了冰：“撒谎。”
苏如琛见女人的脸已涨成猪肝色，上气不接下气，扯了扯巫绮屿的衣袖：“手下留情。我来问她。”
巫绮屿看了一眼苏如琛，像是警告，却也默默松开了金丝。
“咳，咳，咳。”女人缓了一会儿，愤愤伸直身子说：“奴家没有说谎。”
巫绮屿眼刀一刮，女人立即矮了下去，还往苏如琛方向凑了一点，“还是这位仙君讲道理。”。
苏如琛却不接话茬，而是戳穿道：“巫兄说得倒不错。穿着碧霞宗的祥云服，怎么能说是散修呢？”
女子立即辩白：“奴家也没想到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不过是借了死去碧霞宗弟子的衣服穿而已。”
苏如琛回忆起通道处的碧霞宗门人尸首，好像也说得通。
“你在这里做什么？”巫绮屿依旧没有撤下金丝。
女子指了指身后的柳树干，那里正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正渗出丝丝血液，那女子舔舐起来。
苏如琛与巫绮屿皆是皱眉，但他们却看到柳树的灵气正从划痕处渡向女子。
肉眼可见地，血色回到了女子的脸上。
“两位仙君，你们也看到了。小女子区区低阶修士，靠此吸食灵气求生。”
巫绮屿收了金丝，转身欲走。
那女子突然抱住苏如琛的大腿：“仙君，带我走吧。小女子灵力低微，怕是靠自己永远出不了这洞了！”
她说得恳切，苏如琛动了恻隐之心。
“不可妇人之仁，我不想带两个拖油瓶。”巫绮屿扫了眼二人。
苏如琛知道爬上这巨柳，需要耗费不少灵力体力。他自己如今受了伤，灵力又受阵法限制，难以凝聚。没有巫绮屿的协助也是登不了顶的。残忍地说，他的命也取决于巫绮屿的善念。
他闭了闭眼，也决定转身离去。
“我知道最省力的路线！”女子立刻大喊：“只要带我走。我们，我们都能活！”她死死抱住苏如琛不动。
“巫兄，这......”苏如琛有些为难。
巫绮屿冷哼一声，“苏如琛还不走！”
苏如琛面露难色，他内心挣扎了一番，将女子抱住自己的手挪走：“对不起。”
女人绝望了，低声啜泣。
“巫兄，剩下的路，我便不拖累你了。”苏如琛平静地说。
巫绮屿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不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为了别人将自己置于风险当中。他的人生只有谋定而后动，只有万无一失。
“不要自寻死路。”
苏如琛嘴角缓缓向上弯起：“巫兄，就像我救你，我也会救她。我家是开药铺的，我无法忍受有人因为没有得到我的帮助而死去。”
“哪怕你会死？”
“哪怕我会死。”苏如琛眼神亮晶晶的，说出的是肯定句。
“好。”巫绮屿压下心中涌起的莫名情绪，转身离开。
“谢谢，希望我们能再见面。”苏如琛嘴唇动了动，并未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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