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将手心里那的枚戒指又一次放回到床头柜上，他像往常一样拿起日记本，但这次只是简单地改动了一笔。早上苏生拨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听语气就像是在担心什么一样。在打了几次哑谜之后，她才终于说出了缘由。苏生说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预感今天有什么会来似的。
苏启也预感得到。
他这段时间总是梦见一片蓝色的风信子花海。
果真，在他第五次接过她的电话后，终于有人敲开了他病房的门。当时苏启还是抱着那本莎士比亚的诗集，尽管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魏明禹在门口站了一会，见他没有驱赶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进来。看着苏启瘦得几乎脱相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手里那束康乃馨红得很讽刺。
魏明禹沉默无言地坐下来，苏启把书合上，注意到他换上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过的那身衣服。他又打开那本日记，甚至是几次想要把它递到那个人面前去——但苏启忍住了。
他只是轻声说苏生临走前熬好了汤，问他要不要喝。
魏明禹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苏启几乎无神的眼睛。他接过他手里的汤碗，喝了两口，却发现汤是又苦又咸的。直到尝到第三口的时候，魏明禹才忍不住把碗放下了。苏启被另一双发抖的手握住，阴影挡住视线，但他能感受到魏明禹手上戒指金属的触感。水滴顺着指骨滑过掌心，泪落在皮肤上的感觉是痒的。他用手抚着他的头发，魏明禹知道上面没有过戒指压出的痕迹。显而易见而又悲哀地，苏启拒绝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求爱。
这是独属于这场别离的审判词。
呼吸不知是在哪一刻凝固的，也许是刚才，也许就是在他想抬头去看苏启最后一眼的那一秒钟里。他的手突然间撤了力，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垂了下来。在只剩下一颗心跳的宁静里，魏明禹知道自己无声地站起身来，为他的爱人拉响了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沉寂在生命里的丧钟。
苏生在那一刻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着。
不知横穿了几次马路，又闯了几个红灯。她好像听见了交警喊她停下的声音，但苏生没有停下。从看到那通陌生来电提示开始，她就没打一声招呼地从花店里跑了出去。她来不及卸掉身上的围裙，魏明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苏生是边跑边流泪的。
医院离她打工的花店不算远，交通高峰期的时段，她能想到最快的方式就是靠着双腿跑过去。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种，因为她知道血液几乎已经不能满足自身的供氧需求。苏生是最后一个到的，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止住了。爸妈和魏明禹以及几个医护人员站在门口，她亲眼看见那张盖了白布的医用床从病房里推出来。就像电视剧里演过的那样，死者家属会流着泪追车离开。但只有苏生没有动，她在原地呆呆站着，似乎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耳鸣声叫嚣着钻进大脑，时间似乎也被慢放了一样。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跑来，苏生也想朝着他迈步，可她迎面倒了下去，倒在了那个如同苏启一样温暖的怀抱里。
她不想再醒过来了。
“爱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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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0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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