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于硝烟与墨香之间。那夜,辽国使臣耶律斡的鹿皮靴碾过云深当铺的门槛,靴底沾着上元灯节的糖渣,袖口却掖着燕云十六州的雪沫子。陈老板摩挲着我泛黄的纸页,烛火在他眉间沟壑里跳着祭舞——这老狐狸,竟想用半吊子契丹话诓我?
"陈公请看,此乃金国国师亲译的《伏羲秘卷》。"耶律斡的汉话带着羊肉膻气,指尖点在我伪造的"收当物:汴河龙脉"条目,
"贵铺若愿作这汴京城的气运中转,每年可得关外貂皮三千张。"耶律斡的指甲划过我泛黄的纸页,在"龙脉"二字上掐出月牙印,"听闻陈公长孙先天不足,这紫貂最是暖宫养气......"
陈老板的茶盏"当啷"磕在青玉案上,盏中君山银针随涟漪沉浮。我嗅到他袖中飘出的艾草香陡然转浓——每逢算计时,这老狐狸总爱揉搓祖传的驱邪香囊。
"大人说笑了。"他枯指点向檐角铜铃,铃舌缠着的正是前日收当的"卯时梆声","云深当铺收的是百姓生计,这等通天买卖......"话音未落,耶律斡的金刀已劈开檀木柜,三百张盐引如雪片纷飞——每张都盖着陈氏当铺的骑缝章。
"庆历八年三月的漕银,陈公当的是'河道水鬼'。"耶律斡靴尖碾着盐引上的朱砂印,"却不知那十万贯官银,早变成我大金铁骑的箭镞。"
烛火忽地爆出灯花。陈老板袖中滑落半截断箭,箭簇锈迹里凝着黑血——正是当年雁门关流矢的制式。我瞧见他在我空白页飞速誊写,墨迹遇血化作"活当契":「今收当物:耶律氏百年国运,当期:甲子轮回,息:陈门嫡血三升」。
"好个活当契!"耶律斡的金刀劈向案几,却斩不断悄然缠上脚踝的墨线——那是我被陈老板血祭催生的缚龙索。窗外忽传来林仲青的缉盗哨,混着三更梆响,恰应了当票上"子时三刻收魂"的密约。
陈老板咳着血沫子倚在太师椅上,腕间靛青脉络已爬上《异珍录》扉页。他最后瞥向襁褓中熟睡的孙儿,婴孩掌心北斗状的朱砂痣正与我新添的"赎"字共鸣。耶律斡的咆哮被墨线封入砚台时,我听见老狐狸的轻笑:"且用老夫残命,换你金国三更天的梆声永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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