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方有药忍着回方府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此次入梦的目的。她知道自己一旦回府就再也没有正当理由出来,根本无法找到陈楼的执念。
方老爷这个时间点估计在用膳,她一步三回头,直到方府消失在目光中。
“你不回家?”宪加傻傻提问。
“你别管。”
两人越走越远,直到周围不见一个人影这才缓缓放慢步伐。她们未出城,脚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还夹带着融化的积水。
“姐姐,我们为何跑?”
方才光顾着逃命,他一句不问跟着方有药就往前直冲。现下喘过气,自然要发问。
“那钱袋里白色粉末慢性致幻。且药效猛烈。”她皱着眉,脚步越来越快。
她闻到粉末的味道就觉不太对劲,恐怕自己不过多时就要昏迷。
“那文老爷没想让我们出去?”
“当然,他估计还差两个人罐子。”
她承认她是有点贪财,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实在不好受。五十两对于城外的灾民实在是天价。
足以让四人用上个两年,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来到文府除鬼。也是将两人拉入了水深火热。
方有药突然感觉一阵头晕脑胀,耳中有“嗡嗡”的声音。
她扶住头,汗珠争先恐后冒出来。
来了。
她停下脚步。宪加低头看草,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她的后背。
“接着我。”
方有药说完这句话,便闭上眼睛直直往后仰。
宪加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方有药头砸在他的胸口,他承受不住力,摔倒在草地上。
方有药头部有宪加这个人肉缓冲,没磕到碰到。要是没接到,方有药醒来知道肯定要骂他。
昏迷前刚说是慢性迷药。她当时手指只沾了一点便晕倒,看来这药效是真的强烈。
宪加双臂揽着,防止她从身上滑落。他尽可能将方有药的身体放在自己身体之上。
地上都是积水,他的衣服裤子都早已湿透。方有药湿了个衣角。
宪加站起来缓缓将人抬起,他想尝试抱起她,由于个子劣势,怎么也抱不起来。
草丛忽动,他察觉到一丝陌生气息。
天上云黑压压,看起来似乎不久就会下起雨。
他费了好大力还是将方有药抱起。头枕靠上他的胸膛,呼吸撒在裸露的皮肤上。
宪加脸红红起来,目光不敢往下看。
突然间,一截黑影冲出草丛直直站立住。
不止一个人,接二连三,从四面八方又窜出来许多人。
大多都粗壮大汉,持刀阔斧。
“你们想干什么!”
宪加抱着人往后退,目光撇及后面,也围满人。
这下退无可退,“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刺客们哪个也不回话。逐渐逼近。
沦陷绝境,宪加也无法做出反抗。他攥紧拳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天资聪慧,在道观是一众师兄弟中的佼佼者,自认无人能敌。
他能画符镇鬼,却打不过这些刺客。宪加抓紧方有药的胳膊。
昏迷中的她一直紧皱着眉头,脸色也逐渐惨白。
“留活口,反抗了打断手脚。”
身后刺客突然上前,将到刀柄直撞后背。宪加被攻击击散力道,摔在地上。
方有药从怀中滚落,两人很快就被五花大绑。
宪加嘴里被塞了快布,啊呜叫不出声。
天彻底黑下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有坑的地方积满水。脚步踏过之处溅起水花。
方有药实则不记得有这段记忆,她自小便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直到十六岁落水之后,她的身体才开始渐渐差起来。
如若不是因为病,她一辈子都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下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长,方有药醒来只觉一阵头疼,入目是漆黑的天花板。
她躺在地板上,身上盖着一块布。
寻望周围,又回到了灵堂。
牌位已经收拾整齐,棺材放在正中央,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她缓缓坐起,药物留下的后遗症让她神志不清。此时身体酸疼无力,像被人打过似的。
“宪加?”
她轻轻出声呼喊,却不见人回答。
方有药摸黑站起,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走得近了,她才发现宪加被绑在凳子上。
嘴中塞了布条,根本说不出话。
她心中已有猜测,在她昏迷后,两人又被抓来了。
方有药把布条拿出来,绳子用的麻绳,很粗,打的死结。
之前遇上土匪时,藏起的刀片她还带在身上,有了尖锐物品的帮助,绳子很快就被划破。
“你没事吧。”方有药抬起他的脸,眯起眼仔细查看脸上是否有伤。
“没有,就是他们绑我的时候摔了。”
方有药掀小心开袖子,小臂处果真有几道伤痕。
大概是之前养成的习惯。她对着伤口轻吹一口气。宪加忍不住瑟缩,紧闭双目不肯睁眼。
他头上都是汗,发丝湿润地贴在脸颊上。方有药伸出指尖拨开发丝,将他清秀的脸露出来。
“睁眼看。”
宪加听话地睁眼。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方有药头一次这么愧疚,心中不断翻腾着酸涩。
“要是没有五十两我们恐怕得饿死。”
可能是跟她的时间久了,方有药危机时刻不顾钱财,反而是宪加开始心疼起了钱。
“吱呀——”
房门露出一条缝,光从中倾泻出来。门不断晃动,几秒后停止。
屋顶的鬼婴不见,不排除是隐藏在了黑暗中。
方有药松开宪加,漫步移到门后。她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外面看,正对上一只瞪大的眼睛!
她一屁股坐在地面,房门也被打开。
文老爷笑了两声,“预测到我过来竟然在门口迎接我,好样的。”
他笑盈盈地把方有药扶起,随手撒下几粒碎银,“你很缺钱吧。赏你的。”
门全打开后,光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十分刺眼,她眯了眯眼睛。
宪加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可是方家的女儿。”
方有药挣脱开他,后退三尺距离。
方老爷的官虽说不大,却比文府好上一些。文家府上挂着的牌匾,便是方老爷的手笔。
由此可见方老爷与文老爷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杀自己的可能性会远远低于宪加。
“我不杀你。”
他仍旧笑嘻嘻。掏出颗糖放在方有药手心中。
她拿在手里不敢撕开,唯恐又是什么小孩尸骨练成的。
笑面虎。
她在心中骂道。
“我要你把老太太的魂体封住,再也不能出来或是投胎转世。魂飞魄散最好。”
方有药一时语塞,在众人面前,他装着有多爱自己的母亲,连自己也骗过了。
现在竟想让母亲魂飞魄散!
为了保命,方有药只得面上答应。
她不动声色地将糖扔掉,走到棺材旁。
文老爷退出去,巨大的压迫感也在刹那间消失。
“姐姐,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宪加不安地问。
方有药一瞬间失去与他沟通的**。顿时烦躁不已。
她手指抚摸棺材盖,触感冰凉冷硬。
文老爷走时留了蜡烛,她将其点燃,屋子总算亮堂起来。
明明窗户紧闭,烛火却如被风吹动般乱晃。
宪加走到门边,打开一条小缝看外面。目光所及之处都站着身材魁梧的家丁,看来是文老爷刻意守着她们了。
方有药将蜡油倒在棺材上,放下蜡烛固定在上面。
“老太,你为何而死?”
之前在这棺材里她未看到文老夫人的魂体,可在方才,文老爷进来时她分明看到颤抖的鬼魂。
话音刚落,棺材盖应声而起。
刹那间房间开始变得阴冷,像是不断有寒气从棺材中冒出。
里面是文老太已经闭上嘴,眼睛却还死死睁着。她眼睛浑浊,脸上布满尸斑。
常人看不见之下,尸体上还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慈祥老人。
“姑娘,你能看见我?”
方有药微微一笑,“自然,我自小便有异能。”
她缓缓坐起,叹了声气。
头顶有着毒死字样,怕不是简简单单的得病。
“唉,还不是那畜生。”
“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宪加不合时宜地开口,眉头越皱越深。
方有药狠狠瞪了他一眼,宪加闭嘴不出声了。
“文老爷要你魂飞魄散。”
“我在棺材里什么都听到了,他就是个小人,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短短一句话,老太太叹了三次气,方有药不想戳她痛处,却不得不询问得知信息。
“他是怎么害死的你?”
“他在我的吃食里下了慢性毒药,我一直以来都未曾察觉。这是我的命啊……”
她只能看到死因,虽然与老太太说的相同,但却不能判断是否真的是被文老爷毒死。
她还得再观望观望。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仇?”
“我不知,我明待他极好,衣服吃食都先想着他。他也是独子,我实在想不通我有什么值得他仇恨的。”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魂体虽流不出泪,但散出了污浊的雾气。
方有药拍了拍她的背,也是想不通。
谁会害自己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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