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
林小满撑着困顿的身躯坐了起来。
许秋佟：“小满，你爹生好火了。”
闻言，林小满连忙睁开了双眼，“来了。”
也是难为他们了，和她同样的时间睡，起得却比她早。
林小满在心里嘀咕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人也来到了后院的烤炉旁。
许秋佟：“小满，怎么送鸭子进烤炉的，你和爹娘说，今后你就不用起这么早了。”
林小满觉得教会他们烤鸭子也是件好事，保不齐哪天就有用了呢。
所以，林小满就边把烤鸭挂进烤炉，边和许秋佟、谢重山说着和展示着整个过程。
他们家砌的是开口在顶部的泥砖炉，所以挂鸭的方法，林小满选用的是杆吊法。
而把鸭子悬挂到炉膛内的工具，林小满用的是足够长和足够硬的枣木。
硬木棍和耐火的植物纤维绳相结合，整个过程虽然有些复杂，但许秋佟和谢重山都看会了。
林小满做完这些，说道：“最后盖好盖子，然后等一会儿炉壁彻底热白了，就转为清火持续焖煮半个时辰就大功告成啦。”
清火就是炭火。
还有，在选择燃烧材料方面也有讲究，最好是选用果木。
他们现在用的燃料是枣木，是和她用来悬挂鸭子的枣木一起捡回来的。
许秋佟：“就盖上盖子就成，不用再做什么？”
林小满指了指炉子下方的火，“火一定不能太大，不然烤出来的鸭子会干瘪。”
她要的烤鸭是那种外皮酥脆、内里多汁的口感，好吃的烤鸭也只能是这种口感。
许秋佟点头：“行，那我和你爹看着就成，你再回屋睡睡吧。”
林小满看了一眼天色。
时间尚早。
而且他们要的仙人冻昨晚就做好吊水井里了，所以现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林小满：“那我回屋再睡一会，等这炉出来了，就换你们去睡。”
许秋佟和谢重山都点点头。
一家人，就是要相互扶持嘛。
林小满见他们答应了，便也没了心理负担。
回房间的路上，林小满还在想，要不然从明天开始，给鸭子上糖色的事情就由她全程负责算了。
这样的话，许秋佟和谢重山就能早点休息，然后第一炉烤鸭就交给他们来烤，她则负责烤第二炉。
林小满越想，越觉得可行，不过也还是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当然，不是现在商量，毕竟现在的时间有限，她得抓紧去休息。
至于这件事情，他们可以在出摊的路上再说。
一个早上，谢家的青砖瓦房里，一直飘荡着一股果木的焦香气息。
渐渐的，在果木气息之中，也在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又夹杂了丝丝缕缕的鲜甜和醇厚的肉香。
这味道一出来，不仅意味着烤鸭都被烤熟了，也意味着他们该出发去县城了。
一切准备就绪，叮嘱谢坤和谢婉待在家里别出去闹腾，也别玩水和玩火之后，林小满、许秋佟和谢重山就推着推车出发了。
路上，林小满就和许秋佟他们说了自己的安排。
许秋佟：“你一个人给鸭子上糖色？那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昨天他们仨一起弄，都忙到亥时才搞定。
林小满：“昨天是因为宰鸭子宰晚了，给鸭子充气也花了比较长的时间，今天只要把这些事情都提前了……”
话说到这，林小满突然一顿。
许秋佟的眉头也是一皱。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出摊，还一下子整了二十只，也不知道要卖到什么时候才能卖完。
谢重山：“若是太晚还没有卖完，那我先回来宰鸭子？”
明天要烤的鸭子在他今天去喂鸭的时候，已经全部抓好放竹篓里，并被他提回后院里放着。
谢重山觉得，其实宰鸭子比抓鸭子还轻松一些，除了蹲久了会有点累腰之外。
许秋佟点点头，觉得这样好。
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安排了。
林小满也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说道：“先看看具体的情况。”
若是生意好，忙不过来，那谢重山就不能回家这么快，需要留在摊子里帮帮忙。
而且若是生意好，倒也不至于让谢重山一个人在家包揽了全部宰鸭子的活计。
毕竟宰鸭子这活儿还挺累人的，特别是蹲久了，整个腰会特别酸不说，关键是背也痛。
林小满甚至想，不然砌一个可以让人站着宰鸭的工作台？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林小满就立刻想和许秋佟他们说。
可惜他们已经到了县城的小吃街，除了周围的人一下子变多了之外，还有一位用白色帻*包着头发的郎君问了一句，“你们卖的是什么？”
林小满一听，哪里还有空理会什么工作台，赶紧开单要紧哇。
林小满：“外皮酥脆、内里多汁的烤鸭，配郎君手中的烧饼最好吃了。”
那郎君闻言，半信半疑：“当真？”
林小满点头，正想继续推销，就被穿着侍卫服的男子警告：“不许在街道上做买卖。”
不然他们设置那些摊位做什么？
林小满：……
好嘛。
林小满看向那郎君，说道：“我在十八号摊位，距离这里不远的，郎君可愿随我们一起过去？”
这可是她出摊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可不能轻易放过。
毕竟常言道，开门红开门红。
和林小满搭话的郎君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从木桶里散发出来的味道确实好闻，这小娘子长得也确实可人，但他赶时间去书院。
若是因为一口吃的而导致他今日迟到，夫子罚他是一回事，回家估计还得跪祠堂。
客人走了，林小满难免有些许失落，许秋佟和谢重山也有些忧愁。
林小满见状，连忙打起了精神，同时也打气般说道：“等我们到了摊位，一定会有人寻着味道找过来的。”
隔着木桶都有人问，可想而知，等他们把烤鸭从木桶里提出来，会吸引多少人。
而且他们是做买卖，挂着一张脸可是大忌。
许秋佟和谢重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忙把那些负面情绪收了回来，并加快脚步朝着自己的摊子走去。
免得一会再遇上客人，他们又无法做交易。
把推车放好，又把带来的桌子、砧板和菜刀都摆放好之后，林小满就提了一只鸭子挂到自己的摊位前。
当然，为了避免烤鸭的汁水滴到地上弄脏自己摊位的地面，林小满还贴心地在烤鸭的下方放了一个木桶。
十六号的女摊主看到林小满拿出来的东西，疑惑问道：“小娘子，你卖的是什么？”
看起来像鸭子，又不太像。
毕竟她见过的鸭子皮不是黄色的，就是白色的，可这新来的摊主吊出来的鸭子的皮却是枣红色的。
林小满笑笑，转而深吸一口气，回答隔壁摊主的问题时，也大声吆喝道：“烤鸭！外皮酥脆、内里多汁的烤鸭！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十六号的女摊主被林小满这动静吓一跳，许秋佟和谢重山也是，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亦是如此。
不过，林小满的目的也因此达成了。
做生意嘛，就是要拉得下来脸面。
干就完事。
这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个看起来胖胖的老先生上前来问道：“烤鸭？是用鸭子做的吃食？”
若是王兴耀在此，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个胖胖的老先生，因为他正是十里香酒楼的温主厨。
林小满点头，用夸张的语言描述道：“对，用养在野外的白蒲鸭，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烤制而成的烤鸭，老先生可要试试，包你吃了还想吃。”
说着，林小满从木桶里拿出一张裁切好的油纸，然后隔着油纸切了一小块连着鸭皮的鸭肉下来，并且递到了那老先生的面前。
温主厨见状，倒是没有拒绝。
他今天会出现在小吃街，全是因为被那盐水鸭折腾得够呛。
这两天，不管他和梁主厨如何研究，也做不出邓司越要的味道，而他们自己也试了，自然也是不满意的。
眼看着邓司越给的时间要到了，他们依旧毫无头绪。
梁主厨倒是耐得住性子，还在后厨研究。
他真的不行了，必须出来透透气。
这一出来，他就寻着味道来到小吃街。
嘿，如今听到烤鸭这吃食，他瞬间觉得自己出来得对了。
都是鸭子做的吃食，万一有什么共通之处，岂不是就能帮他解决了盐水鸭遇到的问题？
温主厨这般想着，直接把一整块烤鸭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他可不担心这小娘子讹自己的钱，只要价格合适，他给一点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能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多给些……
忽而，温主厨的想法一顿。
等等，这烤鸭的味道……
除了确实如同眼前这小娘子介绍的那般外皮酥脆、内里多汁之外，鸭肉竟然也无半点儿腥味，甚至还带了丝丝缕缕的清甜。
腥味除得干净，温主厨已然是极其佩服。
毕竟鸭子的腥臊想除不难，但想一点都不留，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至少这件事情儿就耗费了他和梁主厨不少时间。
然而，就算如此，他们做出来的鸭肉还是残留了一些腥味。
而今，他不仅吃到了没有一丝腥味的鸭肉，还在这鸭肉里尝到了熟悉的清甜。
是那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做出来的清甜，也是他和梁主厨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的清甜！
温主厨当即激动不已。
虽然盐水鸭和烤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吃食，但这份底色一样啊，这份底色就是和他们想要的。
有救了，有救了，不仅他和梁主厨有救了，或许他们的酒楼都有救了！
温主厨是恨不得立刻去问这小娘子，这手厨艺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愿不愿意把配方卖给他们酒楼？
奈何，在他发愣的这会儿功夫，林小满已经忙碌起来了。
且看林小满摊子上的烤鸭，就这么一会儿，三只就卖完了。
温主厨又看了一眼后面排队的人。
估摸着，等这些人散了，这小娘子摊子上的烤鸭也卖完了。
想到一会还要从小娘子的口中要信息，又还要带烤鸭回去把事情禀告给东家，让东家做抉择。
温主厨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稍等。”
林小满和排队的人闻言，都看向了温主厨。
温主厨：“方才，是我第一个排队的，对吧。”
这倒是。
林小满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温主厨见状，便点头说道：“小娘子，你给我挑一只你摊子上最肥、最大的烤鸭。”
林小满有点小惊讶：“老先生，您是要一整只？”
温主厨点头：“对。”
林小满闻言，心花怒放。
她从未想过，出摊的第一天，竟然就会遇上这样的大客户。
且，这还是她摆好摊之后，招过来的第一个客人。
林小满心里美滋滋。
果然就得下得去脸皮，瞧，大客户不就被她招来了？
林小满乐陶陶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已经把她挑出来的大烤鸭肚子里的汁水都倒到了木桶里，同时也给称了重量。
林小满：“六斤三两，老先生，一共六十三文。”
小本生意，暂时不支持抹零。
温主厨付钱付得爽快，甚至不用林小满帮忙砍开，更不要林小满送的仙人冻和梅子酱。
林小满瞧着脚步匆匆离开了自己摊子的老先生，忍不住感叹，真是大方又爽快的好客户。
然而，这个想法待到她再次看到这位老先生，以及和老先生并肩一起走来的王兴耀，就统统碎裂了。
王兴耀拱拱手：“林娘子，我东家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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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帻是古代男子用来包头发的布巾。用白色帻的男子一般是一些文人隐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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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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