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承宣房间附近的一个小角落，成为了府上最靓丽的一道风景，余一和余三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特意绕远路到这边来观望一下。
这块地特意被谷觅用竹子圈了起来，前几日还翠绿翠绿的一排排，今天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太对。
里面一堆黑褐色的小嫩苗被风吹得直颤抖，软趴趴地落到地上，没有精神，谷觅也跟着打了个喷嚏。
墙上挂着的小黑板上很认真地记录着种子播种的时间以及羿承宣每日需要浇水和施肥的次数。谷觅手中拿着一摞羿承宣交给她的观察记录，是用系统提供的纸和笔书写的，而最上面一张赫然是昨日的。
距离谷觅把种子给羿承宣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纸张上面的内容一天比一天详细，不但有种子的色泽和大小，甚至连发芽之后芽的个数都被一一记了下来。
最底下的纸张上字迹还有些稚嫩，记录着种子的发芽和成长过程。而最近这两张纸上记录的字迹已初见锋芒。
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种子昨日的状态——“嫩苗突变黑褐色，变软发烂。”
突然吹过来一阵风，差点把谷觅手中的纸给吹跑，谷觅也跟着抖了抖。
今天确实是有些冷，这些幼苗会被冻伤也是情有可原，属她疏忽大意，只给了浇水和施肥的方案，没有考虑到气温的问题。
谷觅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感觉羿承宣上午她讲经史的时候一直是蔫蔫的状态，被她中途提问几次还都不知道题目是何，原来是惦记着此事。
“谷姑娘安。”
谷觅刚想去安慰下羿承宣，就听到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发现是谷金，正满头大汗地站在她身后，头发扎成了一根马尾，身上换了一套和余一相仿的黑色劲装，手上还拿着弓，背上挎着一个箭筒，英姿飒爽的模样，而先前的那根木棍早已不见了踪迹。
这个方位，谷觅看了一眼，是从余一的训练场那边过来的。
“你的腿怎么样了？”谷觅有些吃惊于谷金的恢复能力，她还记得当时老大夫说至少需要两个月才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不再多休息一段时间，现在开始进行骑射课会不会复发？”
“身上伤势已无大碍，腿部还不能过度用力，但手上开弓射箭不妨碍。”说着，谷金直接拿起弓箭对准最近的一棵树。
只见箭“嗖”的一声从谷觅眼前飞过，稳稳地插在树干正中间。
谷觅没想到随手捡回来的小乞丐还是个练武奇才，这才跟着余一练了几天，就有这么高的准头。
她自己估计练个几年都达不到这种程度。
她给羿承宣安排课表后的当晚给谷金也送去了一份，本意是想让她先熟悉下课业时间安排，跟着上经史和兵法这些不需要动腿的课程，没想到未时的骑射课她也有去找余一悄悄练习。
“身手不错。”谷觅在旁边给上鼓励，未来带着商队出行运送货物，起码安全有了保障。
“属下每天都按时去草堂按照药方给她抓药，她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余三幽幽地出现在谷金的身后对谷觅道，“还是上好的草药，这么下去等不到大人回来府中可能就要出现亏损。”
谷觅准备为谷金解释的话都到了嘴边，就听余三又对着谷金道：“你完全恢复了是需要把这些钱还回来的，大人说了府上不养闲人。”
谷金垂眸不语，默默收好手上的弓箭。
谷觅感觉有被点到，她也是府上的重量级闲人。
“除了谷姑娘。”
谢谢，也不是很开心，还是让谷金尽快学习经商知识快点成长吧。
谷觅怕她们再聊就要打起来，转移话题道：“你们一起过来的？”
余三一本正经道：“我刚才在监督余一，防止他以授课的名义破坏府中的一草一木。”
“哦？看来余一很认真负责。”谷觅欣慰道。
“余一现在还在教阿宣，我也想接着练。”谷金在旁边补了一句。
在谷觅的要求下，府中所有人不得提及羿承宣的身份，因此大家都以“阿宣”代称，谷金也就这么跟着叫了，从来没问过羿承宣的全名。
谷觅昨日看到阿宣的课业时就取消了今日的农桑课，还以为这个时间他已经回房间休息，没想到竟然还在余一的课上，诧异问道：“他还在练习？”
“属下看着谷金，怕她练得太狠再次伤了筋骨，时间到了就让余一放行。但是阿宣今天主动提出加训，还和余一在训练场那边。”余三插话。
谷觅担心羿承宣训练过度反而受伤，于是打算去余一的训练场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谷金接下来没有什么事情就跟着一起去了，余三想跟着去看看余一的热闹。
于是三人一同前往。
谷觅到的时候，羿承宣正在艰难地从箭筒中抽取最后一支箭，另一只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弓。
“他怎么这么拼命？”谷觅目瞪口呆，他的手还在剧烈颤抖，胳膊想要把弓抬起来都费劲，还在尝试起弓射箭，而余一在旁边抬手想阻止他再继续练下去，但都被羿承宣拒绝了，又默默退到一侧，还在顾忌着他前太子的身份，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谢舒和谷觅计划的人之一。
“或许是被谷金刺激到了。”余三瞟了谷金一眼。
谷金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谷觅。
谷觅不理解，只是多了个人上课是怎么把羿承宣刺激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之前还以为他的性子是软糯不争的那种。
余三在一旁解释道：“阿宣比谷金还多上了几天课，但谷金第一天上课还没等余一教，第一箭就正中靶心。”
说着又瞅了一眼谷金，见她表情毫无波澜，继续道：“而阿宣练到现在也只是不脱靶。”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巧合，没想到之后无一例外都中了，她还在不停地练习，可能不止是羿承宣，余一也被刺激到了，谷姑娘这是从哪里捡来的人。
余三参考了下自身：“但其实对比同辈，阿宣已算进步快捷。”
谷觅：“……”原来这一段时间阿宣都在被打击。
看到训练场上的两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三个的到来，余三咽下了最后一句，现在羿承宣最后一箭还是没有射中红心。
余一见箭都射光了，拾起地上的弓收好，不让羿承宣再拿走。
羿承宣见到谷觅抿住嘴角想靠近她的方向，但腿由于站立时间过久已经麻木，稍一动作就一股针刺感传了上来，只好一直僵站在原处。
谷觅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叹了口气，在他耳旁悄悄道：“阿宣，你将来是要往皇帝之位发展，也不是成为大将军，莫要在此过度努力，我安排这项课程不过是为了让你防身用。”
羿承宣抿紧了嘴唇，不甘心道：“好。”
谷觅怀里还揣着他的一打纸，此情此景也不好再施加压力。
一旁的余三看到这幅场景：“完了，大人被偷家了。”
余一瞪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大人他过几日就回来了。”
余三脸上一副好怕怕的表情，又接着道：“你是骑射师傅，他是学生，这都镇不住，真没用。”
余一实在忍不住了：“你有用你上，下次别再找余五拿药耍赖。”
余三被他噎住了。
——
余一和余二帮忙把羿承宣扶回房间后，谷觅就让他们离开了。谷金还想跟着过来，但谷觅想到她就是罪魁祸首，虽然很无辜，但还是拿了两本算数书把她赶走。
谷金拿了书之后表情一直怪怪的，手脚同步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谷觅在内心斟酌要如何开导羿承宣，正在酝酿着。
羿承宣率先开口道：“先生不必多言，我都懂得，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谷觅问。
羿承宣低下头，声音沉涩：“担心先生有了更好的学生，会抛下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谁和你说了什么吗？”谷觅讶异。
羿承宣抿嘴不语。
而且抛弃谁也不可能会抛弃你，全家唯一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帝，都指望着你发家致富。
也不知道谢舒那边情况如何，之后的来信都是些口水话，关心她吃的如何喝的如何，为何还不给他回信诸如此类的，完完全全没有透露他具体的处境，问了余一也总是被搪塞过去，说大人一切安好，谷觅有些发愁。
不知道府上的资金还充足不。
“快是一件好事，但要讲究方法和结合自身能力。”
谷觅看他心情舒缓了些，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不想让他在这件事上再继续纠结，还是掏出了他的农桑课作业，带他来到院子里的那一片土地。
“有时候不要太拘泥于既定的规则，”谷觅指着黑板上的育种要求，继续道：“人心是活的。”
“前几天它就一副要死的样子了，对不对？”谷觅语气温和地对羿承宣道。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要根据它的状态去权宜变通，不能死板的按照”
"对，阿宣真聪明。其实和排兵布阵有异曲同工之妙，要顺势而为，不必非要按照规矩来。"谷觅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羿承宣被她夸的耳根一红。
“所以它刚开始出现这种状态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查找一些书籍或者来问我，看是否在常理之中。”
如若不是，就说明现在的这套规矩已经不适用于它了。
对他来说，亦然。
羿承宣若有所思。
【今日作业批改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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