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走廊。
走廊另一侧,房间的灯突然打开,眼前出现了一个倾倒的儿童房。
像是被撞翻的沙盒,整个房间是侧翻着的,桌椅床被钉在墙上,挂画与窗贴在屋顶,门镶嵌在地面上,小明面朝门口这里,却像是悬空横躺在地上。
而时潇所在的位置,正是儿童房的屋顶。
她用上帝视角看着小明,像在看一场俯视角度的电影。
门外的黑暗渗透进房间,惨白的灯光也变得刺眼,温馨的儿童房里开始渗血,黏带着细密蛛网,从墙面上缓缓滑落。
小明惊恐地抓住门把手,他似乎想逃出去,可还没来得及,身体就像断线的木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血溅出了很远,一瞬间涂满了地面。
从时潇的角度看,就像有人对准墙面泼出了一桶颜料,血红的液体染红了整面墙。
小明面朝着她,像一个被钉在墙上的人形支架,血液突破地心引力逆流往上。
“系统作出惩罚,小明死亡。”
时潇靠过去,握住门把手。
推门的前一秒,大脑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时潇突然在想,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走进门?
两人所在的空间像被随意拼接的积木房,她的头顶与地面是小明的墙面,小明的屋顶是她即将推开的门。
如果她现在推门进去,会与倒地死亡的小明面对着面。
可惜想象中的古怪场景并没有出现,她依旧推不开门。
面前似乎只是一面普通的墙,而她只不过在看一场电影。
回声制造的幻觉?
“咔嚓——”
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工作室里的主编仍然保持脚搭桌面的坐姿,脖子却怪异的后仰着,脑袋向地面坠,脖子上的皮肤被拉长,像一个装着铅球的球网。
小男孩倒骑在他的肩膀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与主编的眼睛对视。
“嘻嘻…爸爸……”
血手印摸过主编的鞋面,爬过桌子,清晰的出现在玻璃上。
“吧嗒。”
一只、两只,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叠在一起,很快模糊了整面玻璃。
玻璃另一边的播音员猛地抬起头。
瞳孔在颤抖,面部表情却木僵呆滞,播音员的嘴角越咧越大,像一把刀子切开了自己的脸。
突然,上下嘴唇分开,播音员的喉咙里发出一道怪异的声音。
“嘻嘻……”
他继续讲起了那个故事,声音却变得尖锐急促,像个刚学会说话的怪物。
“又一次重生,小明绑定了奋斗系统。系统为小明布置了第一个任务,写作业。”
“懒惰的小明没有动笔,没有上厕所,没有动。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摞爬满蛛网的作业。”
“小明触犯了规则三,不准发呆。”
“不准发呆。”
“不准发呆。”
“不准发呆!”
阴森的寒气从脚底冒出来,有东西猛地拉住时潇的脚踝,将她用力一拉。
手电筒立刻照向地面。
一只腐烂的手恶狠狠地正抓着时潇的腿,坐在A播台里的播音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脚边,四肢着地,脑袋180度旋转,下巴朝天,视线倒翻着,正直勾勾看着她。
裂开的嘴几乎要掉下来,他的口腔里爬满了蛆虫,那些虫子半截已经钻进了肉里,在强光的照射下疯狂扭动着肥硕的后半截身体。
“你——”
播音员嘶哑的声音带起了回音,一声声叠加在走廊里,“也没有动。”
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皮,时潇本能的举枪对准播音员,却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扣动扳机的手指。
不能出声。
枪声引起的回音会杀死她自己。
强忍着恐惧与恶心,时潇静立了很久,索性关了手电筒,他缓缓蹲下,与这位怪异的播音员面对面。
“你有遗愿么?”
瞳孔依然在颤抖,嘴角不自然的扯动,糜烂的碎肉从腐烂嘴角上掉下来,播音员五官开始渗血。
那些暗红的血像是有生命的寄生虫,眼眶、鼻子、甚至每一个毛孔,它们将播音员当成了一个巨大的血丝培养皿,血液扭动着伸出触手,疯狂向时潇的皮肤吸附。
血丝的渗透速度极快,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迅速渗透进血液里,瞬间填满全身的毛细血管,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
时潇却没有躲开。
一束微弱的火苗出现在无光的黑暗里。
时潇举着一个金属打火机,火光照亮了她与播音员的半张脸。
“我没时间等你了,问最后一遍,”她的声音很轻,像一个熟睡的人在梦中呓语,“你有遗愿么?”
“嗬…嗬……”
气流穿过嘶哑的喉咙,播音员没能说出一个字。
无奈,时潇将打火机慢慢靠近播音员,火苗瞬间点燃播音员的衣服,窜起一簇蓝色的火。
丧尸是易燃品,比鬼要好烧很多,血丝在蓝火中扭曲尖叫,冒出一股股红烟。
时潇抽出一把匕首,顺着自己的脚踝割了一圈,将工作服与皮肤一同撕扯下来,吸附在皮肤上的血丝绦虫一般扭动着,被挑着一端扔进火里。
她的皮肤用胶合剂处理过,整张皮隔断成了大小不同的300块,每块之间都是独立的,即便被血丝污染也不会蔓延。
皮肤下的黑色金属裸露出来,在火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她没有停下,起身继续往前走。
播音员的攻击让她明白了区域里的规则。
规则一,不准随意进出房间。
规则二,不准出声。
规则三,不准发呆。
小明触犯的规则同样对她起效果。
规则不准小明进出房间,所以时潇推不开任何一扇门。
规则不准小明出声,所以任何声音都会触犯回音效果。
规则不准小明发呆,所以时潇长时间静止在原地,会遭到播音员的攻击。
只有遵守每一项规则,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全。
“小明开始写作业。”
走廊两侧亮起一盏盏灯,相同的光线,相同的儿童房,相同的俯视角度。
一个个相同的小明听话的坐在椅子上,头顶对着房间外的时潇,摸过寒假作业。
小明开始写作业。
弯曲的走廊接近一百米长,左右各排列着28个房间,56个小明在同一时间写作业。
懒惰的小明终于拿起了笔,没有离开房间,没有出声,没有发呆。
可他会累,会困,他遵守了所有规则,却依旧无法在三天之内完成整个寒假的作业。
小明一次次被杀死,一次次从血泊里重生。
最后一次,小明克服了所有的困难。
他一刻不停地书写,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指被磨破,笔用完了就蘸血,骨头摩擦着笔杆,碎肉混着血滴落在作业本上。
整个走廊里回荡起骨肉与纸张的摩擦声。
墙上的钟表咔嚓咔嚓走过六圈,距离第四天0点还有半分钟的时候,小明停止了书写。
他终于写完了。
眼睛因为缺水而干瘪,松松垮垮的挂在眼眶里,他看着自己铺面血肉的桌面,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
“小明写完了作业。”
“今日奋斗故事结束了。懒惰的小明克服了懒惰,他完成了任务,变成了一个勤奋的好孩子。希望故事外的你们都能像小明一样,克服惰性,书写出一个又一个催人奋进的故事。”
“我是主播东旭,希望我们在下一次电波里重逢。”
灯光一盏盏熄灭,走廊重新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只有耳机里的白噪声滴答作响,雨打玻璃的清脆声音中,似乎也混进了黏腻的东西。
从耳机里传到耳机外,整个走廊下起了黏腻的雨,刷刷声与回音混成一团,仿佛一场连绵不停的血雨。
时潇在血雨中缓步向前。
“第二位死者,颂明,男,7岁,死于12月19日。”
她把看过的资料缓声讲述出来,“颂明的父亲是电台主编,母亲在两个月前去世,从那之后,主编每次上班都会将他带在身边。颂明是个调皮的孩子,12月16日晚上,在走廊里玩耍的颂明突然恶作剧的拿起了手机,接线到了B电台。”
“他说最近好烦,作业很多,怎么都做不完。”
她的嗓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他成了电台故事里的小明,成了那个克服了懒惰的孩子。”
“你把别人的生命当成可书写的故事,自己躲在故事之外。”
时潇摘掉耳机,看向身边的房间,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却好像还能看到被规则限制在作业里的小明。
“规则作用于小明,听故事的我在小明头顶看着,现在规则作用于我,讲故事的你又在哪儿躲着?”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头顶。
回声既然会扰乱神志,就足以制造幻觉,在她进入二楼的时候,就已经被蒙进了幻觉的鼓里。
这里可能不是真正的二楼,推不开的门可能是地面,她就像故事里的小明一样倾倒在空间里,脚下和头顶或许才是可以进入的空间。
时潇在黑暗中伸出手,摸向旁边的墙。
平整的墙和玻璃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触感,凹凸不平,像是一具具尸体堆积在一起,有液体从缝隙里流淌,划过时潇的指尖。
但时潇并不关心这些是什么,只要能被抓握住,就有借力点。
她已经锁定了那只鬼,虽然无法判断具体位置,但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
五米远。
如果她在沙盒里,那么讲故事的人会出现在头顶。
对方一直和她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她前进,对方也会前进,想要抓住他,必须要快。
她现在只需要判断出一个突破口,如果没有声音的限制,她大可以轮番轰炸过去,直到找到那个入口,可在回声的干扰下,她的试错机会只有一次。
微微弯下腰,时潇将手里的耳机抛向地面。
物体落在不同材质的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是不同的,耳机滚过的时候,能够很容易判断出哪个位置是墙面,哪个位置是玻璃。
走廊两侧的办公区是对称的,门对着门,窗对着窗。
如果地面是玻璃,代表着头顶也是。
只有一次试错机会。
抢举过头顶,时潇在耳机滚过的对向天花板上打出了第一枪。
子弹准确地落在了屋顶上,却传来一声玻璃的脆响。
就是这儿!
枪声引发的回音就像鸣鼓,密密麻麻的鼓点一瞬间扎进耳朵里,眩晕袭来的同一时间,时潇抓住墙面凸起的肉块,整个人倒悬起来,用全身的力气朝子弹落点处猛地坠落。
“咔嚓”一声——
整块玻璃被踢碎,层层叠叠的回声瞬间消失,她从房顶直接坠落进了一个播音厅里。
房间里的黑影受到了惊吓,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爬起来的时潇捏住脖子摔在了地上。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黑影的眼睛。
“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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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失落者的电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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