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刚这么想，源溪就记起，他是个精神病，精神病又那里来得正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一切的不合理放在他身上应该都是合理的，就像他犯病是会出现夜晚。
突地源溪又产生了一个想法，夜晚到底是因为他犯病所以才会出现夜晚，还是因为是夜晚所以他才会犯病？
伴随这个想法接二连三的问题从他大脑深处冒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只要到了五楼，就会变得莫名其妙，甚至多出来一些他以往无论如何都不会想的问题。
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又像是生嚼薄荷，又像是被灌了很多浆糊，清醒又迷糊。
源溪深吸了几口气，把大脑里胡乱冒出来的念头压了下去，他再次看向窗外那轮挥舞触手的月亮，按理来说，红月的模样应该是让人感觉怪异和恶心的，可他看向月亮的眼神却逐渐变得痴迷，就好像那是什么能够让世界上所有人为之心动的宝物一样。
他一步步向红月靠近，整个人贴在窗户上，想要那月亮离他更近一些，口中呢喃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红月边缘的触手越来越长，在源溪向它靠近时，也在向源溪靠近，并随着源溪口中的呢喃，红月的光芒越来越亮，触手挥舞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穿透玻璃缠绕到源溪身上。
而源溪如同神最虔诚的仆人一般，恭敬卑微地任由身上的触手越收越紧。
这是神的恩赐，没有人能够拒绝，感受着全身骨头传来的疼痛，源溪在心底对自己说，哪怕神杀了他，扒掉他的破囊取而代之他都应该感谢。
虔诚的仆人打算向他的神献祭自己身上的一切，那双浅蓝偏黄的眼瞳也在红月的光芒下染上一层红晕。
这是神的……
源溪脸上痴迷的红晕渐渐消退，他一直注视红月的眼睛里出现挣扎，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我即是神论者，让他对自己的献身产生不解。
他是那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无论面对怎样的磨难都不会放弃，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的思想里出现了一个神，为什么他还要为这个神献出他的全部？
相斥的观点在他大脑里各占据一地，无神的言论在一幅幅较为有利的过去回忆中占据顶峰，源溪的神情在强烈的窒息中恢复清明，他开始恐惧，开始挣扎。
大概是看即将到手的猎物快要挣脱，红月的光芒忽明忽暗，捆绑在源溪身上的触手也开始收紧，他身上没有被绑住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那些伤口很深，角度也很刁钻，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源溪的皮囊从他身上剥下来。
这是源溪最后一条命，若就这么死了，让将等不到天亮。
强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源溪眼角冒出两滴泪水，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惨白的皮肤也已经被剥开一角。
“啊！”触手再度收紧，源溪惨叫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眼前出现了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人布满缝合后留下的伤疤，源溪抬起手，想要抓住那人，却在看到自己布满血色，失去皮肤露出里面筋膜红肉的手时，愣在原地。
他没有死，却也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
裹着他皮的怪物像是不适应人模样一般，踉跄地向他走来，在距离他只有两三步时停下脚步，对着源溪露出一个神经兮兮的笑容。
它指着源溪吐出一串听不懂的文字，又指了指它自己：“yuan……xi”
“源……溪。”
“无……是……源溪。”
“我是源溪。”
源溪就这样看着那个占据他人皮的怪物，吐字越来越清晰，声音越来越像他，然后转身向楼下走去。
他变成了一个怪物，被彻底遗弃在五楼，除了手臂，全身哪里都无法动弹。
“啊……啊……”源溪试图张嘴，想要叫那怪物回来，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了，可他不甘心就这么变成怪物或者死掉，他忍着全身上下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带起的强烈疼痛，艰难地翻过身子，利用双臂拖着无法动弹的下半身，向楼梯口爬去。
就当他当前爬出一步时，一张纸慢悠悠地从空中飘到源溪眼前，他用那双看起来随时能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珠看向纸张，上面写着：五楼窗外会有一轮橙黄色的月亮，它非常漂亮，可以尽情欣赏，但当月亮变成红色时，请马上离开，不然会失去你的皮。
如果你的皮肤不幸被盗取，请不要慌张，管理员会在每晚七点准时巡楼，请拿出你最宝贵的东西贿赂他，让他帮你狩猎来一个新的人皮。
五楼是办公室重地，若没有允许请不要进入或路过
三楼的职工能分辨出闯入者是否同类，若非同类，请不要随便相信从他们附近掉落的规则
源溪大致扫了一眼，视线在管理员那句话着重看了两眼，七点……要是按照这条来说，他大概是要等到明天了，而且他现在没了人皮，身上的东西包括智脑在内都被那怪物扒了下去，如今这个样子能被他称之为最贵重的东西，也只有这条命了。
若是按照这个说话，他怕是如论如何都不能被管理员发现才对。
可若是不能被管理员发现，他又要如何能出去？直到现在为止，源溪都无法确认这些规则到底是等在这里让人发现的，还是说是专门为他设置的，搞不清这点，他也就无法判断接下来要这么做才能活下去。
而且这群怪物给的皮，真的能用吗？披上了会不会让他彻底变成怪物，他看那个夺走他皮的家伙就挺像是人变的。
这么想着，他又把视线放在规则上最后一条，上面说五楼是办公室重地不让路过也不让进入，可一层只要一个大厅和一间什么都没有的办公室又为什么会被称之为重地呢？
难道只是因为剥人皮的怪物，源溪不信只有这么简单，可这里他又确实里里外外检查过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源溪喘息一声，明显感受到他体力流失的太过厉害，血液在他身下汇成一条小溪，开始变得冰冷凝固，若在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的。
只是现如今他一个没了人皮，手指都无法动弹的人的该如何自救？
随着时间流逝，源溪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慢慢降低，他开始发冷，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冰库里面，冷的全身肌肉都在发抖却连蜷缩起来取暖都做不到。
“哒……哒……”就在这时一道缓慢的脚步声在五楼响起，源溪费力地正在眼睛，看到他面前停留着一双圆头带有蕾丝花边的皮鞋，紧接着他看到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蹲在他面前，似嘲笑般嗤了一声。
再然后源溪就彻底陷入昏迷。
一股暖意从他一侧的身子蔓延到另外一边，源溪感觉有什么东西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难道是什么地狱福利吗？死亡前感受到寒冷，死后就会赐予温暖之类的。
来自身下的柔软舒适让源溪惬意地翻了个身，刚翻到另外一边，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棉麻布料的触感实在是太过真实，他猛地睁开眼睛，而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来自窗外巨大的月亮，那月亮黄里带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本性，想反抗却又不敢，只能愤愤地盯着他一般。
“呦~小废物醒啦？” 一道女孩清脆的声音在离源溪不远的地方响起。
他转头看去，之间一位身穿学校校服，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吊儿郎当地坐在办公室内唯一的老板椅上，好奇又嫌弃地看着他。
“你……”刚吐出一个字，源溪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赶紧低头看向自己，在看到身上惨白属于人都皮肤时，愣了两秒后警惕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看到源溪这个表情，女孩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小臂抬起，用手掌杵着下巴，笑盈盈地对源溪说道：“还不算太笨，起码还能猜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看到从你进来到现在的表现，我都差点怀疑，你是什么智力障碍儿了~”女孩嘲讽了源溪一句后，把另外一只手从桌子下面抬起，露出她捏着的一块皮，那是属于源溪的皮。
显然源溪也认识到了这点，他脸色猛地一变，再次看向他自己的皮肤，最后在手碰向后背，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时，看着女孩手里的皮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带我出去，”女孩瞧着源溪不解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指离开黑夜，进入方塔，当然在这期间，我也会保证让你活下来，如何？很划算吧？”
这些怪物居然知道白天！源溪表情不变内心却很震惊，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怪物和这个世界都应该是来自他都幻想，而黑夜里所谓的死亡不过是他显示中在生与死之间的挣扎，从这里离开，代表他又挺过了一次犯病，没离开成功，表示挣扎失败，他又一次自残自杀。
可现在来自他幻想中黑暗里的怪物，居然跟他说想要出去，这意味着什么？源溪除了他病症加重，出现精神分裂之外找不到其他理由。
他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出去，说不定现在就是在给他警示，只要他能把这个人格压下去，等他再次醒来，病症就不会加重，也不会出现精神分裂。
这么想着，源溪上身下压，双手交叉撑在腿上，直视女孩似不在意般说道：“既然这么说，我猜你应该是知道我是什么了，既然知道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能够带你出去，毕竟……你我可不是一个阵营的。”
“不，我跟你是一个阵营的，跟你们也是，”女孩趴道桌子上，看着源溪笑道，“悄悄跟你透漏一点，黑夜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然就这么这群歪瓜裂枣的半成品可活不到这个时候。”
“哦，我没有再说你。”可能是因为有求于源溪，女孩又加了一句。
源溪到没因为被形容成歪瓜裂枣而生气，毕竟他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比起嚣张至极的怪物，他们这些艰难求生的人类确实是歪瓜裂枣也没错，只是对方想要出去，现在他才是主导者不是吗？
“我想能进入监狱的人应该不少吧，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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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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