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江澈重重地摔在一片湿滑柔软的地面上,那触感不像是泥土,倒像是某种生物的脂肪组织。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腐烂花瓣和陈年香灰的气味瞬间涌入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他挣扎着站起来,右眼的“鬼眼”让他能看清这个黑暗的空间。
这里不是洞穴,或者说,不完全是。四周的墙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肉红色,上面布满了虬结的、如同血管般的凸起,正有规律地微微搏动着。他脚下踩着的,是无数层堆积在一起的、已经腐烂发黑的衣物和毛发。
这里……真的是“山神”的胃囊!
江澈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抬头看去。他跳下来的洞口已经变成一个遥远的光点,村长那张惊恐的脸一闪而过,随即被黑暗吞噬。
他现在彻底被困在了这个怪物的肚子里。
“胃镜手术……说得轻巧。”江澈苦笑着自嘲,他现在连手术刀都没有,只有一双能看见“病灶”的眼睛。
他举起手中的桃核,那妖异的红光成了他唯一的指引。红光并非照亮四周,而是在他眼中投射出一条更加清晰的、由无数光点组成的路径,蜿蜒着伸向这片肉红色空间的更深处。
他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导航”前进。
脚下的地面黏腻而柔软,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墙壁上那些搏动的“血管”在他经过时,会明显地加速跳动,仿佛这个巨大的生命体正在因他的入侵而感到兴奋。
走了大约十几米,他看到了第一具“残骸”。
那是一具几乎完全被腐化了的白骨,蜷缩在墙角,身上还穿着破烂的现代服饰。在白骨的手边,散落着一个空了的速效救心丸的药瓶。
*是日记本的主人。* 江澈立刻认了出来。他没能逃出去,最终成了这“胃囊”里的一份养料。
他继续往前走,沿途看到了更多的白骨,有些是近代的,有些则已经年代久远,甚至和周围的“墙壁”长在了一起,成为了这个怪物身体的一部分。
这个村子的罪恶,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重。
终于,红光指引的路径在一片空旷的区域戛然而止。在区域的中央,江澈看到了他此行的最终目标。
那是一具被无数条肉红色的、如同树根般的触须紧紧包裹的身体。她穿着一身早已褪色发黑的嫁衣,身体干瘪,但面容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依旧能看出她生前的绝美。
只是,她的眼眶是两个空洞的黑窟窿。
她就是“山神”的本体,那个被活祭了数百年的新娘。
在她空洞的眼眶上方,江澈看到了两团最浓郁、最纯粹的红光,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那就是怨念的核心。
江澈明白了。他需要做的,不是修复桃核,而是将这枚承载了他“精气”和“血液”的“伪眼”,安回新娘的眼眶里,完成一个虚假的“完整”。
这是一个巨大的赌博。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是会安抚怨灵,还是会彻底激怒她。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颤抖着伸出手,将那枚桃核,轻轻地按进了新娘左边的眼眶里。
就在桃核嵌入眼眶的瞬间,整个“胃囊”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墙壁上的血管疯狂搏动,发出如同心跳般的“咚咚”巨响。四周的地面开始翻涌,无数白骨和腐物被搅动起来。
江澈被这股力量掀翻在地,他死死地捂住右眼,剧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记忆闪回,而是一个清晰、冰冷、充满了无尽怨恨的意识,直接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是你!”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
“你……让我……看见了……”
江澈惊恐地发现,通过这枚桃核,新娘不仅在看,她还在通过江澈的“差评家之眼”,重新审视这个囚禁了她数百年的世界,审视那些欺骗她、献祭她的村民!
她看到了村长的虚伪,看到了村民的贪婪,看到了这个被谎言包裹的、丑陋的人间!
“——好……吵……”
新娘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困惑和毁灭性的愤怒。
“这些……眼睛……都好吵……”
与此同时,地面上。
祠堂的院子里,所有村民突然都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们纷纷捂住自己的眼睛,鲜血从他们的指缝中渗出。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别看了!别让我看了!”
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景象,那是他们数百年来亲手犯下的罪行,此刻正以一种最直观、最血腥的方式,在他们眼前重演。
陈风和苏晓晓也感到了剧烈的头痛,但他们看到的不是罪行,而是一段段悲伤的记忆碎片。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个村子隐藏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苏晓晓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只有村长,他没有捂住眼睛,而是惊恐地跪在地上,对着老槐树疯狂磕头:“山神息怒!山神息怒啊!是这个人!是他激怒了您!”
就在这时,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开始发生异变。
粗糙的树皮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血红色的、如同肌肉般的纤维。无数条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像巨蟒一样在院子里疯狂舞动。
整个槐山村,都活了过来。或者说,那个被埋葬了数百年的“山神”,终于苏醒了。
而在地下的“胃囊”中,江澈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不再是嘶哑空洞,而是清脆、冰冷,带着一丝好奇的少女声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喂,外面的‘差评师’。”
“这个世界……要怎么改写,才更有趣呢?”
本章完成从“求生”到“联动”的转折,新娘的苏醒不是终点,而是江澈以“差评师”身份改写规则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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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神的胃囊与新娘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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