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辛安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的声音震耳欲聋,还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咆哮声:“吕辛安!姓吕的,我知道你在家!快给老娘开门!漫画稿子拖了一个星期了!再装死,我把你家都给炸了!”
吕辛安熬了一晚上的夜,打开手机一看,好家伙,才睡了不到半小时。
哪个好人家大早上七点上门催稿的啊!
她头疼欲裂,昏昏欲睡,整个人就跟丧尸一样。
就这副鬼样子,连撑个眼皮都费劲,起床也是废物一块。
赶稿是不用想的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立刻拿出降噪耳机,把耳朵堵住了,再用被子把头一闷。
用前几年一部很火的电视剧里面的一句话说,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只要她打死不出现,范姐熬不过她,自然就会走了。
然而她低估了范姐,范姐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很快开始做梦,梦见一群小矮人在叮叮匡匡挖煤矿。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梦里,不是公主,不是什么皇家贵族也就算了,竟然也是一个小矮人,在那苦逼地干活,还嘿吼嘿吼,和其他小矮人一起边唱歌边用锥子敲石块。
她没干过这种活,两只胳膊都震麻了,掌心的泡还破了,汗水一流进去,疼得她眼泪直流。
而就在这时,突然轰得一声,煤矿塌了。
与此同时,她家的门也塌了。
门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动静跟地震了似的。
降噪耳机再厉害也敌不过这响动,吕辛安睡中惊坐起,脑子嗡嗡的,还在被门塌的震惊里没回过神来,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一抬头,就看见范姐顶着一头的灰尘“飘”进房间。
范姐把她从床上揪起来,破口大骂:“好你个吕辛安,不交稿子,不画漫画,敢情你就家酗酒的?!”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该不会这一个星期都在喝?你是不是有病!”
“你知不知道你家瓦斯泄露了!要不是我来,你就死在里头了!”
吕辛安半天没回过神,一堆声音围在她耳边打转,但是一个都听不清,只是觉得吵,吵得难受。
范姐嘴上光骂还不够,抓着她的领子拼命摇撼,企图把人摇醒。
然而吕辛安现在就是一摊烂泥,比扶不起的阿斗有过之而不及。
她先是耳朵疼,然后胃也开始闹,咕咕乱叫,就感觉喉咙里气血上涌,哇一下,吐了,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她再次醒来,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肚子已经不疼了,手上吊着点滴,但不知道为什么,针打在右手,左手肿成了馒头。
她看着左手上留下的针孔痕迹,突然想起睡觉的时候梦见的见一只大蚊子,在她手上吸血。
她想打来着,被蚊子跑了,然后她就一直在被蚊子咬的地方抓痒。
想来左手就是这么肿的。
范姐坐在病床边上,背着她在那补妆,看脸上的痕迹,之前应该是哭过了。
她当时真有那么吓人?
竟然把范姐这个母老虎都给惹哭了?
吕辛安不免有些心虚,打算掀开被子跑路,结果被范姐当场抓包。
范姐指着化妆镜,咬牙切齿地说:“吕辛安,你个蠢货!这里能看见你!”
吕辛安连忙乖乖坐回去,双手放平,正襟危坐,做“已老实,随您骂,求放过”状。
范姐本来已经举起手,准备抽她,但顾忌是病患,还是忍住了,“这次你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再有下次,我不管你了。”
吕辛安急忙借坡下驴,搂住范姐的胳膊,“多谢范姐救我小命!此恩我无以为报,来世定给您当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绝无二话。”
“别扯什么来世,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就别发神经,把酒给我戒了,每个月按时交稿。”范姐接着说,“还有,你得多谢谢你的邻居,要不是他把房间撞开了,等瓦斯飘到房间,你也危险了。”
吕辛安关注的重点有点偏:“我还有邻居呐?”
“你有没有邻居,你自己住了这么多年了都不清楚?”
“不清楚,我不经常出门,隔壁又一直很安静,我以为没人住的呢。不是说,有些人嫌墓地贵,会专门选这种离市中心远的房子,拿来放骨灰盒的吗?”
范姐听到这,终于没忍住,甩了她后脑勺一巴掌,“瞎说什么呢!”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你一直以为对面是……你还坚持住下去了?”
吕辛安一脸理所当然,“为什么住不下去?有这样的邻居多安静啊。”
范姐:“……”
范姐得出结论,吕辛安这个人,脑子可能真的有问题。
但俗话又说得好,搞创作的,又有几个不发神经的,这样一想,范姐又说服自己理解吕辛安,要对她这样的人有耐心。
深呼吸,吐气,吸气,千万不能动气。
范姐:“吕辛安,咱俩合作三年了,熟归熟,但工作上的事还是要按规矩办。你是和我签了合同的,这篇漫画不能在一年内画完,你必须赔我三倍的违约金。”
别说三倍的违约金,连零点一倍的违约金吕辛安都赔不起,更别说她还有房贷背着,每个月一大笔钱还进去,剩下的就够吃吃饭的了,简直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负二代”。
但这“负二代”明显没有穷困潦倒的自觉,还嬉皮笑脸的,“范姐说的对,没有下次了,我今后一定努力画。”
范姐一下子就被吕辛安这态度给惹毛了,心头火起,食指往她脑袋上一戳,把她整个头都戳歪了。
还不解气,又狠命戳几下,恨不得直接捅进她脑袋里去,看看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吕辛安被戳得整个头摇摇晃晃的,她又披头散发的,晃来晃去的,头发都跑到前面,把脸都盖住了,加上她又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整个就是一个“新鲜出炉的贞子”,期间还成功吓哭了一个路过的小屁孩。
但吕辛安还是跟没脾气一样,笑嘻嘻的,“诶哟,范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范姐,饶了我吧就~”
范姐恨铁不成钢,把她的头狠力一推,不管了,拎起包,抬脚就走,临走前,对着吕辛安说:“吕辛安,我知道你外婆死了你很难接受,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每天这样浑浑噩噩的,有意义吗?你外婆要是在天有灵的话,你觉得这是她想看见的?”
说完,她踩着恨天高,踏踏踏地走了,徒留吕辛安一个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点滴终于挂完,护士上前给她拔针,她才回过神来。
护士小姐姐想必是看过她的病历单,也有可能是范姐的原因,知道她是画漫画的,对她颇为同情,眼神还带了些怜悯,“还好一开始挂的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话,就有好几天不好拿笔了……不过你也别担心,里面的盐水会慢慢被身体吸收掉,过几天就好了。”
吕辛安依旧是先前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有心思拿自己的左手取笑:“小姐姐你看看,左手背上肿起来这个弧度,像不像怀了孕的抱脸虫?”
她这话显然问错了人,护士小姐姐不是“异形”这类电影的受众,一脸疑惑,无声地像在说:“你没事吧?”
吕辛安讪讪,连忙转了个话题:“既然盐水挂完了,我人没事了,应该可以走了吧?”
护士小姐姐表示你别急,一脸微笑,随后拿出账单,提醒她付款。
吕辛安看着账单上的金额,久久不语,半天才说:“这确定没搞错?送我来的姐姐,没给我付钱?”
护士小姐姐一脸认真,“那位女士坚持说让您自己付,她没有带一分钱。”
没带钱这种鬼话……现在的人都用手机支付,该不会范姐还说她没带手机吧?
极有这种可能。
范姐这个守财奴,吕辛安表示心碎:“不是,这上面写着总共消费两万六千三百八,我才住了两天,怎么会这么贵?”
护士小姐姐默默指了指账单的抬头。
抬头上面写着医院的名称,吕辛安看到一半就又沉默了。
海市最贵的私人医院……
嘶……
她家附近明明有家公立的医院……
范姐……这是要公报私仇,釜底抽薪,彻底把她变成穷鬼啊……
这医院的钱,不交还不行。
吕辛安默默点开手机上的各个APP,开始算账,平时购物的软件,聊天的软件,还有免费看视频送的钱,七加八加的,才终于凑齐了。
交完钱,坐扶梯下楼的时候,吕辛安又碰见那位替她拔针的护士小姐姐。
她还记着吕辛安开玩笑说的异形的梗,笑着跟她举手打招呼。
吕辛安也笑,但是笑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她坐的半边扶梯突然在这时候停了。
她听说过一个传闻,要是扶梯突然停了,在上边走动的话,底下的踏板会塌。
但又有一个说法,停了就该马上走,反而一直站着才是危险的。
这样看来,走停都有风险。
该说不说,吕辛安就不是能静下来的人,要她站着考虑生还是死,坐以待毙,比杀了她还难受,当即抬步往下走。
然而才走出去一步,她的左手突然疼起来。
这疼突如其来,就跟一刀子扎穿手心似的。
之前说的抱脸虫一语成谶,她的手心开始裂出一道口子,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去。
那东西钻出来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原本硬币大小的口,直接撕穿了整个手掌心。
吕辛安疼得爆哭,可是接下来,眨眼的功夫,手心上的裂口却不见了,上面完好无损,没有一丁点刺穿的样子。
最不可思议的是,原本手背上的盐水鼓包,也不翼而飞了。
吕辛安试着握拳张开。
关节韧带没有一点影响,还是原来的那只左手。
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她注意到有人在对她窃窃私语:
“诶哟,哭得这么伤心,估计是绝症了。”
“可惜了,看着才不到三十岁,年纪轻轻的就……”
吕辛安:“……”在医院哭,这可误会大发了……
甚至有一位老婆婆上来,拉住她的手说:“姑娘啊,你听我说一句。一些大医院啊,病人多,就是会误诊的,你再多检查检查,实在不行,多换几家医院,总能找到办法的……”
吕辛安想要说自己没病,是一个误会,结果老婆婆又塞给她一叠药膳的广告,介绍里面的疗效。
全程她插不上一句嘴。
老婆婆牵着吕辛安下了扶梯,说她有一个外孙女,在楼上住院,也在吃这些药膳,气色缓和了不少,说着说着,就拿手巾擦眼泪。
老婆婆边抹眼泪边说:“可怜的孩子,怎么大晚上一个人,你家里人呢,怎么不来陪陪你?”
吕辛安啊了一声,随意指了指方向,“来了来了,去上厕所了,马上出来”。
吕辛安手指的地方,是门诊,现在晚上都关了,只留走廊外的灯照明,没有多少人会找厕所会上那去。
尤其是医院这样的地方,怕犯忌讳,都不会乱走。
老婆婆拍了拍吕辛安的手背,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不忍心拆穿她,“孩子,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啊。”
吕辛安一头雾水,然而老婆婆却不跟她解释了,自己去坐电梯,上楼去了。
吕辛安心里有鬼,老婆婆的话在她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根本没办法忽视,只好自己去那条走廊一探究竟。
一路走下来,走廊空无一物,只有一间间紧闭的门,和一家小卖部,连一个厕所的的标志都没有。
都没有厕所,哪来的上厕所?
吕辛安抬手就往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
这张胡言乱语的嘴,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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