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刘明义没背药箱，拎着竹筐准备出门。卫斓正瘫在院子里的竹榻上，见状伸了个懒腰，问道：“明义哥今儿不看病去？”
“进山找人参。”刘明义把砍刀别在腰后。
卫斓听到“人参”两个字，腾地跳起来，眼睛发亮：“我也要去！”
“深山里毒虫猛兽多，你跟着反而要分心照看。”明义一边说，一边把装干粮的布包塞进竹筐，头都没抬，“再说二十年来乌川山就没出过野山参，八成是白跑。”
卫斓抢过水囊帮他灌满：“我保证不添乱！不过你要人参干啥？难道是为了卖钱？”
“唐二小姐用药需要。”刘明义把《人参传》揣进怀里，“辽东早被女真人占了。自打努尔哈赤立国，山海关外的人参压根进不来。如今市面上一两参价比十两金，唐家虽富也抢不过王府的人。”
卫斓说：“丹大哥说早年间有人在这山里挖到过……”
看到卫斓毫不掩饰对银子的渴望，明义嘴角微微上扬，调侃道：“那不过是传说罢了，很多人都想采人参发大财，却无一人成功。哪知道，银子是那么好赚的？”
卫斓心里有点发虚，这说的不正是她自己？她摸了摸鼻尖，“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试试，为了唐二小姐的病。再者，我已研读《人参传》，乌川大山确有条件生长野生人参。”
卫斓突然凑近他耳边：“你这么上心，该不会喜欢人家唐小姐吧？”
“胡闹！”刘明义突然板起脸。
卫斓摸着发烫的耳朵，这才想起这里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二十一世纪。她赶紧换话题：“唐二小姐到底什么病？”
“先天不足的血虚症。她自小就这样，比常人畏寒怕冷。”
卫斓想起初见对方时那纸片似的脸色，这确实像慢性贫血的症状。但听到“先天不足”四个字，她追问道：“唐家其他人可有类似病症？”
“她父母皆康健，唯祖母当年也是如此，三十八岁便血枯而亡。”刘明义皱眉道，“这与病症有关联？”
“这叫代际相传的先天弱症。”卫斓及时改口，用古人能理解的词汇说，“类似医书里说的‘母病及子’，需要持续用阿胶、人参这些补气血的药材温养。”她心里清楚，这其实是一种基因缺陷，比如最常见的地中海贫血。
刘明义点了点头：“最近加了辽东人参，她手脚冰凉的症状确实减轻了。”
“但这种体质……”卫斓把“基因缺陷”咽了回去，“本质是先天根基不稳，只能缓解无法根治。”唯一可能治愈的方法是骨髓移植，但这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实现。
看到少女神色黯淡，刘明义宽慰道：“无妨，慢慢调理她的体质，她现已比往昔好多了。”
卫斓沉默片刻，突然意识到，即使她拥有再多的医学知识，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一切都是徒劳。在这个时空，那些高精尖的医术技术已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过，她依然能凭借自己的医术，治疗许多疾病。比如，她有意推广海姆立克急救法，减少因噎食而丧命的悲剧；她还想广泛普及医用酒精的使用，降低伤口感染的风险。
这些计划需要一个稳固的基地来实现。赤脚医生虽然能灵活地为基层提供医疗服务，但受限于资源匮乏、缺乏系统管理和专业设备，很难大规模推广知识和技能。唯有建立起一个固定的据点，她才能集中资源，系统地开展培训和宣传，让自己的理念落地生根。
而摆在卫斓面前最紧迫的问题，是她身无分文的现实。
卫斓语气笃定：“我也去采参！”她心里盘算着：要是挖到老山参，医馆的本钱就有了。
刘明义抬眉，反问：“你会分人参苗和野萝卜根？”
“你教我认不就成了！”卫斓回答得干脆利落。她知道这次进山可能要待上一整天，于是换上棉麻耐脏的长衣长裤，戴上草帽，准备妥当。
两人把工具摊在石磨上清点。刘明义的短柄药锄磨得锃亮，卫斓那把还带着新铁的腥味。
卫斓看到刘明义准备的干粮，掏出腰间的布袋，抖了抖里面的风干肉，炫耀道：“我的五香风干鸡！带饼能顶饿吗？还是吃肉好！”
日头刚爬上屋檐，两人沿着溪流向北进山。
山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蹄声，家宝从坡顶俯冲下来，四爪刨起大片草屑。还没等卫斓反应过来，家宝已经蹿到她腿边，湿漉漉的鼻头精准顶开她腰间的布袋。
“家宝！”卫斓笑着按住狗头，但家宝直接把前爪搭上她肩膀，舌头差点舔到她下巴。
刘明义本以为家宝会先向他扑来，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但没想到家宝却直奔卫斓。他伸手摸了摸狗头，调侃道：“它眼里只有吃的！”
“馋鬼！”卫斓解开布袋，掏出一块肉干举高，“反正野鸡也是你抓的，我就赏你一块，就一块哦。”家宝立刻后腿直立，前爪扑腾着去够。肉干刚抛出去，黄狗腾空咬住，喉咙里发出护食的呜呜声，一溜烟跑远了。
木屋前，猎户丹正打磨箭簇，铁箭头在磨石上蹭出火星子。见家宝叼着肉干溜回来，他抬脚虚踢狗屁股：“出息！”家宝夹着尾巴溜到墙角，肉干嚼得咔咔响。
丹抬起头，看到卫斓和刘明义，开口问道：“二位这是往山里寻什么？”
刘明义答：“人参。”
丹指了指北坡，说：“椴树底下腐叶厚，可去试试。”
离开猎户家后，两人沿着山路继续前行。刘明义在前面开路，用刀劈开拦路的藤蔓，边走边说：“找人参得看椴树林，椴树叶子宽大，既能遮雨又能遮光，地上要踩上去松软的腐殖土。”
卫斓用树枝戳开一片落叶堆，疑惑地问：“是这种黄泥巴吗？”
“还得带点棕褐色。”刘明义弯腰抓起一把土搓开。
穿过一片桦树林时，卫斓指着左侧黑压压的林子：“那边树更密，不去看看？”
刘明义猛地扯住她的背篓：“那是**林！不能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卫斓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林子里古木参天，枝叶繁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偶尔的鸟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反而让这片林子显得更加诡异。
“**林？”卫斓低声问。
刘明义点头，严肃道：“听闻这林子邪乎得很，便是最老练的猎户，踏入其中，也会被那复杂的地形和怪异的地势绕得晕头转向，寻不着归路。”
他们终于找到一片椴树林，环境看似非常适合人参生长。然而，即便两人几乎将土地翻了个遍，人参的踪迹依旧毫无头绪。
日头偏西时，两人坐在一截倒木上啃干粮。卫斓把最后一块肉干塞回布袋，先吃完了烙饼。
刘明义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先回去，明日再来。”
卫斓心中却满是不甘，倔强道：“我不想空手而归。”
当他们再次经过**林入口时，卫斓抓起边缘的泥土揉了揉：“这土捏着发黏，蚯蚓比我们找的地方多三倍。”
她抬头看向林间隐约的椴树轮廓，眼神闪动：“我有种预感，这里有人参。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何挖到人参只是个例。因为它们生长在这**林。大家都不愿冒险进去，或者进去的人没能再出来。”
刘明义摇头道：“就算有参，我们也不能去。”
“五十步！”卫斓斩钉截铁地说，“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步。”她向来不惧挑战，人生信条便是：不成功便成仁。她目光坚定，语气坚决：“我要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话音未落，她已毅然决然地踏进了**林的深处。
刘明义阻拦不及，卫斓已钻进树丛。他盯着指南针上乱晃的磁针，咬牙跟了进去，每隔五步用柴刀在树皮上刻下十字。
然而，卫斓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在山里，目之所及的地方，实际上可能远比看上去要远得多。视觉在这里往往是不可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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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林探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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