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被请去了缘生宫而不是兴华殿。
看见那张被皇袍衬着的明朗的脸,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让人不寒而栗。
在慕容珏离开云州城第六天时,江离被软禁了。
从缘生宫出来,她便被安排住进了咏华院,说是皇后有要事找她,现下已经过了五个时辰,却始终不见皇后身影。
除了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院里再无别人。
江离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软禁了。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无权又无势,只不过是一个首辅夫人……
她想到这儿突然明白过来,皇上难道是想借她来牵制慕容珏。
那这么说,他这个关头派慕容珏去边境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可慕容珏不是跟他是一头的吗?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还是自己多想了?
江离越想越懵,干脆不去想了,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转头瞥见窗边的花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即回身拿过桌上的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页纸。
落笔,正巧有人敲门。
她将信对折后起身去开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门口的守卫端着饭菜恭敬道:“夫人,这是皇上亲自命御膳房给夫人端来的饭菜,还请夫人品尝。”
江离瞥了一眼,若搁平时三大碗下肚也不是问题,可现下哪还有心思想饭吃。
“小兄弟,我知道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去,能不能劳烦你帮我送封信到相府?府上无人做主,下人丫鬟们懒散惯了,不交代一声我不放心。”
听到她这话,守卫有些为难,皇上吩咐过了除了他的命令任何人和东西不准进出咏华院,但首辅夫人交代的事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江离见他面露犹疑,退了一步,道:“你若害怕皇上怪罪,可先去禀告一声。”
守卫闻声瞬间松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信纸,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办。”
“多谢。”
***
“这是她让你送的书信?”
子务将那封信来回看了两遍,都没看出个端倪,无非就是一些提醒浇花晒书之类的日常琐事。
“是的皇上。”侍卫抬头看了下他的脸色,重复了一遍江离的话。
“行了,朕知道了,”子务将信件折好抵还给他,“照她说的去做。”
江离一个人对着早已凉透的饭菜发呆,两个时辰过去了,若是皇上不同意,小侍卫估计早回来通告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想必那封信已经送到相府了,只希望竹轻那丫头机灵一点,能看懂她信里的言外之意。
相府,竹轻在大堂来回踱了好几圈,晃的梅右眼睛都花了。
“我说你能不能安静地站一会儿?”梅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闭嘴。”
事关夫人的事,竹轻向来不淡定。
“你说夫人都入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被强行留在宫中了吧,可是那次有大人在,这次大人不在怎么办?要不要给大人去封信……”
正当她念念有词、焦虑不安时,门外响起沉闷的敲门声。
“定是夫人回来了。”
竹轻终于停止了来回踱步,从梅右眼前“蹭”的一声窜了出去。
“夫人!”
门刚打开,见眼前人不是江离,竹轻的脸迅速垮了下去,随即又立刻戒备起来,“请问你是?”
“属下奉首辅夫人之命特来送信。”
“送信。”
竹轻将信将疑地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书信,开口质问:“我家夫人呢?”
“夫人在宫中还需多留些时日。”
侍卫话不多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竹轻打开信,看到第二行就起了疑心。
“……如今天尚未回暖,入夜后记得将曲春苑里那盆杜若草搬回屋里,若不知道具体养护方法,可去找茶馆馆主询问一二,毕竟他是杜若的原主人……我在宫里一切尚好,勿念。”
杜若……
竹轻一边嘀咕一边往曲春苑走。
她虽离开了几日,但也不至于夫人在院子里养了盆草还不知道。
她翻遍了整个曲春苑都没能找到江离信中交代的那盆杜若草。
一旁的梅右见她从门口回来就神经兮兮、翻东找西的,忍不住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你来帮我看看夫人这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夫人来信了?”
“别废话,看信!”
梅右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被瞪回来后低头看向了信,过了一会儿幽幽道:“既然苑中没有,那就去茶馆看看有没有不就好了。”
竹轻闻声一拍脑袋,恍然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梅右摇了摇头,将信塞回给她,“信带好,说不定夫人还有什么言外之意,让馆主看看也好。”
竹轻觉得甚是有理,将信塞入袖中,朝茶馆方向行去。
竹轻走后,书房屋顶上一道黑影也随着一起消失在天际。
江离等到了晚上才等来了要等的人。
她连忙上前道了一声:“杜老板。”
杜若拍了拍袖子,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整理好服装,他才微微叩首:“夫人。”
对他的称呼江离没有惊讶,只当是竹轻已经告诉他了,她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杜老板,不知你是否记得我,我去茶馆听过你的戏。”
“略有印象。”杜若回道。
其实早在假扮慕容大人那时他就见过这位夫人了。
“现下我有事需杜老板帮忙。”
“夫人直说便是。”
“我想要你模仿我的声音,骗过门口侍卫一个晚上,”江离先说请求,最后才说条件,“作为交换,我也会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其实就算江离不说后半句,杜若也会答应的,因为他效忠慕容大人。
“好。”
在杜若的帮助下,江离趁着天黑伪装成侍卫的模样偷偷出了宫。
按理说,她该担心的,毕竟这是欺君之罪,若被皇上知道了定会杀头,但她见识过杜若的能力,不会被人轻易看穿,更何况她只是出去一会儿,天亮前一定会回来。
竹轻从茶馆回来还是放心不下,拉着梅右准备找个借口去皇宫碰碰运气,说不定侍卫心情好就放他们进去了。
梅右无语,正准备说教,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行至而来。
他小声说了一句:“是夫人。”
竹轻闻声立即跳起来,大叫:“什么,夫人!”
话音刚落,果然见江离提着裙子匆匆而来,面色焦急,没有看他们,直接穿堂而过,进了后院。
江离一回来就栽进书房,又着手写了封信。
窗外飘起了细雪,落在窗沿上立即化成了水,她推开窗户,伸长了脖子向房檐上看去,“忍冬,你在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人影便从屋檐上一跃而下。
“夫人,有事请吩咐。”
“你从这里赶到慕容珏巡视的地方要多久?”
“快的话一天一夜即可。”
江离闻声将手中的信递出去,沉声:“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到慕容珏手上。”
忍冬接过信,犹豫了一会儿抬头面无表情道:“大人让我留在这里保护夫人。”
“别保护我了,你家大人命都要没了,先保护保护他吧。”
江离见他这幅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心里不由焦急,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推着他往外走,“要给你备马吗?还是轻功更快?”
忍冬见状回头看了她一眼,大人走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担心夫人,所以才让他留下的。
原本想直接告诉她大人的想法,可转念一想,昨日夫人被请去宫中想必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这么着急,正好自己可以趁送信的机会告知大人云州近况。
“那……夫人小心,属下去去就回。”
忍冬禀手告辞。
见那道黑色身影消失在雪夜下,江离才松了口气,转身出了后院,跟竹轻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江离趁着宵禁前溜回了宫中,虽然还有很多事没交代,但也不能拿杜若的性命去赌皇上不会发现。
咏华院内,杜若正准备休息,窗户被人轻轻打开。
“谁?”
“是我。”
江离蹑手蹑脚翻窗而入,不小心撞倒靠在墙边浣洗的铜盆,金属器皿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铮然一声巨响,惊扰了门口的护卫。
“夫人,发生什么了?”
江离还处在做贼心虚的慌乱中,听到声音下意识噤声,幸好杜若反应快,起身关上窗户,然后用她的声音做了回应。
“无事,风大撞翻了铜镜。”
“夜深愈凉,夫人还是关窗休息为好。”
话音落,门外人踯躅了一会儿便退了下去。
江离松了口气,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找到了木凳。
杜若坐到她对面,低声问:“夫人为何回来了?”
“事情交待完了自然就回了,”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茶入肚,冻僵的身体瞬间暖了起来,心里绷着的弦也跟着一起松了下去,“我怕明日皇上会来,你又不能伪装出我的样子,被发现了我俩一起被砍头。”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没有找吧。”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侍卫。
“端了晚膳来,我说我要休息便拒了。”
江离点点头,还算无事发生,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冲对面的人沉声道:“那要不今晚杜老板先回去?”
她看了看窗外,转念一想,外面还下着小雪,再加上宵禁,定然是不好走的,便朝他道:“要不你先在这儿将就一晚?”
江离说的“将就”自然是打地铺睡在离她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但仅仅是这样也让“男女有别”刻之入骨的杜若尴尬地咳嗽出声,若此刻有光,定能看到他脸上泛起的薄红。
他僵硬着起身,留下一句“告辞”,便开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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