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启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律双清勤学好问，严谨持重，最是古板。即使她跟自己从小就有婚约，也绝不应该跟自己讲这么……的话？
茶水翻腾，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律双清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对面。
她重新看向律启，有些不解，“这不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吗？你不会……没感觉吧？”
“……”
“！！！！！！！”
说什么没感觉，分明就是说自己不行！
律启的脸色忽红忽白，气急败坏道：“律双清，你……你胡说什么？”
律双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轻轻摩挲着杯壁，“哦，忘了，你们嫡系的成长期是不是要长一些……”
“没有！”
律启大声否认，说什么成长期要长一些，分明还是说自己不行。
“我……我就是觉得……反正……反正我就是不想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
说罢，他又补充道，“你懂什么？我一个大男人，解决的方式有很多的，有很多。”
还特别强调了“有很多”。什么大男人，能解决的方式有很多。印蛇族的男性，是结亲后有了肌肤之亲才会进入发*情期。为了在自己面前撑面子，他也是很努力了。
律双清张了张嘴，还是决定放弃跟他争辩。
“既如此，什么时候结亲？”
好半天，律启才半信半疑地问：“你……真不是来退亲的？”
律双清反问：“为什么要退亲？”
“你……你不都考上天界的公务员了。还……还跟我结亲干什么？”
律双清不解，“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
律双清继续道：“既然你提到了天界公务员。那你应该知道，结亲之后，你就有了直接天审的资格，直接考试了。”
天界公务员的仙侣是可以免去推荐直接天审的，还会额外被优待。
“？”
“我为什么要考天界的公务员？”
“你不是要帮妖神大人设立各种办事处吗？考了天界的公务员会更方便。”
“你不打算把自己界面身份更改成仙族？再直接找一个仙族的伴侣。”
“没有这个打算。”
“或者，你不打算招个赘婿，在妖族百家谱重开一脉？”
律双清很认真地看向了律启。
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更改界面身份，嫁给仙族。即使她这么多年都是族学中的佼佼者，却没有人觉得她应该重开一脉，或者说不认为她能重开一脉。
只有律启，从小到大，一直在很认真地尊重自己。
律双清的沉默在律启看来就是默认。
他心头有些憋闷，大步走到传送门前，只留了一句，“你这样想才是对的……”
她怎么想了？
律双清重新看向对面孤零零还在散发热气的茶，笑了笑。
她大概明白了。
律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傻乎乎的，别扭又直率，却是最真。
律双清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让妖族更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道，“也想让你更好。”
律启不知道这些，他坐在廊下发呆，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山头，又想到律双清说的结亲，跳下去一根一根开始拔草。
结亲后是要一起住的，族里自己的院子都有人帮忙打扫，这边可没有。
拔了没两根，律启又没劲儿了。
律双清后来不是沉默了吗？看来还是犹豫的。
“反正，自己是要结亲的，没有她还有别人，这院子迟早要收拾的……”
“再说了，这是度西给我的任务，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
律启碎碎念着，重新开始拔草。
“这山到底要叫什么山？这院子到底要叫什么名字啊？”
“好羡慕小满，我也想喝勿忧，非常想……勿忧能忘掉烦忧……”
满听睁开眼的时候，三面窗帘都遮得严严实实，屋里漆黑一片，看不出时间。
记忆慢慢回笼，昨天松月凉带她去勿忧境，然后她喝了一碗勿忧，又喝了一碗，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三点三十三。
十三点三十三？
今天不是要去印蛇族的族学报到吗？第一天就迟到？她要怎么解释？说自己喝多了所以误了上学的时间？
看来，松月凉也喝多了，不然自己也会被叫醒。
满听很绝望，不管怎么样，总得先起床。
敲门声响起，同时松月凉的声音传来，“小满，你醒了？”
满听趿上拖鞋，拖着颓丧的心情下了床，挪到门边打开了门，幽怨地看向了松月凉。
“喝酒误事，再好的酒，喝多了也会误事。”
松月凉认真打量着她。
头发有些乱，有几撮还顺着一个方向炸着。眉毛浓密了些，眼睛的红肿已经消了，面色也恢复红润了。
主要是，身上那层看不见的坚硬的壳已经没了。
之前松月凉入了满听的梦，帮她改变梦境，让她忘记了一部分痛苦。
昨天无法入梦，便只能用勿忧。
果然，人心深处的刺跟扎在皮肤上的刺一样，要拔出来才能好。让她直面自己的痛苦，说出来，说清楚，醒了便能忘记一部分痛苦。
松月凉放下了心。
“昨天晚上我跟律启说过的，一早让他去请假。放心，理由合理，族学中不会有人怪你。”
松月凉将手中的蓝莓蜂蜜水递给满听，“喝一点。勿忧再好，也要喝点蜂蜜水养一养胃。”
满听接过，轻啜一口。
“你昨天半夜你去找律启了，你没喝多？”
为什么她完全断片儿了？她酒量应该还行呀？
“我只喝了一碗。”
满听的表情慢慢凝固，“我把剩下的全喝了？”
松月凉道：“没事。勿忧还有很多。”
“不是……”
满听不是这个意思。
她有些怀疑，她的酒品这么差吗？还独吞？
“倒也没有，是我让你的。难得见你有这么喜欢喝的东西。”
“……”
满听的脸有些红。
她以后一定戒酒，至少要戒掉松月凉口中的好酒。
松月凉道：“收拾收拾，吃完饭去学校。一会儿陈尔就上山来了。”
“糟了！”
满听只想着自己去上学的事情，把要给二哥补课的事情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我昨天就安排武先去找他了。补课的事情，武先会安排。”
武先现在的身份毕竟是高中物理老师，给陈尔补课这项工作也算是对口。
除了他本人，他还带了剩下科目的老师一起上门。
周日一大早，张新看着一排严肃的高中老师坐在会客区，觉得今天上课的学员都认真了好多。
毕竟，这种独特的压迫感太强了。
陈尔一脸懵逼地接待了这群“客人”。
武先开门见山，“这几位老师，以后每天上午都会轮流来给你补课，具体的课表我们会根据你的情况再具体安排。”
“小满呢？”
陈尔抬起一只手，有些无措的挥了挥，“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原本是让小满给我补课的。所以……”
他看向武先，“这是松月凉的意思？”
武先只道：“小满老师的学习任务也比较重，她也需要补课，可能顾不上你了。”
“什么任务？新的学习任务？”
“这样，咱们先聊，有机会你可以问问小满老师。”
在人类社会待久了，武先知道有很多事情跟人类是不能说破的。他要是随便糊弄，陈尔也未必会买账。
毕竟都是人类，还是让小满老师自己跟他“编”比较好。
武先带来的补习老师都相当专业。
一开始他们是看不上陈尔这种社会考生的，问了一些问题之后，慢慢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武先当场就安排了每周每天上午谁来给陈尔一对一补课。
按照这个进度，明年的高考可以直接冲一冲。
几个老师走后，陈尔问起补课费用。
——这种水平的老师，一对一补课的费用都不低。
他现在怀疑，松月凉就是怕小满给自己补课太累，甚至是怕自己上山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呵……
“小满老师已经付过了。”武先认真解释，“她补课是为了度西岭的孩子们，相比较而言，我只给你一个人安排补课老师，不值一提。”
陈尔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回答。
任何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他还是决定上山看看，跟满听好好聊一聊。
陈尔到度西岭小学的时候，孩子们还在午睡，校园里静悄悄的。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学校的大门又关上，随意坐在了池塘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一直以来陈尔都没有认真欣赏过度西岭小学的环境。
他知道很美，不知道这么美，美到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设计过，像是某个园林大师的手比。
陈尔叹了口气，这应该是松月凉的的手比。
松月凉的身份并不一般。
当代社会，不乏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大家族，能有这样底蕴的大多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隐世，也会有自己的教学方式和教育体系。
小满若是想在这里扎根，是一定要学习一些新东西的。
普通人尚且讲究门当户对。
这种地方，会有那么轻易地去接受小满这个外人吗？
谈恋爱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美好的，世界也都是包容的。两人真正开始走下一步的时候，很多问题就会出现了，两人的感情就会成为最不值一提的纽带。
——所以他很干脆地拒绝了楚依依。
他现在的身份和能力，跟楚依依在一起，只能让小满跟着被楚家挑三拣四。
陈尔不了解松月凉的家庭。
但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的话，如果有一天，小满在这里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他能做的也只有带她离开这一件事。
陈尔重重叹了一口气。
“女大不中留。”
“留来留去留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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