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听下播没多久，白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还没应声，白露高分贝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了过来，“小满！啊啊啊啊！小满！小满！”
她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些。
“小满小满！你怎么下播了！？”
“我今天的直播任务已经完成了。”
“……”白露被噎了一下，她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热度在学校的排行榜上特别靠前！我粗略扫了一下，热度排在你之前的都是之前养好的账号。要是你照这个节奏走，冲学校榜都是小意思。你都没看直播间刷屏的评论吗？人美景美、讲课好，哪哪都好。啊啊啊！你跟孩子们穿的真的只是校服？谁家校服这么美？肉眼可见的质感！谁家学校福利这么好？”
满听无奈，“所以我只看到了有人说我不像是支教，只像是别有目的的摆拍。”
“那些不重要！黑红也是红。我那会儿在走廊遇见黄萱萱了，你猜她在干什么？她在看视奸你的直播，你没见她那个脸色有多精彩哈哈哈哈，真的是精彩极了。她当初让你去支教肯定是以为度西岭穷山恶水，她现在肯定特别眼红！主要是她正好看的是松校长讲课那一段，你跟松校长配合得可太好了。啊？这么说来，你们俩……不会连教案都是一起写的吧？”
“那倒没有。他是临场发挥，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开口。”
现在是课间，小妖怪们已经跑去院子里玩了，对他们来说一堂课只四十五分钟，简直不可思议。
满听看着仍旧端坐在后排的松月凉，对他突然开口这件事也很是好奇。
“哦~”白露的语气贼兮兮的，“你们好好打配合，说不准冲完学校的榜，还可以在平台冲一冲。你们要是一起站在讲台上……”
“不可能。”满听无奈，“我的计划是每周直播三次，一次一节课。踩着标准完成任务就好。”
“啊？为什么？”
白露想不通。
这是学校的考核标准，是要打分的。按照她对小满的了解，一定会想办法拿到高分，所以……
“你是怕网络上舆论混杂，对孩子们不好？”
“嗯！毕竟只有六个孩子。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更容易得到别有用心的人的关注。”
最主要的，松月凉也会被关注。
他们毕竟不是人类。
“你说的确实是，现在这个网络环境确实是不太健康。不过，你也不要太过紧张，走一步看一步吧！可以问问松校长是怎么想的。”白露认真思考了一下，又道，“毕竟他是个好人。”
“……”
“好！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直播？直播什么？”
“嘿嘿……”白露的声音不怀好意，“我准备直播中午吃饭，可以搞一个系列主题——教育局打工人每日午餐。”
“？”
“这个角度很新奇吧？应该找不到第二个在教育局食堂直播的人了。”
“……”
“确实！”
“主要是这个主题，我可以每个工作日都直播，对食堂的尊重就是我对工作的尊重。不行，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题很可以，我要准备一下，先发个主题视频，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你准备准备上第二节课吧，我先挂了啊！”
“好！你加油。”
满听已经习惯了白露凡事风风火火的性子。
白露的“教育局食堂吃播”确实很新奇，主要是她每天认真做视频，顺畅出彩还很有梗，热度一路上涨。
甚至还被人质疑是披着学生皮的团队账号——这种剪辑手法、这种脚本、这种运镜，一看就是专业的。
“哇哦！这种质疑，应该是对我的认可吧？”
白露原本不想上师范的，她自小就想做一个导演。后来选专业，鬼使神差就填了青城师大的师范类专业。
她又叹道：“我当时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嘀咕什么呢？直播结束了？”
白露面前投下阴影。
“啊？啊！”白露慢半拍地应了。
她猛然抬头，“林林林……林副局，你干嘛？”
这里是食堂，全是来来往往的同事，林为样过来找自己不好吧？万一被人察觉到他们两人的关系……
白露猛然站起身子，大声喊道：“林副局中午好！”
林为无奈，她真的是很着急跟自己撇清关系。
“刚才刷到你的直播了，很不错。”
“谢谢林副局夸奖！”
“林副局！您要是有时间，能不能接受一下我的专访？专访内容我已经打磨了很多天了，您先拿回去看看？”
黄萱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姿势刻意，嗓音甜腻。
“我觉得如果您的专访是直播的话，一定更能展现咱们青城教育局的风貌。”
白露借着林为的遮挡，翻了个白眼儿，用口型说了句“晦气！”
不知道为什么，黄萱萱和林围的情侣号解除了绑定，黄萱萱的账号改成了做教育局员工们的专访。
没采访几个人，只顾着蹭林为的热度了，隔三差五就林副局长林副局短。倒也真给她蹭上热度了，不少网友每天追着问黄萱萱什么时候能做林为的专访。
在教育界，林为虽然年轻，却颇有影响力，更遑论他长得还出类拔萃。
白露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儿。
这个黄萱萱得机会就在林为面前晃，眼神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明明是个“有夫之妇”，还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
林为看着她那偷摸的生动的小表情，向来严肃的脸上挂了些笑意。
黄萱萱看痴了。
果然，她跟果断放弃跟林围炒作情侣账号是对的，只要林为接受她的直播采访，两人就有机会为了彩排单独相处，然后……
她清了清嗓子，“林副局，您定个时间？”
林为脸上的笑意隐去，“这位同学……”
白露几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些，横眉竖眼，要是林为敢答应……
林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显然被愉悦到了。
他压下嘴角，回绝了黄萱萱，“你的专访如果想展示青城教育局的风貌，去找刘局，应该会更合适。”
黄萱萱的笑意僵在脸上。
“白露同学，来一下我办公室，正好有个宣传视频需要你帮我剪辑一下。”
一个被称“白露同学”，一个被称“这位同学”。远近亲疏一看就很分明。
白露压了压嘴角，大声应道：“好的林副局，保证完成任务。”
黄萱萱就这么被留在了原地。
她咬牙，“满听和白露是专门来克我的吗？林围那个冒牌货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能接近林为，又来扰我好事！”
副局长办公室，林为伸手，将白露身后的门关上，将人圈在了身前。
白露眨了眨眼，慢半拍地脸红了，结结巴巴，“你你……你干嘛？现在是工作时间。”
“刚才我要是答应了采访你会怎么样？”
“答……答应呗……”
林为低头，又凑近了些，白露猛然闭上眼睛。
他轻笑，站直了身子，“不逗你了，过来帮我剪辑视频。”
白露攥了攥拳头，默念了好几遍“他是林副局，他是林副局，他是林副局……”
忍了！
-
满听的实习生涯慢慢步入正轨。
松月凉除去每天监督满听练字，还会帮她修改教案，每天都在后排听课，会出声补充一些东西。
对她来说，松月凉是一个很好的上司，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满听的直播都安排在周一、周三和周五的第一节课。
她本无心做一个热度很高的账号，但挡不住每次直播的时候直播间的基础固定人数都在上涨。
抱着应付任务的态度，她从不关心直播间的评论内容，也不在乎网上的争议。
但就是有网友揪着不放。满听时不时会因为是不是摆拍的争议上热搜，被黑粉在直播的时候刷屏谩骂。但每次黑粉一出现，就会被满屏的彩虹屁给冲散了——直播间不乏散落在各地的妖。
妖的年龄是以十为单位的。
建国之后的数十年，在他们漫长的生命里看起来似乎不算什么，但毕竟“建国之后不许成精”，流落人间之后生存越发艰难，妖在如今的正道人间并不习惯，处处受限，便会感觉度日如年。
人类推行“振兴民族的希望在教育”、“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在人类社会的妖便也试着让后代接受了人类的教育，但由于妖族的孩子长得太慢，只能隔两年就换个城市生存，可以说得上是颠沛流离。
几千年前，半妖为妖族所不齿，逐渐隐没在人群中。如今正统的妖族混的不如半妖，甚至不如带着稀薄妖族血脉的人类。
听闻妖神度西办了学堂——度西岭小学，妖都想一探真假，没想到在直播间真的听到了妖神度西的声音。
妖神度西就是妖族的信仰，他们不会听错。
他们朝圣的直播间，哪里轮得到黑粉出声谩骂。
尤其是，小满老师课上穿插的国学内容正好是妖族启蒙所必须的，这一定是妖神大人安排的。
日子过得飞快，满听终于拿到了第一份实习工资。
她看着到账的785块钱，陷入了沉思。
支教之前买车，来了之后添置家电花了不少。
她知道支教的实习岗工资低，但没想到这么低。
再三思量后，她拨通了陈尔的电话，“二哥，兼职武馆教练，工资多少？”
没办法，人穷容易志短。
陈尔挂了电话，哼着小曲踢了踢在地上打着地铺睡得正香的张新和赵方，“起来干活了！”
两人睡眼惺忪，一脸懵地爬起来。
“快点儿！打扫卫生！迎接新教练。”
“新教练？在哪？”
“小满要来咱们武馆简直教练，打扫干净些！”
赵方惊讶，“小满老师真的被你骗来啦？”
他连忙改口，“不是，是被你请来啦。”
陈尔还没应声，武馆的玻璃门被推开，“陈哥？”
陈尔眯着眼睛，抓了抓头发，“你是？鹤鸣的……老几来着？”
“我是鹤鸣的老四，傅严。”
傅严的实习任务，是做关于乡镇发展的研究，他最终还是选了香城。
一来可以打入“敌人”内部，照应小满姐，二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吃归氏面馆的面。
陈尔皮笑肉不笑，“来了？我们先来谈谈薪资。包吃包住，一个月两千，怎么样？”
两千？还不够傅小爷脚上一只鞋。再说了，魏达先的徒弟出来做教练，一个月两千……
傅严小声，“你这是欺负人……”
“小满已经答应来兼职了，我想了想，三个教练在香城这个小武馆有些多了，主要是我缺钱，小满的工资不能短缺。”
陈尔的语调慢条斯理。
“你缺钱吗？”
“你有小满缺钱吗？”
“钱重要还是你这‘乡镇发展研究’的论文重要？”
傅严，“……”
为了小满，为了论文，他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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