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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江氏父子

阴天的夜晚,室外的空气闷热潮湿,就连EGO里,今天人都少了很多,没了往日充满纸醉金迷的味道和吵闹。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自打和那位丛上校道别了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林雨洁坐在乐海星旁边,陪她点了杯喝的,乐海星也沉着头不怎么说话,兀自喝着闷酒,心情低落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林雨洁憋不住好奇心打破了无言问道。

乐海星的心里烦躁不已,与其说是恼火、倒不如说是赌气和委屈。自打白天和丛相文吵了一架,糟糕的心情可谓是一整天都没缓过劲来,她向来都是个阳光积极的乐观主义者,什么事情都想得开,想不开也只是一时,哭一顿发泄一通狂吃一顿也能哄好自己,只要不触及底线,很少会因为一件事情难受这么长时间,可今天却没控制住就这么史无前例的破了防。

她既生气又郁闷,生气是因为丛相文对她的不理解和对林雨洁那股决绝的批判,郁闷是觉得这次吵架两个人都算是翻了脸,往后和丛上校怕是再也不能和好了……吧?

乐海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当然知道丛相文是个特别好的人,甚至说是全世界里除却父母家人之外对她最好的人都不为过,她也把丛相文放在心里,把他视为重要的存在,可似乎正是因为把这段羁绊看得过重,才会尤其敏感在意,丛相文今天说她固执,可乐海星不服气,他丛相文又何尝不固执?在乐海星的心里,丛相文是值得令她尊敬的人,无人可比拟,可今天他却莫名其妙的拿他自己和林雨洁相比,还要逼迫乐海星在心中分个孰轻孰重,令她不知所措也无法理解……

“哦……没什么,我就是在纠结我爸让我去医院看望陈韶的事情。”乐海星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林雨洁,她可没敢告诉林雨洁她在丛上校口中的评价,要是知道自己被别人背地里说成是自私自利、见死不救的小人,本就脸皮薄又性格内敛的林雨洁怎么可能承受的了?

可乐海星倒是替自己的好闺蜜着想了,烦心事却全部自己积压在心里无从发泄,越想越憋屈,干脆一仰脖干了杯中剩下的小半杯鸡尾酒。

原本还怀揣不安的林雨洁,在听到乐海星的回答后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纠结了,既然陈韶他爸都出面了,那陈韶这个做儿子的肯定不能不听他老子的话,应该是不会再仗着自己牌大就作威作福了。”

“说的也是,哎……”乐海星苦笑了一下,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宝宝心里苦啊!

“这里!”

就在这时,林雨洁朝着后方不远处挥了挥手,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

乐海星朦胧的眯着眼一瞧,这不是孙志业吗?她一头雾水的问林雨洁道:“孙副总?你约的?”

“没有,想啥呢?我算老几?能随便约公司副总?”林雨洁笑道:“刚刚孙副总说找我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吩咐,给我发短信问我在哪,我说和你一起在EGO,然后他就来了。”

乐海星满心满脑子都是和丛相文闹别扭的事情,也没闲心去思索孙志业和林雨洁之间的工作对接,就随便点了点头,没说别的,此时孙志业也走了过来,大手轻轻点了点乐海星的脑袋,语气慈爱的像是衣食父母:“两位小朋友,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大晚上不睡觉来泡吧,打算几点回家啊?明天还起得来床吗?”

“孙叔,你不会是来替我爹捉我回家的吧?”乐海星扁着嘴不情愿道:“现在才九点半,又不算太晚,我玩到十点就回家。”

“那你可得说到做到啊,不然小心孙叔真跟你老爸告状,我可不能助纣为虐。”孙志业打趣道。

“得,孙叔,我可真是怕了您了,我现在就走哈,拜拜了您嘞!”乐海星把杯子里剩下的两个冰块倒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几下,然后看向林雨洁:“走啊!回家呗。”

林雨洁一动没动,目光瞥了一眼孙志业,两个人像是交换了一秒眼神,随即孙志业开口道:“咳咳,那个……小乐啊,你先回去吧,我想跟雨洁单独聊一会儿,你前天不是找我,说想给她换个艺人带,或者换个职位之类的吗?”

“哦哦哦对对对!您不说我还给忘了!”乐海星一拍脑门儿,恍然道:“孙叔,我们家雨洁可就交给您了,您在公司里可得好好照顾着她点儿,别再让她受委屈了呀!”

孙志业咂咂嘴,故作调侃道:“啧啧,你这是公然滥用私权啊,别以为你爹是老大你就能为所欲为啊!我还是得通过考察林雨洁各方面的表现再做定夺。”

“那是当然,我们家雨洁最棒了!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那……你们先聊,我撤了!”

说完,乐海星就跟孙志业道了别,朝林雨洁挤了挤眼睛,麻溜的离开了EGO。

原本想借酒浇愁的夜晚就这么被无情剥夺了,乐海星认命的打道回府,刚踏入EGO的自动旋转门,忽然门的另一面顺着走进来一抹高大眼熟的身影,乐海星下意识的叫出了声——

“江屿?”

男人的身影一顿,转过头来之后乐海星才看清楚,那人并不是江屿,只是那高大宽阔的身量相似,两个人一先一后通过旋转门,一个进了EGO,一个出了EGO,隔着玻璃门对视了片刻,那男人朝着乐海星友善的笑笑,似乎是在提示她认错了人。

“嘿嘿,抱歉抱歉……”

乐海星尴尬的朝男人摆了摆手,算是赔了个不是,便赶紧扭头上了一辆出租车。

要命!江屿那个大傻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他弟弟给养得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怎么可能会来EGO这种地方?更何况那大傻子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自己真是脑子瓦特了才会把那个人看成是江屿!

另一边,吧台前,林雨洁和孙志业两个人并肩坐着,乐海星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孙志业饶有兴致的关注着林雨洁脸上微妙的神态浮动,林雨洁的表情着实显得不太自然,只是垂着眸搅合着杯中的冰块,迟迟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孙志业先开了口,他朝着林雨洁身旁凑近了些,意味深长道:“其实,能跟董事长的闺女处到这层关系,你也算是成功一多半了。”

林雨洁的呼吸有些沉重,片刻后像是壮着胆子,目光闪烁的看着孙志业:“孙副总,只要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自己的能力证明给您看,我不比任何人差,我值得被重用!”

“呵呵……”孙志业笑了笑,抿了一口酒,缓慢道:“雨洁啊,你觉得在STAR这样人才济济的大公司里,以你这种家庭背景和条件,想要往上爬,最需要的是什么?”

“实力?业务能力?还有……样貌?才华?”

孙志业摇摇头,晃荡着手中的高脚杯:“你说的这些,只是在你出头的路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说到这儿,孙志业顿了顿,见林雨洁神色茫然,才继续道:“雨洁啊,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也看得出你是个寻求上进,也肯吃苦,很踏实的姑娘,你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孙副总,那您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吗?”林雨洁道。

“当然没问题啊,如果是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你例外,你的后台是乐海星,说句不好听的,你搞定了她,就等同于间接性的搞定了咱们董事长,你明白吧?”

林雨洁瞠目结舌,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啊?我……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啊……”

“没想过?你确定?”孙志业微微勾唇:“在你孙叔面前不用这么约束,更不用掩饰你的野心,我是过来人,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你放宽心,我和你谈话的内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小乐,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毕竟一个人要想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势必要有野心,目光放得长远,有野心才有动力,没有野心的人难成大事。”

闻言,林雨洁不再辩解,她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孙志业的眼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眼底的慌乱、遮掩渐渐被那抹深红色的心绪所覆盖,她深呼吸,对着孙志业举起酒杯道:“既然如此,还望您指点迷津?”

孙志业眼底微挑,勾了勾手指,林雨洁便附耳过去,只听孙志业对其说了几句,而后她脸色一变,情绪愤慨道:“这怎么能行?星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行?你确定?”孙志业的眼底似笑非笑。

“当……当然确定!”林雨洁面部抽搐了一秒,而后很快整理了表情,据理力争道:“孙副总,您怎么能让我这样做呢?而且星星一直把您当亲叔叔看待,您怎么可以算计她?”

“可能你现在脑子会比较混乱,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几天考虑时间,你不用着急给我答复。”

“这绝对不行,没什么好考——”

“不要急着拒绝。”孙志业打断道,“雨洁啊,你不是想在STAR立足吗?孙叔告诉你,这就是经验之谈,首先遇事不可妄下结论,不然到头来再做努力也是徒劳,你应该很担心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最后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句话,令林雨洁陷入了沉思。

-

EGO的后台仓库可通往地下室,那间地下室中有另一个出口可以通往仓库另一面的调酒室,这间屋子曾经被警方调查过,谢云还在此抓获了几名潜藏于储物柜中的马仔,此后警方将EGO翻了个顶朝天,确认再无其他可嫌疑踪迹才就此放过一劫。

这间调酒室的设备无比齐全,且酒香弥漫,若非心思缜密如谢云,很难令人察觉出这间屋子有何异常,但即便精明如谢云,却也没能发现这其实并非单纯的调酒室,而是一间借以调制酒品、饮品为幌子,实则研制毒药、注射毒品的实验室。

江野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破旧病床上躺着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不过五十多岁却尽显老相,面黄肌瘦,头发稀疏花白找不出一根黑丝,身上插着管子和尿袋,已然失去自理能力,与他那位同龄的双胞胎弟弟看起来都不像同一个辈分。江野在床前顿了一秒,视线在男子脸上一扫而过,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旋即略过并走向实验台前的背影——

“我回来了,父亲。”

“嗯。”江暨升背对着他,带着白色的橡胶手套,晃荡着手中的滴管和烧杯,“你母亲那边怎么样?”

“搞定了。”江野随便找了个单人沙发一坐,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驰迹那孙子用了点手段,入侵了母亲存档案用的电脑,盗取了一些资料和聊天记录给了越南那边的警方,害得母亲被拘留了一个礼拜,不过我利用理事会的关系疏通了当地看守所的领导,很快就把母亲给保了出来,这去一趟越南跑前跑后的,累死我了,那边还这么热,心烦……”

“这点小事,没必要惊动理事会。”江暨升推了推眼镜,低沉道,“你这等同于对驰迹亮出了你的后手,你这孩子,做事情永远顾前不够后。”

“我也不想,可驰迹既然能有办法把我母亲送进去,我还担心他有后手呢,万一他也买通了越南警方的人怎么办?我只能选最有把握的事情做。”江野摊了摊手,“你放心吧,我保证驰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他妹妹还在我手里呢。”

“你把他妹妹关在哪了?”

“一直关在‘范五老街’的总店里,母亲的人盯着呢,不然驰迹凭什么一门心思非要先把我母亲弄进局子里?”江野道。

“那个地方可是越南出了名的红灯区,每天成百上千的游客,人多眼杂,你也不怕出岔子。”

“啧,怕什么?驰迹那点雕虫小技我早就摸透了,无非就是利用他的黑客技术搜寻证据交给当地警方,可理事会的人我都打通了,更何况区区越南警方?只要母亲回不了本土,驰迹那边就是掀翻了天,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你自己小心为上,别忘了你母亲为什么回不了本土。”江暨升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烧杯转过身来,目光睨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子,勾了勾唇,戏谑的对江野道:“刚才看过你大伯了?”

“看过了,大、伯!”江野再次起身,走向那张床,弯下腰玩弄似的捏了捏插在男子嘴里的管子,“大伯精神还不错,看来父亲最近的实验没什么进展啊。”

“呵……”江暨升冷冷轻嗤,没有说话,他知道床上那人还没有失去听觉能力,只是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弹罢了,“你从越南回来之后,没遇到什么人吧?”

“我刚回来,能遇到什么人,我打算先好好歇两天,再去找彭素……”说到这儿,江野停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好像还真遇到一个,就在刚刚,EGO门口,一个女的。”

“什么女的?”

“不认识,但长得挺漂亮的。”江野点了根烟,享受般的吸了两口,“把我认成江屿了。”

“什么?”闻言,江暨升蹙眉,“这么说……她和江屿有点关系?她知道江屿在哪里?”

“我也这么想的,待会儿我去调个监控,再问问这儿的负责人,想查出那女的是谁不是难事。”江野望着冉冉升起的烟雾,不由得感慨,“这个地方环境真不怎么样,一点不比之前那家一线夜总会。”

“确实,那家夜总会要不是被你的好表弟给查封了,的确算得上是个数一数二的完美地带,归根结底,这件事还得好好表彰你这位‘刚正不阿’的大伯。”

说着,两个人一齐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眼底满是嘲讽,医者不能自医,也不过如此。

“大哥,你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怨不得别人。”江暨升的表情忽然变得促狭起来,每当望着床上这被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亲生兄长,他便只觉得大快人心,言语间充斥着诡异和凌厉的讽笑,“如果当初不是你举报江野的母亲,你的弟妹也不至于现在只能躲在越南那最乌烟瘴气的红灯区,再也回不了本土,我本不想让你承受这么大的惩罚,可你偏偏不听我的劝告,啧啧,你说……前几个月你若是听我的话,乖乖退了休,往后不谙世事,也不费尽心机调查自己亲弟弟的不法勾当,我和你侄儿又怎么忍心大义灭亲,把你关在这里?”

说到这儿,江暨升忽然狂笑起来,如同嗜血的恶棍,恨不得索命夺魄般的伸手扼住男子的脖颈,一字一顿都咬得分外清晰,带着恨意,毫不怜悯那已近乎是一个将死之人——

“江参勇,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宝贝儿子阿云,现在可是对我一口一个父亲喊得特别亲呢!你心里难受吧?讽刺吧?连亲儿子都认不出自己的亲爹竟然是自己的二叔假扮的,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们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对不对?”

江参勇和江暨升是双胞胎,有着相同的面孔,却拥有着完全各异的内心,同是从事医生,江参勇以济世救人为己任,而江暨升却将自己的一身本领用在了制毒实验上,正邪不两立,就在身为大哥的江参勇发现了江暨升一家三口的不法勾当并准备举报、揭发之时,却被江暨升以一种名为“红酒”的自研发毒品送进了这间暗无天日的屋子,从此躺在床上沦为**试验品,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怎么?你不服气吗?大哥……”床上的江参勇似乎被江暨升扼住喉咙的手攥得窒息,即便四肢无力却仍旧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呜咽,他艰难的眯着眼,瞳孔灰败却仍旧透着恨意,这种眼神令江暨升很是不满,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甚至打掉了插在江参勇口中的管子,怒骂道:“打小你就爱管束我,长大了也不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因为你的婆婆妈妈,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我江暨生早就受够了你这张伪善的嘴脸!你虽然合该去死,但我偏不让你这么痛痛快快的去见阎王,我要让你每日每夜都备受煎熬,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这样才能令我解气!”

说着,江暨生又猛地抓起江参勇的前襟,蛮横的将一杯真正的红酒从他口中灌了进去,捂着他的嘴逼迫其咽下,随后毫不留情的将人扔回床上,江参勇瘦骨嶙峋的身体如同干涩枯萎的落叶,毫无生气,片刻后却又因毒性发作而抽搐了起来……

“父亲,你真要弄死他吗?”江野后退一步,江参勇口中喷出的污秽险些溅到他的身上,他嫌弃万分。

“死不了,‘红酒’的作用可没这么简单。”看着自己亲兄长狼狈痛苦的模样,江暨升心中升起无数快感,“从现在开始,只需要每天喂他二十毫升含酒精的饮品,就可以催发片刻我在他体内注射进去的‘红酒’毒性,而且一个月过后,这种毒性会跟随身体机能代谢干净,到那时即便江参勇死了,身体里也验不出任何毒物,法医会判定他是因酗酒过度导致的肾脏功能衰竭。”

“牛逼,太牛逼了。”江野鼓掌道,“可我看他这德性,也撑不了多久了,您难道要一辈子冒充他,让江云管你叫爹?”

“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我手握着江云的信任,就等同于多了一枚棋子。”江暨升看了一眼江野,“更何况江云这孩子心思没那么复杂,他现在一直都觉得一线夜总会的地下赌场,是他的亲哥江屿开的。”

可实际,那是江野以当时江屿的名义所开设的赌场,而在得到江参勇的举报之后,谢云便率警方全面查封了夜总会,同时抓住了一些当时地下组织里的马仔和线人,本以为能够成功用江屿给自己做这个替死鬼,可那人却一夕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迹,直到今天,在EGO门口,那个女孩对着自己喊了一句“江屿”之后,江野这才知道,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的踪迹,或许就在这附近,而并非人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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