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江榆五十岁，心动境入门，接了采东海灵珠的任务。
叶湛兮已是金丹巅峰，正好出宗历练，听说她们要来东海，便跟着一起来了。她有时历练没有定点，走到哪里都可以，直至有所顿悟，才返程回宗。
回宗后，她总是第一时间去看看江榆修行如何。师尊门下共有十五个弟子，唯有阿榆是她一手带大，她对她最为记挂，也最亲近。
“小师姐，你见过鲛人族吗？听闻在东海可以见到，她们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没见过，我从未来过东海。”
“大师姐呢？”
“自然见过，她们擅歌，其声惑人心神，引人入梦，二位师妹可要小心了。”
“大师姐，你何时来的这里？”
“阿榆想知道？”
“嗯。”
“那……把小师妹的芥子戒拿来送我，我便告诉你。”
“大师姐！！……小师姐，你看我干嘛？”
“师妹，你某年好似说过……”
“你不是不要吗！”
“……抱歉。”
“哈哈哈哈哈，阿榆，我是在逗你呀。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
鲛人声名不虚传，三人中江榆修为最低，受其害最深。此声会唤起人七情六欲，引人做一场大梦，若是沉溺其中，则被梦吞噬，就此陨落。
今日遇到的鲛人引她们入梦的主题是，爱欲。
“阿榆……”
“大师姐？”
江榆愣在原地，看着眼前人一改往日青袍，身穿一袭红妆，头簪珠玉，面若芙蓉，唇畔含笑，盈盈望向自己。
“阿榆，你今日为何离我这么远？”
叶湛兮扬起嘴角，就如往日般向朝她走来，用熟悉的口吻调侃着她。
“大师姐，你这是……”
“还叫我大师姐吗？”
“啊？”
“今日是我们结为道侣的日子，不是你向我说明心意，求我做你道侣吗？我已同意，师尊那里都通报过了，怎么？你要反悔了？”
红袍女子止步在江榆面前，微微歪头，蹙着眉看她，珠串也随之摇摆，发出清脆的击打声。
声声入耳，听的江榆心慌意乱。
“我……我没有！大师姐，你……”
江榆被大师姐看红了脸，眼神躲闪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抵上桌子，口中还在否认。
只是，不知道她否认的是自己没有向大师姐说明过心意，还是……
“叫我湛兮。”
“大……唔！”
“……叫我。湛。兮。”
“湛兮……”
……
“唔！阿榆？”
“你不是大师姐。”
江榆施法将剑拔出，却不敢抬头看“大师姐”重伤的模样，只是低垂着视线，看向那蜿蜒的红色。
“咳，咳咳……为什么？阿榆，我是湛兮啊。”
“大师姐”还在负隅顽抗，浸透了失望和悲痛的声音犹如利刃直直刺穿了江榆的心防。即使知道是假的，她也无法对这声音无动于衷。
“大师姐不会这样说，也不会这样做。”
“你是——”
“我的妄念。”
……
“小师姐！小师姐！”
“阿榆！”
“小师姐，你终于醒了！灵珠都采到了，你才醒过来！”
“……大师姐。”江榆睁开眼，视线越过跟前的师妹，无意识地落到了大师姐身上，随后又意识到什么，闭上了眼。
“阿榆？有哪里不适吗？”叶湛兮见她闭眼，以为她哪里受伤了，连忙追问。
“我没事。我昏迷了多久？”江榆睁开眼，看向师妹，嘴里轻声回答着大师姐的问题。
“小师姐！你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大师姐都打到鲛人老巢去了，想让她们救你！可她们也没办法，说只能你自己醒过来。小师姐，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呀？”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阿榆，你道心不稳，修为不足，才会受其害如此之久，往后可要给你加课业了。”
“嗯。”
“大师姐……其实小师姐已经很勤奋了。小时候她就比我用功。我用早膳时小师姐已经练剑一个时辰，我午休时小师姐在站桩，我晚上入睡前还能看到小师姐打坐。现在，小师姐更是日夜不辍地修炼。如此修为，在我宗弟子中，早已名列前茅。”
谢不晚替江榆打抱不平。小师姐才没有偷懒，她一直都很勤勉，大师姐不该这样说小师姐，还要给她加课业。
“我知道。但是，没办法。”叶湛兮对着谢不晚无奈一笑，又看向江榆，继续道。
“阿榆，你是双灵根，修行不如小师妹那般顺畅，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小师妹修为越高，将来在宗门领得的人任务便更难。你若是跟不上她，便只能与她分开了。你不是很想和她在一起吗？”
“故而，你需再勤奋一些才是。”
“大师姐，是我强求小师姐和我一起的。倘若你要因此向小师姐施压，我……我可以……”
谢不晚有些说不出口了，她就是想和小师姐在一起，不想和她分开。小师姐是她在宗门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她们一起长大，她舍不得小师姐。
“大师姐，师妹，我会努力的。将来的事情，且到将来再决定。我如今只看得到眼前的路，此刻我还能跟上师妹，就不会与她分道。”
江榆出声，打断了眼泪汪汪的谢不晚的发言，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随即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以及……我也想与师姐一起。”
“啊，阿榆想要和我一起吗？”叶湛兮挑眉，凑到江榆面前，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
江榆垂下眼，任由大师姐靠近，面上看起来似乎不动声色，实则心跳如雷。
“对啊对啊，大师姐若是也要历练，何不像这次一样，和我们一起行动呢？”谢不晚被江榆一句话哄好，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将重点放在其后半句话上。
“唔，那阿榆要拿什么求我呢？”
“大师姐！我愿意上献我的芥子戒！”谢不晚拿出了自己的宝贝芥子戒，里面全是好吃的好玩的。
“我也是。我这些年攒的灵石、灵药、妖兽材料都在其中。”江榆也学她。
“噗，我要你们这些做什么？我自己也有啊。哦——小师妹的零嘴我倒是不一定有。”
叶湛兮抬手想摸摸她俩的头。江榆坐在床上，而谢不晚却站在一边，见状便乖乖将头低下来。
师妹们长大了，个头都超越了她。以往在她腰间的女孩们，此刻已经要低头才能被摸到。
“好吧。既然你们乖乖听话了，那我就同意了。只是同行后，你们俩也需这般听话——我让你们跑，便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否则我们都将陷入险境。”
“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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