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远侯府白家,前朝之时威名不显,在京中那公府侯府里只将将占个中游,先祖虽是随大乾开国皇帝风里来血里去的,封了个侯爵的爵位。
等传到前朝老侯爷那处,就没什么加官进爵的大志气了,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折腾了。
坏就坏在,老侯爷的大儿子是个怪不争气的公子哥,本是要承袭爵位的,结果十几岁成日里是寻花问柳喝酒赌钱,好好的一副身子就糟蹋了,偏偏心性傲得很,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还没等被立为世子就暴病而亡了,老侯爷当时已过不惑,独独就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不是老泪纵横卧床不起。
缓了两三年才缓过来,想着偌大的侯府无人继承怎能行,这才又着急忙慌地得了对龙凤胎。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对龙凤胎还真是沾上了些灵气的,儿子白承茂自小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可谓是满腹经纶,十八般武艺也能耍上几分,不愧是武将世家;而女儿白宛瑜在京中则是有名的才女,言谈举止无不引得旁人驻足效仿。
张清寒听了皇后要派白家人来做这么个御使,也不禁皱了下眉,实在是不怪他,白承茂年纪不大却深谙官场之道,入了朝堂便成了文官清流们的拥趸,与皇后政见截然相反。
那么皇后唯一能派来的便是白家次女白婉瑜,这位曾经的皇后女官,盛极一时的红人,去岁才出宫嫁了人,可这嫁人也并不妨碍她继续在朝堂上发挥着作用。
“是白婉瑜,也就是如今的卫侯夫人?”张清寒直白问道。
“正是啊,张老弟不愧是你,哪怕离京城千里仍能猜中皇后娘娘的心思。”方知府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
“若是来的她,你便不用担心了,她向来是非分明善断事端,这江陵你治理的不错,我这酒楼能重建经营得红火,没有你的宽政扶持商贾是不成的,皇后娘娘未入宫前亦是经商的,你这是与她不谋而合。”张清寒面无表情地宽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下我可是放宽心了。”方知府说罢,自顾自地给自己盛了碗荠菜豆腐汤,这荠菜自不必说了,清甜爽口鲜了整锅汤,不仅不涩反而好吃得紧,再配上隔壁街王豆腐坊的嫩豆腐,一口汤下去嫩滑无比。
不知不觉一碗就下了肚,勺子压根都停不下来,刚想盛第二碗抬头就见怎么桌子上没有飞舞的筷子了呢?方才如饿狼扑食的伙计们忽而转了性,一个个成了羞怯的大家小姐,不仅小口小口的吃饭,就连夹菜的动作都省了。
方知府静悄悄地环顾四周,毅然决然地不管不顾了起来,嘁哩喀喳开始给自己碗里夹菜,他方才才知这炒鸡蛋里是一种名叫香椿的野菜,往常也没吃过,不曾想竟如此好吃。
能吃到香椿鸡蛋油焖笋盖饭,他这趟酒楼就算没白来,而坐在他正对面的张清寒愈发沉默了。
方知府饱餐一顿心满意足地与众人挥手告别,骑着他那不甚听话的小烈马继续迎着飘荡的柳絮疾驰而去。
往日里欢声笑语的酒楼瞬间更是没了声音,众人默默地收拾好碗筷,一溜烟儿地全不见了踪影。
程六水赶忙躲回自己的房间里,一口气钻进了暖和的被子里连脑袋都不露出来,捂了好一会儿这才缓了过来。
老天爷啊她怎么没想起来有这么一出呢,她倒是不认识这要来的白婉瑜,可原主却识得这位白婉瑜的哥哥白承茂,他们二人的关系说来简单也是十分简单的,不过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而已。
白承茂自小身子就弱,他那侯爷爹爹生怕这么个眼珠子也就此夭折了,那太医院的太医腿都溜瘦了,可还是不见好,冬日里一见风就咳嗽,夏天日头一晒就中暑,唯有春秋两季好些,可惜京城这两季太短。
后来老侯爷不知从哪听来的神仙真言,说是要送去个深山老林里集天地之灵气,滋养着白承茂的身子,养个三两年就能见起色了。
于是不到十岁的白承茂隐姓埋名被送去了庐州某山里,程门后山的一处院落里多了位体弱多病的小少爷。
而这位小少爷在程门唯一的玩伴便是与他年龄相仿的程六水,根据原主的记忆,这白承茂初时总被原主捉弄,可不知怎么的两人的关系倒是越处越好。
两年后,白承茂果然有了好转,老侯爷这才派人接这小祖宗回家,白承茂临走前对着原主依依惜别,仿佛是什么生离死别一样。
后来原主随父母来京中皇城司中研制新型火器,那早已长成的白承茂还前来探望过几次,只不过那时的他就已经与皇城司不对付了,每每说不了两句话就要离去。
原主不觉出什么,但程六水这么个看了几千本缠绵悱恻小说的人一瞧便知,这不就是小青梅的故事嘛。
可如今这小青梅成了她自己,她不仅浑身胆颤,幸亏此次来的不是白承茂,不然该如何交待他的青梅竹马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思及此处,程六水这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方才因着这事精神一直紧绷着不觉得饿,如今松懈下来肚子便咕噜噜叫了起来。
近日酒楼忙碌得很,她尚未来得及给自己做些个零嘴,方桌上只有个孤零零的水壶,可一连喝着好几杯还是饿,正当她准备趁着夜黑风高偷摸给自己开小灶的时候,门外清脆的敲门声阻止了她鬼鬼祟祟的步伐。
“谁啊?”程六水皱眉道。
“我。”门外清冷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张东家。
程六水眼睛咕噜一转道,“厨房里有馒头,饿了自己热热。”
“不吃馒头。”张清寒停顿了两秒才道。
“不吃馒头你还要吃什么?”程六水撅起嘴来,哼大晚上的她要独自享用夜宵,万不可像之前几次一样,被这帮损友伙计们抓个正着,只能被迫交出一大半吃食。
“我不吃东西,有事找你。”张清寒不禁撇嘴轻声道。
“哦,那你进来吧,门没锁。”程六水只得开口道。
张清寒一进门便见程六水小脸红扑扑的,发丝在肩头凌乱地翘起,顿时有些不自然道,“抱歉,我不知你已睡了。”
睡了?程六水狐疑地看向张清寒,随后看见了镜子里她在被子里翻跟头打把势后的尊容,这才赶忙整理了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衣衫。
“咳咳没睡,东家有何事啊?”程六水故作正经道,还很有礼貌地要给张清寒倒水,可惜水壶里的水早就被她喝得一滴不剩了,什么都倒不出来了。
“方才方大人说白家人要来。”张清寒试探说道。
“嗯我听到了,还说要来看看你待得如何了。”程六水重复着方知府的话,一脸奇怪地看向张清寒,实在是不明白这人怎么又要说一遍。
“白家人你也不记得了吗?”张清寒终是沉不住气问道,烛光下本就不甚清晰的眉眼愈发压低了起来,说不出的危险。
程六水仿若被猛虎盯上的小白兔,压根不知虎爪子都伸到头顶了,仍眨巴着眼睛诚实道,“我记得啊,白承茂小时候在程门住过几年的。”
“不仅小时候住过几年吧?”张清寒逐渐靠近,脸上难得出现了极为压抑的神情。
这时程六水才反应过来,她赶忙笑眯眯讨好道,“哎呀东家你放心,我知道的你们俩政见不合,那小时候的情意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他哪能有东家你好啊。”
张清寒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自己明明憋着一股气,如同掉进陈年的醋坛子都快腌入味了,他在皇城司见过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是如何风尘仆仆赶来,又是如何穿过重重关卡,只为见程六水一面的。
当年只觉是年少情深,一笑了之便算了,可如今细细想来,竟有一人在他都不识得六水的时候,便陪着她度过懵懂天真的岁月,该是何等过往才会化作少年一腔深情。
他不知六水对白承茂是什么心思,他亦不知六水对自己是什么心思,心下顿时拧巴得不行,心口怨气怎么也出不去。
一抬头撞见程六水笑容灿烂,那些个冷冰冰的酸言酸语怎么也说不出了,明知道她这些个话都是哄自己的,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那如果我俩没有什么政见不合,你觉着谁更好?”张清寒脱口而出道。
程六水在心里都快把脸皱烂了,这什么鬼问题啊,我管你俩谁更好呢?谁好也没用,饿了还不是得自己做饭吃,说这些虚头巴脑的有啥用。
但就算是借她十个胆子也是不敢这般说出口的,只得耐着性子答道,“我觉着吧,天大地大不如吃饱重要,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夜宵?”
“。。。那你说谁更好,我再同你一起去吃。”张清寒难得执着地接着问道。
“当然是能陪我吃夜宵的你更好了。”程六水按耐着想抽张清寒脸的冲动道,还谁更好?当然是夜宵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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