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六水呆若木鸡地看向张清寒,嘴里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觉着自己是幻听了。
“你再说一遍?”程六水紧接着道。
“演一出你我情投意合的戏给那白婉瑜看,她知我在这江陵有了牵挂,定然不好再不近人情让我随她回京,来日她回京也好对上有所交待。”张清寒忍着羞涩,认真地给程六水分析道。
“哦哦。”程六水微笑着听完了这番解释,然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尽了刚才吃打卤面攒的劲,抄起身后的扫帚就朝着张清寒扫去。
张清寒眼看一个秋风扫落叶袭来,惊得赶紧上蹿下跳,这人啊还是得武功高,他这一蹿直接跑房顶上去了。
“你给我下来!”程六水立着眼睛怒斥道。
“六水你冷静,你听我给你讲。”张清寒踩着那青瓦都不禁被程六水的气势逼得后退。
“我听你讲什么?你这明明就是职场骚扰想占我便宜。”程六水越想越气,直接扔了扫帚开始搬梯子,要上瓦揭瓦给这东家一脚踹下去。
“我真的不是,我本就是欲辞官归隐,来这酒楼是帝后不肯放我归去的结果,如今再找理由不归京,也只有情之一字方真,那帝后也是性情之人,知晓我心悦于你,定会再斟酌的。”张清寒一着急躲闪之间,竟把自己藏在心中,一直未曾宣之于口的话说了出来。
他说出口后,瞬间被自己惊住了,一时间在那凝结了霜露的瓦片上都站不稳了,脚打粗溜滑直接甩了下去。
而那刚刚爬梯子爬到一半的程六水眨巴了两下眼睛,手脚灵活地一下子就跳下了梯子,举着扫帚恶狠狠地对着躺在地上不得动弹的张清寒道,“你骗傻子呢?你要演戏找谁不行?我看四方就不错,等少仲回来也行。”
“???”张清寒脑瓜子嗡嗡的,根本都听不清程六水唇瓣张张合合地在说些什么,恨不得就此与世长辞。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表白心意最终以六水根本没听明白告终,不仅没听明白还让自己和别的人在一起,哦还是别的男人。
厨房木门那马陶陶和乔四方两人紧紧实实地扒着门缝,院子里的动静是听得一清二楚,马陶陶震惊得张开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乔四方则在心中默默记了一笔,这同女孩子表白还是要慎重再慎重的,万不可像张老大这般说了出来,有的人表白是场喜剧,有的人是场悲剧,而张老大的表白没有结局,因为压根对方就不知道开始了。
一连几日程六水都没给过张清寒好脸色,甚至还气鼓鼓地故意给张清寒的碗里放他最不爱吃的芹菜,那芹菜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同白米饭充分地混合在一起,挑也挑不出,他要是不吃就没有饭了。
张清寒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默默地捧着饭碗吃饭,他只要一张口同六水说话,六水就仿佛视他如无物般走开,短短几日就将这一代武林高手折磨得消瘦了一圈。
但张清寒并未放弃,话说不得他便开始写信,早上一封中午一封晚上一封,从最开始的两页变成了四页,最近的一封直接攀升至十页了,那信封都装不下。
程六水看着房间里堆成小山的信,恨不得赶紧扔出去,她扔出去过,然后没过一会儿那信就又回来了,如同个狗皮膏药般是撕也撕不掉。
她不能再这样放任不管坐视不理了,终于程六水第一次打开了其中一封信,这封信应是前些日送来的,两页纸皆是发自肺腑的真心道歉,什么忽略了程六水的感受,不该提出这等荒唐的建议。
紧接着程六水打开了一封又一封,每一封信都是肺腑之言,全无为自己辩解之言,唯有真心实意的歉意。
这一夜程六水看了许久,蜡烛都快燃灭了,她才读完了所有的信,不知为何望着夜半圆月,那股郁结在心中的怒气不自觉地就消散了。
她忽而又想起了那夜,张清寒似乎说过心悦于她,程六水日日清澈见底的圆眼睛忽而染上了些许深邃,在这片有些许光亮的黑暗中,她静默了许久才躺在了安心的床榻上。
第二日晨起,乔四方打着哈欠打开了酒楼的大门,好家伙大门外六匹骏马拉的宝车早已在这等了许久,整条街都是井然有序站岗的士兵,宝车周围几位面容清秀的侍女随侍着。
“您们这是吃饭?”乔四方倒是不怵这些,稀松平常地问道。
“夫人,酒楼开张了。”侍女未答乔四方的话,只是回过头轻声道。
“劳烦向张东家通传声,就说故人来访。”宝车内传来了轻柔的回应,这声音不紧不慢,令人闻之便心生好感。
乔四方听见这声音依旧面如常色,可心下早就打起了鼓,这人的声音他记得,就是当年的声音!“好稍等,您先里面请吧。”
说罢,乔四方一溜烟就跑去找张清寒了,“东家!人来了!”
张清寒打开房门道,“急什么?你欠她钱?”
“我不欠她钱,我欠她别的!”乔四方赶紧溜进了张清寒的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道。
“啥?你欠她什么?”张清寒显然是第一次知道乔四方竟与这白婉瑜有前尘过往,白婉瑜未入宫前应是在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与乔四方有所牵扯呢?
乔四方眼看不说不行了,这才苦着脸极为小声道,“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洪泽会刚开始干活,接的第一单生意就是跟这白婉瑜有关系的。”
“所以你们就认识了?洪泽会不是只接杀人绑票的买卖吗?你把白婉瑜怎么了?”张清寒决定还是要好好问问这段过往,别到时候一个不小心,白婉瑜再把乔四方抓进去。
“我没把她怎么啊,我那时岁数小什么都不懂,生意单子上写的是:送她上西天。然后我就把她从侯府带走了。。。”乔四方挠了挠脑脑袋不好意思道。
“所以你最后把她带哪去了?”张清寒现下只想自己给自己按按人中急救一下。
“我幼时在斗兽场的时候,就听那比我大的哥哥们说虎皮猴王的故事,说那猴王送自己的师父上西天,最终修成金身佛祖。我一接到这任务,我就兴奋了,送这小姑娘上西天,不仅是好事还有钱赚,真是一举两得啊。”乔四方不好意思笑道。
“当时你多大?她多大?”张清寒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就应该前些天从屋顶掉下来倒地不起的。
“我那时十三四岁,她比我还小点,也就刚刚十岁吧。”乔四方回忆道。
“所以你给她送寺庙里去了?”张清寒紧接着问道。
“对,但是是比较远的庙里,我听说那上西天都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她家那侯府我现在还记得,出门一拐弯没走两步路就是慈悲寺,这么近哪里有什么磨难啊,我就送得再远了点。”乔四方越说越难为情,虽说自己现在也不是十分聪明吧,但那时候怎么能这么傻呢?
“不会是京郊的明礼寺?”一张完整的京城地图出现在张清寒的脑中,他脱口而出道。
“正是,老大你猜得真准。”乔四方点了点头道。
张清寒笑了,能不准吗?那明礼寺坐落在京城周边唯一一座险峻高峰望曲山,不说是万丈高也得有个千丈了,相传这庙宇灵验无比,但须得步行上山,坐轿骑马皆是不行的。
千丈高的险峻山峰,京城多是富贵人家,除非是家里有大难了,才会豁出半条命来上山许愿。故而这明礼寺虽声名远播,却算得上是人烟稀少,庙宇里的主持方丈一心礼佛不理俗事。
乔四方送白婉瑜去这明礼寺还真算得上经受磨难了,十岁大的侯府小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被个身强力壮的少年赶着上山,说到底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行了,当时你蒙面了吗?她没见过你的脸吧?”张清寒这才问道。
乔四方眼睛又开始瞟向远处,转了一会儿才敢看张清寒的脸色,果然脸又黑了几分。
“洪泽会虽不是名门正派,但好歹也是个组织严密的帮派吧?带你入门的师父没有和你说过不能露脸吗?”张清寒握紧拳头咬着牙道。
“第一个师父没说,他也露脸了,然后就被要绑架的那家人看上了,留下来做了上门女婿。”乔四方瞪着眼珠子,如实回答道。
“好好好别说了,这两天你就别在柜台站着了,去后厨帮忙吧,轻易不要出后院。”张清寒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追问下去了,他摆了摆手,乔四方就打开窗户一跃而下,再难见踪影了。
张清寒这才又打开了房门,门前早已伫立着一人,这人便是马陶陶。
“东家轮到我了吗?我有事和你说。”马陶陶心虚地笑道。
“进来吧。”张清寒点了点头,从六水那里学来的假笑在这一个早上派上了大用。
“我看见那白婉瑜了!”马陶陶一张苦瓜脸道。
“你看见就看见了,方大人那日不就说白婉瑜要来吗?你现下怎么才开始惊讶?”张清寒道。
“东家你不知道,我与那白婉瑜天生不对付,在京中的时候她就总是板着张脸教我这教我那的,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马陶陶叹气道。
“她在皇后面前当女官自然规矩大,想必她不仅教你也教旁人吧?这倒也不算是过节。”张清寒先前遭受过乔四方的重击,早已出现了惊人的免疫力,现下看这小女儿家的心思都是小儿科。
“这倒不算是过节,但是吧有一次她说我兄长在北戎颇有些乐不思蜀,还说那北戎长公主与兄长形影不离,怕是哪日就要在北戎安家不回来了。”马陶陶现下说道这,仍是十分气愤。
“然后呢?说吧你做了什么?”张清寒笑了。
“我没做什么啊,我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就是趁她回去的时候,往她马车里放了一堆毛毛虫扑棱蛾子还有其它一些很可爱的小动物。”马陶陶默默低下头道。
“我与那白婉瑜并不相熟,只是在帝后面前打过几次交道,就是这点头之交,我都知晓她平日里最怕那些个虫子,你真是好样的。”张清寒继续笑着。
“我还行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让她故意气我来着。”马陶陶颇为有些自豪道。
“是啊,后来我从旁人嘴里听说,那白婉瑜未进宫前曾经身陷虫子窝,吓得嗷嗷叫满街跑,想必就是你干的吧?为了这事她险些失了体统,所幸皇后是个不拘小节的,她这才进了宫。”张清寒抽气道
“那倒是确实是我干的,所以我这不是来你这躲一躲吗?”马陶陶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行,你这几天也别在大堂跑堂了,去后厨帮忙吧。”张清寒摇了摇头道。
“好嘞,就等您这句话呢。”马陶陶再次推开窗户,乔四方的梯子早已在下方接应了,她顺着梯子就爬了下去,躲进后院就不出来了。
张清寒这回深吸了长长的一口气,想来应是不会有人在门口了,他这才推开房门,结果他直接被逼得后退了几步。
程六水俏生生地站在了门口,这么多天了她终于在张清寒面前笑了。
“六水,你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张清寒声音无比轻柔道,生怕这是一场美梦。
“清寒,我来找你自然是谈你我的事啊。”程六水明媚一笑,目光柔和如天上飘忽不定的云彩。
“我们有什么事?”张清寒都懵住了,小声问道。
“就是你我情投意合的事。”程六水实在是有点装不住这副温柔面孔了,直接将张清寒推进了房门将门反锁住。
两人在其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一炷香过去了,再出来张清寒便红着一张脸,而程六水脸上终于出现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在大堂中等候多时的白婉瑜倒是气定神闲,半点不耐烦也没有,月白云锦缎上极为细的银线织就了芙蕖花样,飘散在裙摆之上,仿佛九天之上的瑶台仙子般超凡脱俗。
手中抱着一织花锦暖炉,暖炉中许是还加了些清幽香料,丝丝沁人心脾却不会浓艳得令人心生厌烦。
白婉瑜耳边传来声响,她抬头一瞧,阔别一年多的皇城司使身着素净的天青袍子从楼上闲庭信步地走了下来,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一如往常般冷着脸,无从琢磨。
可他突然回过头去,温柔地伸出手来,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张清寒的手上,再向上一瞧,竟是位清丽可人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素朴,粉黛襦裙同色飘带束在腰间,乌发只是用发带梳起,鬓间一支粉白玉的桃花簪衬得她玉雪可爱,莹白的脸上是极为清澈的含水双眸,望着张清寒时,万般柔情皆倾泻而来。
张清寒小心翼翼地牵着这姑娘下楼,生怕姑娘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但白婉瑜识人无数,一眼便看出这姑娘是个机灵跳脱的性子,张清寒在她面前怕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得的。
“卫侯夫人别来无恙啊。”张清寒到了大堂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六水的手,礼数周全道。
“皇城司使近来气色真是不错,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白婉瑜翩翩起身回礼道。
“正是,这位便是我的未婚妻程六水。”张清寒颔首笑道,脸上适时出现了一缕红晕。
“不过一年,您竟然真是转了性,往常那么个冰冷性子,如今也有情投意合的意中人了。”白婉瑜笑道。
“如今想来都是缘分,我刚回江陵就遇见了六水,老天注定躲也躲不得的,你不也从皇后娘娘身前女官变成了卫侯夫人吗?”张清寒道。
“确是这个理,可我倒是好奇,六水姑娘你与张大人订亲一事,我那至今未娶的哥哥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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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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