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那我们现在算是同盟了，对吗？

贝邈的指尖很凉，动作却很轻。

她捏着绷带的一端，小心地绕过谢萦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血已经渗进了病号服的袖口，在苍白的布料上晕开一片暗红。谢萦垂着眼睫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呼吸比平时略微沉重——这是精神力透支后最明显的症状。

"感觉好点了吗？"

贝邈低声问，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谢萦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半透明的系统面板立刻在眼前展开。蓝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衬得愈发幽深。

玩家：谢萦

职业：傀儡师

定位：控制/AOE

他的目光在基础面板上快速扫过——

力量：C（能拧开矿泉水瓶的水平）

敏捷：C（躲不开突然飞来的枕头）

智力：SSS（能心算三位数乘除法的天才）

运气：0~10（出门必踩香蕉皮，但偶尔能捡到钱）

这些数据他早已烂熟于心。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下方的实时状态栏：

生命值：54%（持续恢复中）

SAN值：90%（持续下降中）

怪物化：10%（持续增加中）

精神力：260/3500（持续恢复中）

（260...）

这个数字让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他准备关闭面板时，余光忽然瞥见最下方还有一行半透明的小字——

【备用精神力储备：2689】（持续增加中）

（备用精神力？）

他的指尖悬在空中，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开了那条提示。

【玩家"傀儡师"是否调用备用精神力来恢复精神力？】

【是/否】

"小弟弟，你在看什么？"

贝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目光落在他的面板上。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260！？"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

"你的精神力已经跌破安全值了！"

谢萦偏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倦意和茫然：

"跌破安全值会怎样？"

贝邈没有回答。

她的手飞快地伸进口袋，掏出一颗用银色锡纸包裹的糖果，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

"唔——"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谢萦下意识皱眉，舌尖抵住那颗硬糖就想吐出来。贝邈却一把捂住他的嘴，力道大得惊人。

"不许吐！"

她的声音罕见地严厉，

"这是恢复精神力的道具！"

谢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那颗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甜味里混杂着一丝古怪的药草气息。更奇怪的是，随着糖分的吸收，原本混沌的思维确实开始变得清晰——就像干涸的河床突然注入了一股清泉。

"精神力低于安全值，系统会开始消耗你的SAN值。

"贝邈松开手，声音压低，

"SAN值一旦跌破50%，怪物化的速度会翻倍。SAN值除非你的意志力足够顽强，否则游戏里可没法通过道具恢复。"

谢萦轻轻"啧"了一声。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力量。绷带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至少不再流血了。

"所以，"

他抬眸看向贝邈，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现在是靠你的糖吊命？"

"少贫嘴。"

贝邈瞪他，

"我可不想看着队友在我面前变成怪物。"

谢萦低笑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糖果的甜味还残留在舌尖，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温度。他忽然觉得，这个临时盟友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那现在，”

谢萦抬眸，眼底带着一丝狡黠的光，

“我们算是真正的盟友了？”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像是一句玩笑，又像是一句试探。

贝邈愣了一下。

眼前的青年明明狼狈不堪——病号服沾着血迹，淡暮山紫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上，可他的笑容却干净得刺眼。紫瞳微眯，眼角的泪痣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蛊惑人心的标记。

她的耳尖莫名发烫，连忙别开视线。

“咳……算是吧。”

谢萦的笑意更深了。

“既然是盟友，那姐姐是不是该和我共享情报？”

他歪头，语气轻快，

“比如——那三张病历残页，到底是什么？”

贝邈犹豫了一瞬。

瓦林不在，而谢萦看起来并不像会计较她先前犯的那些错的人。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瓦林说，我们得在凌晨3点前找到三份病历残页，交给一楼的挂号处，换取伪造的出院证明——这是最安全的通关方式。”

谢萦的目光扫向墙上的挂钟——22:36。

“如果3点前没找到呢？”

谢萦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贝邈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那就只能...撑到早上9点医院正式营业。"

"听起来后者更简单。"

"不。"

贝邈摇头，一缕碎发垂落在眼前，

"3点之后，怪物会升级。到时候..."

她没有说完，但谢萦已经明白了言外之意。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飘向远处。

（原来如此。他们选择的是最保险的路。）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那个瘦小的身影——小雨。她颤抖的手指，泛黄的日记本，还有病床上那个形如枯槁的女人还有自己手里的那份医疗档案...

"那我选择就是另一条路了"

谢萦突然开口。

"什么？"

贝邈一愣。

"我的意思是我选的是另一个通关方式查明这家医院的真相。"

谢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还没和你们会合之前我遇到了一个NPC，叫小雨。"

他缓缓道来，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贝邈注意到，当他说到小雨母亲的模样时，他的指尖微微蜷缩了起来。

"...我猜，她的母亲就是那六个受害者之一。"

谢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而她的父亲，在败诉后..."

他没有说完，但贝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

"所以..."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

"你打算查下去？"

谢萦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病号服宽大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

"就当还她一个人情。"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贝邈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也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

谢萦的动作顿住了。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贝邈，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

"不。"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按原计划找病历残页。"

贝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拖后腿？"

谢萦的眼神变得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

"差不多。"

他毫不留情地说，

"有点自知之明。"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贝邈脸上。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你——！"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我可是B级面板！治疗职业！你一个综合评分C级的傀儡师，凭什么..."

谢萦突然笑了。那笑容很好看，却让贝邈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治疗确实很重要。"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但我不想让你涉险。"

贝邈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比她小好几岁的青年，能这么轻易地激怒她，又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种话。

"说得好像你不是新人一样！"

她咬着牙反驳，

"我参加的副本比你多！"

谢萦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高风险，高回报。"

他轻声说，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是我的选择。"

贝邈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青年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

"还是说..."

谢萦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姐姐在担心我？"

贝邈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药架，几瓶药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少自作多情！"

她的声音不自然地提高了八度，

"我只是...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谢萦低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嘘——"

他的指尖冰凉，却让贝邈觉得被触碰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收回手，转身走向配药室深处的那扇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贝邈整个笼罩其中。

"现在，"

谢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们该去会会这里的主人了。"

谢萦的手指悬在门把手上方，金属的凉意透过空气传来。贝邈站在他身后半步，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打。

"你觉得后面会是什么？"

贝邈压低声音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谢萦的衣角。

谢萦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在室内缓慢移动。那个身影的轮廓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拼凑在一起。

"假人？"

贝邈小声猜测，但谢萦摇了摇头。

他抬起手，指节在门板上轻叩两下。

"你好？"

没有回应。只有液体滴落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滴答，滴答，像是坏掉的水龙头。

谢萦又敲了敲，这次力道加重了些：

"有人吗？"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

贝邈突然按住谢萦的手腕：

"等等，我们真的要——"

话音未落，谢萦已经推开了门。

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腐烂的甜腻。贝邈下意识捂住口鼻，却在看清室内景象时僵在了原地。

那不是假人。

一个穿着染血护士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低头整理着不锈钢托盘里的器械。她的动作很慢，每移动一下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头部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像是被粗暴地缝合在了肩膀上。

"你们...终于来了。"

护士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的。她缓缓转身，贝邈倒吸一口冷气——那张脸上布满了粗黑的缝合线，将五官扭曲地拼凑在一起。左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洞，右眼则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谢萦不动声色地挡在贝邈前面，指尖已经凝聚出几缕几乎透明的傀儡丝，他突然就后悔推开这扇门了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缝合护士这张脸的。

"我们需要帮忙。"

护士继续说道，被缝合的嘴角艰难地蠕动着，

"一支□□...不见了。很危险...必须找到..."

贝邈感到一阵恶寒。□□——这种肌肉松弛剂在过量使用时会导致呼吸肌麻痹，是名副其实的杀人药物。

"为什么要帮你们？"

谢萦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谢萦对于缝合护士只有本能的敌意，毕竟这可是在怪物书上记录的怪物。

护士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黑色的液体从缝合处渗出。

"你们...不帮？"

她的音调陡然拔高，

"不帮？！"

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瞬间下降。贝邈惊恐地发现，护士脚下的阴影正在扭曲扩张，像活物一样向他们蔓延。

"我们帮！"

贝邈脱口而出，从谢萦身后挤出来，

"告诉我们具体情况。"

护士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歪着头，那只完好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药...昨天还在。"

她断断续续地说，

"今早...不见了。院长...会生气..."

谢萦突然眯起眼睛：

"院长？"

护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找到药...给你们奖励。"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要...告诉别人..."

钥匙落地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配药室里格外刺耳。贝邈弯腰拾起那串黄铜钥匙时，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握着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块千年寒冰。

"看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找那支□□了。"

她强忍着不适将钥匙攥在手心，抬头看向那个可怖的缝合护士：

"这串钥匙是......？"

护士被缝合的嘴角艰难地蠕动着：

"监控室...在1楼...钥匙..."

她的声音像是老旧收音机里传出的杂音，断断续续，

"不要...相信...白大褂..."

谢萦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这诡异的情景，而是缝合护士那张脸——粗黑的线脚将五官扭曲地拼凑在一起，左眼只剩下一个渗着脓液的黑洞。他想起第一次在小雨母亲病房外遇见这些怪物时，那种本能的生理厌恶。

"既然知道了目标，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但贝邈注意到他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还没等护士回应，谢萦已经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贝邈匆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喊道：

"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然而此时的谢萦已经大步走向门口，手指在触到门把时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这种丑陋生物共处一室的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理智值。

护士缓缓点头，缝合线随着动作扭曲变形。就在门关上的瞬间，贝邈似乎看见她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叮——】

系统提示音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

【C级副本-《城郊盘山公路医院》任务更新】

【支线任务：消失的□□（进行中）】

【主线任务：1.存活至次日9:00（进行中）】

【 2.查明真相（剩余4小时15分钟）】

走廊里，谢萦正贴在配药室最外侧的门板上，修长的手指按在门把手上迟迟未动。贝邈凑近时，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一丝清冷的松木香。

"在看什么？"

她压低声音问道。

谢萦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像一只警觉的猫科动物。确认安全后，他才缓缓推开门：

"确认那只血袋怪物还在不在。"

门外恢复了他们最初见到的模样——破旧的走廊，唯独护士站的设备崭新得格格不入。墙上的挂钟显示22:45，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们得加快速度。"

谢萦的声音很轻，

"不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会再出现。"

贝邈突然按住他的手臂：

"等等，你的精神力......"

她的话让谢萦动作一顿。调出面板时，半透明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生命值：89%（持续恢复中）】

【SAN值：89.9%（持续下降中）】

【怪物化：10%（持续增加中）】

【精神力：736/3500（持续恢复中）】

（离安全值还差得远......）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那个特殊条目：

【备用精神力储备：3001（持续增加中）】

（又增加了...这个储备到底有没有上限？）

"我没事。"

他收起面板，却见贝邈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

她惊慌地调出自己的数据，

"我的精神力在持续下降！给你治疗根本没消耗这么多啊！"

谢萦心头一紧，急忙查看自己的技能说明。当看到那个被忽略的被动天赋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赋被动：精神力污染】

【效果：以自身为中心，半径50米内所有活物每分钟流失1%精神力，并转化为额外储备】

（原来如此...备用精神力是这么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贝邈纤细的手腕上，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

"姐姐。"

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柔和，

"把手伸出来。"

贝邈疑惑地照做。谢萦的指尖凝聚出几缕泛着微光的丝线，轻柔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最后打成一个精巧的蝴蝶结。丝线接触皮肤的瞬间，贝邈感到一阵清凉的触感，像是浸入了夏日的溪水。

"好漂亮..."

她下意识赞叹，随即警觉地抬头，

"这是干什么的？"

谢萦轻咳一声：

"关键时刻能保护你。"

他刻意忽略了这个举动真正的目的——测试傀儡丝能否阻隔精神力污染。

看着贝邈仍在持续下降的精神力数值，谢萦暗自咬牙。丝线似乎没有效果，这意味着......

"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

他突然说道，

"按原计划，你去找病历残页。"

贝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为什么突然......"

"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谢萦的语气不容置疑，紫瞳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如果继续待在一起，她迟早会被我抽干精神力......）

贝邈攥紧了病号服的衣角。她想起瓦林可能还在暗处虎视眈眈，想起走廊里那些未知的危险。但当她看向谢萦时，却发现青年的眼神比任何怪物都要难以读懂。

"我...我还有道具。"

她固执地说，

"而且万一遇到瓦林......"

谢萦的指尖微微颤动。他确实忘了这个威胁——那个阴险的男人如果发现落单的贝邈......

"保持五十米距离。"

他终于妥协，声音却冷得像冰，

"这是底线。"

贝邈想问为什么，却在触及谢萦眼神时噤了声。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既像担忧，又像某种更黑暗的东西。

"好。"

她最终点头，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谢萦转身走向楼梯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贝邈跟在不远处，手腕上的丝线随着动作微微发亮。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走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荡的医院里回响。

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处，一只布满缝合线的手正缓缓抚过监控屏幕，画面里赫然是他们的身影。护士被缝合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黑色的液体从线脚渗出，滴落在键盘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谢萦：我受不了了，好丑啊！！！

缝合护士：我以为是我太强了，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原来是嫌我丑啊？

谢萦：不错，恭喜你有点自知之明。（猫猫式嫌弃[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