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巨兽调转矛头直攻季浮生的时候,所有的异兽都扑了过去。
浪花与泥沼相伴,死气编织成网,灼烈的日光洒下。
季浮生也没有坐以待毙,当初对付蜚的长剑再次出现在她手中。穷奇的身影倒映在瞳孔中,越来越大。
她屏息凝神,无意识地掐出一个剑诀。
“嗡——”长剑长吟,剑身震颤起来。纯白色的光芒如同柔软的布,将黑色的长剑包裹覆盖。
来不及惊讶,季浮生举剑横劈。剑光从长剑上脱出,带着要将天地都劈开的气势飞向穷奇。
空间被剑光割破,所过之处发出爆裂的声响。
穷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季浮生,祂在空中调转变化了身形,尖锐的指甲从抓鞘弹出,虎爪拍向剑光。
“铮——”金石相击,鸣响震彻天地。
气浪在二者相接之处爆发,荡漾开来,连林木都倾倒,更甚者被拦腰斩断或是连根拔起。
那块巨大的岩石也不堪重负,彻底碎裂。大大小小的岩石块飞了出去。
长剑横于身前,切开了气浪。季浮生仍然因此被击退了数米,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长痕。
一甩长剑,季浮生手指到肩膀都发麻。她轻轻一抖手臂,吐出一口浊气。
趁着穷奇还没有过来,季浮生再次奔跑起来。K-3782资源星原住民们送给季浮生的各种矿石从她指尖掉落,闪烁着灵光,勾连在一起。
阵法逐渐成型,季浮生的灵力也宣告枯竭。她站在阵法一角,差这最后一步,这座阵法就可以起效了。
“呼、呼……”她的手指颤抖,最后一颗矿石即将落下时,虎爪从身后猛地探出,一爪将矿石拍得粉碎!
阵法未能形成就被破,季浮生遭到反噬,猛地吐出一口血。她腿一软,跌倒在地。
穷奇一爪按在季浮生背上:“还以为有多厉害,怎么是个这么基础的束缚阵?这就灵力枯竭了么?”
“浮生,你太弱了。”穷奇近乎叹息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季浮生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却被穷奇轻而易举地镇压。
温热甚至称得上灼烫的气息缓缓靠近后颈,穷奇的短毛穿透衣服扎在皮肤上。死亡如影随形,在死亡逼近之时,季浮生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擒贼先擒王,而今作为王的季浮生被穷奇抓在手中,异兽们自然投鼠忌器。祂们有些进退两难,一个个都显得有些焦急。
尖锐的牙齿抵在后脖颈,刺痛感传入脑海,季浮生浑身汗毛倒竖,冷汗渗出。她疯狂地运转法决,将自己想象成一块海绵,毫无节制地鲸吞身边所有的灵力。
涌入体内的灵力在经脉中奔涌,撑得季浮生内里疼痛不已。血雾从她的毛孔之中喷出,季浮生大吼一声,将自己撑了起来。
穷奇惊讶地撇了季浮生一眼,祂好整以暇地看着季浮生从祂爪下滚出来,随即一尾巴抽在地面,拦住了季浮生的去路。
此时的季浮生已经两眼充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中是一块捏碎了的能源晶。她咧嘴露出一个笑,被血染红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之中,近乎狰狞。
“轰隆——”原本湛蓝的天空忽然被乌云笼罩,阴沉沉地压下,好似天穹都要掉下来。
紫金色的雷光在乌云之间穿梭,穷奇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祂将尾巴收了回来,在身后缓慢地摆动。
相柳和蜚见天空之中乌云遍布,立即缩回了《山海经》中。金乌与夫诸面露担忧,欲言又止。
“轰——”又是一声惊雷,穷奇怒极反笑:
“好、好,真是个小疯子……一点都没变。”
紫金色的雷霆终于在数息之后轰然落下,虽说被雷霆瞄准的主体是季浮生,但穷奇作为现在唯一在场的凶兽,即使远离了季浮生,还是被水桶粗的雷霆分出的手臂粗的雷霆追着劈。
难得见祂这样狼狈,但季浮生已经被雷光湮灭。闪烁的雷霆已然将她彻底吞没,刺眼的光芒之中甚至已经找不到少女的身影。
与季浮生气息紧密相连的异兽们感受到了她逐渐衰落的气息,本就已经重伤的她现在被雷这么一劈,显然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第一道雷霆消失,听见这么大的动静的齐英御等人从飞船的舷窗往外看,只能看见一个焦黑的深坑里蜷缩着一个看不清的黑影。
随便一个人,被雷劈都难以存活。更何况那雷光持续了这么久。
外面唯一的人类只有季浮生,而现在她不见了踪影。深坑边缘的金乌和夫诸正往坑里看,所以很容易推出,那个漆黑的身影就是季浮生。
“这……还活着吗?”飞船里有人小声地发出疑问。
齐英御紧盯着深坑里的黑影,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她还答应了艾娃要将季浮生安全送回去,结果刚与穷奇打个照面,人就被雷劈了,这要怎么交代?
“咔嚓、咔嚓……”漆黑的人影终于动弹了一下,身上焦黑的外壳发出脆响。
慢慢的,季浮生僵硬的动作变得流畅起来,身上焦黑的外壳也迅速剥落,露出其下泛红的皮肤。
季浮生抬起头,头顶乌云仍然没有散去,它在进行下一轮雷霆的酝酿。
“浮生……”金乌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金色的爪子已经踩在了焦土之上。但枯枝一般的鹿角拦住了金乌,将祂往深坑边缘带。
“你冷静点,我们不能干涉这个过程,否则她真的会死。”
夫诸的话让金乌往前走的动作停住了。尽管理智上知道自己插手后情况会变得更糟,季浮生的脚步绝不会停止在此刻,但情感上祂们仍然无法抛却对季浮生的担忧。
雷霆再次落下,这一次,穷奇已经离得足够远,所以季浮生一个人要承受全部的紫金雷霆。
她痛苦的尖叫声也湮灭在了雷霆之中,因为疼痛而溢出的眼泪还未能离开眼眶,就因为雷霆带来的高温而蒸发殆尽。皮肉被雷霆舔舐,开裂、愈合,反反复复,在季浮生的身上形成了一层有一层暗红色的血痂,又被雷劈得焦黑。
不再有休息的时间,每一道雷霆都首尾相连,仿佛成了一道连接天地的通道。
无尽的痛苦麻痹了季浮生对时间的感知,她迟滞的思维终于开始运转。想起此行的目的,季浮生竟然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一步一顿,摇摇晃晃地往穷奇离开的方向走去。
“她也太执着了……”夫诸咋舌,无奈地摇头,“我还以为没有余力了,穷奇说的倒也不错,当真是个小疯子。”
远远看着雷霆逐渐向自己靠近,穷奇低骂了一声,抬腿朝季浮生所在的方向走去。
感应到穷奇的靠近,雷霆再次分出些许劈了下来。
虎尾、虎爪甚至是翅膀都成为了承接雷霆的工具,但这种程度的雷霆对穷奇并不能造成多少伤害。祂躲远的原因也不过是不喜欢雷霆劈在身上带来的麻痒感。
但季浮生往穷奇的位置靠近,且不说需要她分神去注意穷奇的方向,顶着紫金雷霆走的每一步都要压榨她体内的灵力。灵力每少一分,雷霆对她造成的伤害就大一分——穷奇可没那么舍得让季浮生遭受这样的折磨,何况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若是让其祂异兽知道了……
想到这儿,穷奇叹了口气。祂停在一个适中的距离,既不会过多地干涉季浮生的雷劫,也不至于让自己遭到太多的雷劈。
金乌和夫诸站在飞船边,随着时间的推演,雷坑的范围越来越大,再继续下去,就要影响到飞船了。飞船里的人类才是真的挨不住任何一道雷劈,而且这艘飞船是她们往返于星际之间的唯一的交通工具,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它。
这一场雷劫持续了整整九天九夜,待到雷光散去,浑身焦黑的季浮生已经和身下的焦土融为一体了。她趴在雷坑之中,半天没有动弹。
“她……没事吗?”齐英御忍不住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夫诸回过头:“没事,等等就好了。”
这一等又是三天,焦黑的外壳终于开始剥落。季浮生缓缓站起身,她的衣服早已毁灭在雷霆之中。浑身裸露在外,季浮生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淡淡的荧光。她的眼睫剧烈地颤抖,最后缓缓睁开——充斥着淡金色光芒的眼睛明亮得几乎要与太阳争辉。
淡金色逐渐褪去,露出季浮生眼瞳原本的颜色。她吐出一口气,白雾之中闪烁着些许电光。
紧接着,季浮生往金乌和夫诸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她身边灵力纠缠环绕,一条金红色的长裙在她身上若隐若现,半透明的披帛环绕在她臂弯。
“浮生……”金乌飞向季浮生,这次,连夫诸都出现了片刻的怔忪,祂没有阻拦金乌,那双水蓝的眼瞳看着季浮生,蹄子有些焦躁地刨着地面。
穷奇远远地看了一眼,摇着头,缓慢退入深林。
乌云散去,天空再次放晴。白云聚拢在季浮生身边,清凉温和的甘霖落下,抚平她的疼痛与疲惫,也让她有些模糊的神志变得清晰起来。
长裙凝实,披帛消失,季浮生一眨眼,她歪头看了一眼金乌,抬手接住了祂:“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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