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正坐在暴风眼的中心,稳如泰山,思考着到底怎样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或者让这些鬼主动离开。
鬼……
他望了望这些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的鬼,感觉现在能让他们离开的可能为零,那就只有自己逃离。可是很显然自己逃离的可能性也是零。
不过再往前想,这些鬼是怎么找上自己的:自己在网上编故事,他们逢七月半鬼门开时节。
鬼门……
开鬼门的人知道这些鬼来人间索人性命了吗?那酆都城的阎罗王允许他们这样胡来吗?
阎罗王……
木正眉头紧皱,认真思考着,却不知在素心反击那些鬼的时候,他身后的防护有了缺口。那只本该被群攻的无心鬼竟然来到了他的身后,并且把血淋淋的手伸向他的胸口,“我的心我的心……”
虽然那鬼出招很快,可是素心却比他更快,一缕头发缠住了他的手,并大声呵斥道:“滚!老娘护着的……啊!”
素心呵斥的话语还没说完突然发出了惨痛的叫声,比刚才修竹拉她的头发更刺耳尖锐。
原来她为了救木正而分心,几只鬼一起拽住了她的头发,扯的扯,踩的踩,还有拿牙齿咬的。他们听到素心惨叫,更加兴奋了。他们都知道,稍微有点本事的鬼都是有分身的,分身再怎么攻击都不会让鬼受伤,唯有抓住鬼的原身。
很显然,有某只鬼抓住了素心真正的头发,伤了她。
听着素心撕裂的惨叫,木正手指蓦然收紧,无论素心是出于什么目的帮他,但是此刻却是因为她受伤,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他挥起身边仅有的可以做武器的广告扇,一边吼道:“你们够了,要打要杀冲我一个人来,欺负一个女孩子做什么?”
因为素心受伤,木正再也没有任何防护罩,那些鬼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他那把劣质塑料扇在划断几只鬼的身体后,终于还是英勇牺牲。
木正自知性命就要不保,可他却又不甘心,这短暂的二十年,本就过得清苦倒霉,怎么还要他英年早逝?!
他只是编了些故事而已?
他从没想过要伤害谁?
可今日却要被这些鬼讨债。
也好,死就死了吧!
连他自己编故事就总爱说一句“善恶终有报”,他倒要去酆都城问问那善断是非的阎罗王,问问他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过得这般苦。
思绪到此,木正脑中灵光一闪,他哈哈大笑起来,开口骂道:“他妈的操蛋的人生!阎罗王,你不配做阎罗!不配受凡间敬仰,你根本就是个糊涂蛋,否则你怎么可能会让这帮小鬼到人间肆意作乱索人性命?!你要不会做阎王,就趁早……”
“住口!”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在地下库房,回声久久不散。
而那些鬼更是在一瞬间像是被定了身禁了言一样,全部都一语不发、动也不动了,整个库房安静如斯,如果不是素心的那些头发被夜风吹得左右飘动,简直就跟视频的静止画面一般。
木正怔了怔,手比脑快地伸出去戳了一下离他最近、晚一秒就要挖走他那瞎掉的左眼眼珠的手,那手没动。
他又戳了两下三下,那手还是没动。他索性使力一推,也许是鬼都没有实体,他这一推竟让面前黑压压的鬼齐刷刷地往后倒去,他的面前终于空出一片,他终于能够伸直腰挺起背。
木正一大口气才呼出,还没来得及呼出第二口,眼前一花,只见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
“大胆凡人,竟敢骂阎君陛下!”两道声音响起。
木正看着面前的两个身影,一个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如纸,伸着长舌,头戴高帽,帽上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而另一个稍矮一点,面色漆黑如墨,头上也戴着一顶高帽,帽上写着“天下太平”。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
自己这是死了?
不对,刚才自己还呼吸来着,心跳也还在。所以这是自己方才那灵机一动的大骂起了作用?
真把阎王殿的管事的招来了?
“回话!”黑无常斥道。
“回什么?”木正理了理自己身上被这群鬼弄得乱糟糟脏兮兮的衣服,然后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可是地上还有方才倒下的鬼们,他根本无处下脚,只好又缩回到自己的床上。
白无常脸上挂着诡异笑容,道:“方才你为何骂阎君殿下?”
因为方才那些鬼的模样实在太惨不忍睹,此时木正看着白无常的笑,竟然觉得很亲切。当然他还是害怕的,只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强装平静,淡定地开口问:“我答了,两位无常大哥,能为我做主吗?”
“放肆!竟敢质疑我们?!”黑无常板着脸斥道,接着白无常道:“你既认得我们,就不该质疑我们。”
木正耸了一下肩,“不是我要质疑两位无常大哥,实在是我很冤枉,两位大哥也看见了,这满满一屋子的鬼都是来找我索命的,我自问我平生没做什么大坏事,为何却被这么多厉鬼索命呢?”
“善恶终有报,你这一世没有行恶,不代表前世没有。”
“我不服!前世事就该前世了,何况我前世到底有没有作恶总不能你们说了算,总要有凭证才行。所以我要见阎王,我要见阎王!”
木正想得很简单,既然有黑白无常,那就肯定有阎王。找阎王才能将今晚的事彻底解决,否则,就算今晚真的如这些鬼要求的把所有的故事都改了,改成了他们要的真相。可是他的故事往往不是只有一个死者,这些鬼满意了,另外的鬼又会满意吗?他们是不是又会在明天或者明年的七月半一起来找他麻烦?
“大胆!阎君陛下是你一个凡人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黑无常呵斥。
木正道:“好啊!凡人见不了,那你们把我勾走吧。你们不就是勾魂的吗?我死了总可以见阎王了吧。反正刚才我也差点就死的。死了正好,那样我就要当面问问那昏庸的阎王,如此糊……”
“住嘴!”黑无常出手封住了木正的嘴巴,要再出手时,白无常忽然叫了一声“师兄”,黑无常回头看他,白无常与他对视片刻,黑无常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没一会儿,白无常对木正道:“我们带你去见阎君陛下。”
木正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容易,他还以为怎么着也要再费些口舌,甚至受点身体上的惩罚呢?
他更没有想到,黑无常一个转身的间隙,他就被带到了阎罗殿。
阴森的殿堂里,只有幽烛照明,暗浊气息浮动,木正身处其中,半瞎好像成了全瞎,因为除了那些幽烛的微弱光芒,他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能听见些惨叫求饶声和铁链响动声。
就是黑白无常,他也看不见了。
“跪下!”黑无常的声音响起。
木正犹豫了一下,黑无常就再次发出命令:“跪下!”
木正反骨一下被激出来,他道:“为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顶多再跪个老婆。”
“你……”
“很好,有骨气。”自前方幽暗处传来一道如金玉质动听的声音。
同时,前方亮起了两盏烛火。木正抬起头,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朝着殿前的案台走来。因为烛火幽暗,木正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见那人身材比例非常好。
他想,有着这样好听的声音又有着这样身材体型的人一定拥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如同他一样。
可不知为何,那人忽然不动了。
最主要的是,即便木正看不清,却还是能感觉那人正看着自己,对方的眼神如有实质,穿过黑暗,看得他心底莫名升起许多紧张来。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再次开口,可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引起的错觉,木正竟觉得这动听的话语带着轻微的颤抖。
“木正。”木正莫名感觉自己回答得过于言简意赅了点,可是对方问名字,他答名字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明亮的灯光忽然照亮整个殿堂,一晚上都处于黑暗里的木正先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睛,待他拿开手才发现这森严的阎罗殿里的陈设竟有些熟悉,似乎跟他的鬼故事里的没有多大区别。
殿前设有高台,台上是一张黑漆案台,台上摆着文房四宝和惊堂木,案台后是黑漆木椅。大殿两侧各立着几个身着皂袍的鬼差,鬼差身后则列着一些铁床、锯子、锁链等刑具。整个殿堂漆黑一片,连墙体都是一应的黑色。难怪刚才他什么都看不见,原来不是烛光昏暗,也不是他半瞎的缘故,而是这殿本身色调所致。
当然,木正知道,他的鬼故事里对阎罗殿的想象也是受前人影响。
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啊!
不,不对。
在他的鬼故事里,阎罗王面如黑漆、豹头虎目,头戴帝王礼帽,身着紫袍,腰系玉带,神态严肃地端坐木椅上。他若开口,声如洪钟,吓得四周烛火都要左右摇曳,当他拍下惊堂木时,整个阎罗殿顿时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好不威风。
可是现在他眼前这位阎王,怎么是个白面小生?美如冠玉、花容月貌、眉目如画、倾国倾城、沈腰潘鬓……无数形容俊美男子的词汇同时在他脑海里闪过,可他却觉得都还是不那么合适。
因为对方不仅仅是容貌出众,还散发着凛凛不可犯的王者之气。另外这些词与阎王身上的现代装束也格格不入。他身上着的竟是西装,墨绿色绒面西装裁剪得体,更衬出阎王身姿挺拔,气度雍容。
只是这不怒自威的阎王似乎脸色过于白了些,像是……情绪激动所致。木正看着阎王的眼睛,那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情绪。但他在最底层的生活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他知道阎王是因为见着他才白了脸色。
可是为什么呢?
能白成这样,在木正看来只能是被吓的。
堂堂阎王被他一个倒霉半瞎穷人吓着?
到底谁才是鬼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