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蕴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清早会有锣鼓声把他叫醒。
昨晚,因为余初平的耽搁导致他很晚才回到李家。但令他惊讶的是,即使自己这么晚回来,整个房子依旧空无一人,闻人谚争竟然也没有回来。
时蕴本来想着自己反正要和闻人谚争商量些事,因着时间晚索性也就坐在椅子上等了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了一天太累了,一个没注意,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他都有种眩晕感,昨晚一夜都趴桌子上导致现在脖子酸痛,再加上外面敲锣打鼓的噪音,时蕴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迷迷糊糊走到门口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漫天挥洒的钱纸,披麻戴孝的人。他瞬间清醒。
真的死人了。时蕴心里咯噔一下,顺着这些钱纸往前走,很快就跟上了送葬队。他们抬着的五口漆黑的棺材一步一步向前走,两侧围了许多人,有些在撒纸钱,有些在哭丧,有些在敲锣鼓……
时蕴向人群看去,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他没有在撒钱纸,也没有哭。闻人谚争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混在人群里。
好巧不巧的是,闻人谚争也同样看见了他。他抬腿朝时蕴走来,背后传来一阵呼喊:“李铁哥!上哪去啊?”
闻人谚争头也不回,随意摆摆手:“好儿子来了,做爹的不去接怎么行?”
出声询问的人一听李铁要去接他那个死了又复活的儿子李长生,瞬间就闭了嘴,默默离闻人谚争三尺远。
闻人谚争走到时蕴跟前,瞥了他一眼,笑着压低声音:“走吧,哥带你去看个热闹。”说完,他就揽着时蕴往棺材那边走,所有人都默契的远离他们。
出乎意料,时蕴本以为闻人谚争会带他也混到人群里面去,但对方却趁村民不注意带着他到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闻人谚争松开他,眯眼看着不远处抬着棺材的人们:“在这待着,一会可有好戏看。”
时蕴张了张嘴,但闻人谚争显然不想过多解释只让他看着就行,所以又闭上了嘴,沉默的和闻人谚争站在角落,等着他口中的“好戏”。
不远处,棺材正缓慢的前进,走到他们前面都没什么意外发生。时蕴心里疑惑,再过一会送葬队都要消失在他们视野范围内了,对方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他看向闻人谚争寻求一个答案。
“嘘,”闻人谚争食指轻搭在唇上,示意时蕴不要说话,“别着急呀~ 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像是印证闻人谚争的话一般,五口棺材毫无预兆的齐齐砸下,打开。
眨眼间,鲜血四溅棺材周围宛若人间炼狱。叫喊声,求救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时蕴瞳孔地震,浑身冰凉,血液倒流,来不及多想一心只想冲上去救人。
“傻儿子,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闻人谚争拉住了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时蕴咬牙,双手攥紧,他知道自己不该去,但他的心告诉他,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想连累其他人,也不想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面前,就像当年一样,他做不到。
他看着闻人谚争,那双桃花眼里的坚定倔强是对方不曾见过的。闻人谚争明白了,自己拦不住眼前这个这个执拗的少年。他松开时蕴,垂眸和他对视:“如果你依旧想救人,就去吧,哥不会拦你,只希望你不会为自己所作出的决定后悔。”闻人谚争双手环胸,不再阻拦,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悠闲靠墙。他嘴角永远挂着一抹笑,就像他的行为一样,永远让人琢磨不透。
“谢谢。”
时蕴最后深深看了闻人谚争一眼,便毅然决然的去处理尸变救人,他蒙住脸,趁乱靠近送葬队,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摸到尸体后方,拿出随身携带的符箓,准备悄无声息的把它们都解决掉,防止引起怀疑。
“啊啊啊啊啊─是她!一定是她!是天女发怒了!!她要杀了我们!!”
人群中,不知是谁尖叫,嘶吼出这句话,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混乱,叫喊声、辱骂声不绝于耳。那些尸鬼被声音刺激,更是寻声辨位、大开杀戒。
一时间,血流成河,躁乱中,温热的鲜血溅到时蕴脸上。
不能在等了。
时蕴立即从暗处甩出符纸,金光微闪,将这些凶尸暂时压制。
人们慌乱的四散奔逃根本顾不上其他的,就算尸体不动了也没发现异常,毕竟谁会在逃命过程中盯着凶尸呢?
等确定人都跑完了,时蕴才从幕后现身,他用刀割破手掌,任由鲜血滴到凶尸上,他的血液特殊,有辟邪除恶的效果。现在,他必须以最快的方式解决这些凶尸,放他的血无疑是最优解,既快又难发现破绽。
就是会有点后遗症,比如之前有一次放血放太多,吃了好几天的红枣猪肝都没补回来……
所幸,这些尸体尸变的时间短,处理起来并不棘手,时蕴把他们拖到一块,滴了血,念了遍净天地神咒也就没事了。
时蕴做完这一切,看戏的闻人谚争也走过来了,他看着浑身血污的时蕴和一片狼藉的现场没说话,递给时蕴一块丝帕:“完事了?走吧。”
时蕴擦掉脸上的血渍,问道:“去哪?”
闻人谚争嗤笑一声,奇怪的看向时蕴:“去找余初平和那个废物,你是不是救人把脑子就坏了,忘记自己为什么来找我了?”
时蕴:“……”
好吧,他确实忘记这茬了,但是闻人谚争怎么知道?他没说过吧……难道他有读心术吗?
最终,因为闻人谚争不怎么喜欢宋晏,所以他们就决定前往余初平的住所。如闻人谚争所说,他确实是因为这两人的事来找他。
他想提前进入天女庙,需要余初平和宋晏在外帮忙遮掩,但他作为一个刚进异闻社的新人,并不好直接安排两人做什么,权衡之下,来找闻人谚争这个四人中绝对的主导者反而最省事。
只是就这样被闻人谚争说破,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自己都弄不清和对方是什么关系,要说是朋友可又没那么熟,但要说是陌生人吧对方又救过他。
时蕴认真想了想,摸了摸左耳上的红耳坠,难道这就是同事吗?
当时蕴还在思索“同事”关系时,怎么也想不到,那群被他救下,幸存的村民中有一个看见了他,并且正在向村长揭发他。
“村长!村长!出大事了。”那位侥幸活下的年轻男人找到村长。
村长虽然年迈,但眼神依旧犀利:“什么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年轻男人平复心情,弯腰为村长讲述来龙去脉。
“……岂有此理!你真的确定有外人进来了?”村长面色阴沉,一脸凝重。
“千真万确,晚辈亲眼看见了地上的黄符。”年轻人面露恐惧,刚才经历过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双腿都还在颤栗。
“怎么办,村长?那些外来者触怒了天女,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行了,”村长轻轻抚摸拐杖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通知下去:青水村每一个人都必须赶到村长家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他找出来。”
“是!村长。”
传话的效率出奇的高,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村长家就乌泱泱聚了一堆人,其中就包括了。半路上被喊来的闻、时二人和收到通知赶来的余初平和宋晏。
宋晏和余初平姗姗来迟,与闻人谚争、时蕴简单打了个照面便匆匆离开。四人并没有强行站在一块,而是按照各自的身份分散。
作为父子关系的李铁(闻人谚争)和李长生(时蕴)理所应当的站在一起。
时蕴不喜欢这种拥挤的场合,好在有李长生这个活死人的身份,其他人不敢碰到他,他也自在了不少。
眼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村长缓缓从屋内踱步而来,他身侧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
人群一开始还十分吵闹,直到村长用手中的拐杖敲击地面才安静下来。
“乡亲们!出大事了!!!”一旁高个子的男人率先开口。
“有外人─进了咱们村─!!”另一个矮个子接过话,继续道,“他们已经惹怒了天女─。”“小矮人”的声音响彻云霄,就是有点像上个世纪宣旨的太监……
“怎么可能有外人进来,我们一点都不知道的?”
“对啊,要是真有外来人咱能半点都没察觉?”
“但村长把咱们聚在这……”
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在底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眼见争议声越来越大,村长轻咳一声,终于开口,刚刚还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
“大家有疑问很正常,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已经有外乡人潜入进来了,昨晚刘家一家五口就是被他们杀死的,”村长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可是……可是外人根本不可能在村子里藏身啊!”底下有大着胆子的人质疑。
村长点头:“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可能在村子里藏起来,”他语气阴沉,“前提是没有人帮他们。”
“什么!”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一阵骚乱。
“如果有人包庇了外人,请马上把他们交出来,现在还不算迟,”村长看向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像教导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们不能忘了二十年前那位先生说的,如果触怒了天女,遭殃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现在坦白把人交给大家,我们都不会怪你一时糊涂,千万不要等犯下错再追悔莫及。”村长的语气堪称温和,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眼里藏着的凶狠。
要是真有叛徒主动承认,那等着他的一定是死亡。
村长还在试图用表面的伪善找出“叛徒”,可是他们之中根本就没有叛徒。
“村长,我要举报!”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异闻社四人都循着声音看去,时蕴面色凝重,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张符箓,其余二人此刻脸色也不太好他们都看着出声的青年,要是现在身份暴露,这些村民能把他们围在这直接打死。
唯有闻人谚争,他始终就像置身事外一样,一点都不担心。
“我要举报王善!”
听到这个名字,三人暗中松了口气,原来是自相残杀的戏码。
村长一听有人举报,便收起那副劝导的模样,转而严肃道:“你确定吗,话可不能乱说,小志。”
名叫‘小志’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村长,我敢肯定王善他有问题,昨晚我出去解手的时候,碰巧看见王善鬼鬼祟祟的朝着刘家大院去了,他昨晚一去,今早人就死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你胡说八道!”王善跳了出来,麻子脸涨得通红,“我……我怎么可能是叛徒!”
“那你昨晚去刘家做什么了?”村长面露凶光眼神不善的盯着对方。
“我……我,”王善眼神飘忽,昨晚他犯了村子的忌讳,在祭祀天女前吃了肉,喝了酒被刘家人看到了,他昨晚本想去贿赂一下,让刘家的别告发他,谁承想竟摊上这样的事?
见王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村长失望的摇头:“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没想到你会作出这样的事,王善,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祂。”
全部村民都死死盯着王善,吓得他瘫倒在地,一个劲的摇头摆手的否认。
可他越是这样,便越坐实了他“叛徒”的称号。
“告诉大家,你把外来者藏在哪了?”
王善根本听不清村长说了什么,只自顾自拼命摇头解释自己不知道。
见王善什么也不肯说,村长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冷:“既然你执迷不悟,要包庇外人背叛我们,那我也救不了你了。”
等待王善的,只有一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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