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宵回去时，她远远的就看见一条在屋檐上盘起来的蛇饼。
小蛇自从被拒绝灵力共享后明显蔫了不少，她想。
她站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少女的脸晦暗不明，只听见她带着淡淡的笑意唤他：“下山吗？”
楼岳情绪低迷，看见她的笑容更加气闷，“灵气紊乱还敢乱走。”
他的声音很小，姜宵没听见。
她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楼岳化成人形降在她面前，阴郁的五官冷着脸有些唬人。
楼岳的身形不是少年人的纤细，而是带着力量感的身型，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她神情恍惚，想起了初见时具有压迫感的巨蟒。
姜宵有些不适应他这副面孔，想开口缓解这种气氛：“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看着对方。
楼岳握住她的腰将她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身子卡在她的两腿之间，她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相当危险的姿势，姜宵想。
她撑在他富有力量的手臂上，紧张得关节处都泛白，指尖不受控制得微微抽搐。
石桌微凉的温度让她有些不适，她伸手去推他，没推动。
姜宵有些生气，正要说话。
楼岳握住搭在他胸膛纤细白皙的手指，将其轻轻地按在石桌边，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下，低头，靠近她的颈窝处，随后，微尖的虎牙叼起一小块颈脖处的皮肤。
姜宵喉咙处泄出一抹惊呼，他怎么还舔了一口！
暧昧的水光在白皙的脖颈上十分明显，旁人一看就知发生何事。
“混账东西，你是狗吗你！”
她不敢动，担心用力伤到自己，低声斥骂。
一剑宗作为四大门派之一，周围自然聚集的人群也多，山下的风雨街繁荣，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晚上的风雨街挂满了小彩灯笼，千灯照碧云，桥边火树银花，各种商店小摊云集，摆卖符纸和法器的小贩高声叫卖，河中的小船满是灵食。不论是游历前寻找保命法器的修士还是寻欢作乐的凡人，在这里都能遇见，人群络绎不绝。
姜宵换了一身百花曳地裙，簪在乌发里的蝴蝶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的。
灯光映在她清丽的脸上，无故地显出一丝艳丽。
“姑娘，瞧瞧我家新上的首饰和衣物。”站在店铺外的老板娘一眼望见在人群里漫无目的走着的漂亮姑娘，招呼她。
姜宵走进店中，老板娘笑容洋溢地迎了上来，道：“姑娘，咱们家的珍珠碧玉簪最为衬您，就是锦上添花。”
她笑了，只问：“有没有给狗戴的链子。”
姑娘笑得十分好看，老板娘一时晃了眼，回过神连声道：“有的有的，之前有许多家里养着宠物的人家都会来我家买。”
老板娘喊来店里小伙把款式都拿来了，摆在桌面上。
姜宵半垂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微凉的物件，神情认真地挑选着。
“姑娘养的狗叫什么，怎么不一起带出来挑挑？”
她莫名觉得好笑，几乎是脱口而出：“小蛇，他叫小蛇。”
“这名真独特！”一只狗怎么取名蛇？
姜宵笑了，大概知道老板娘心里的想法，心里的恶趣味满意了。
她举起一条镶满彩色钻石的链子，缀着几根长长的流苏，光线透过晶体散发绚丽的颜色，仿佛一朵小烟花。
“这链子是什么做的？”
“姑娘眼光真好，这链子是用那珍贵的月光铁所制，除非是金丹，不然呐，这都没法断。”
“就要这条了，那个珍珠碧玉簪也包起来吧。”
“好好好。”
老板娘收了几十块中等灵石，笑眯眯地送她出店门口：“姑娘慢走，下次再来啊！”
姜宵心情稍微好点了，嘴里咬着一串在小摊买的冰糖葫芦，据小贩说这原材料都是有灵气的，吃了可以增加修为，她作为修士自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不过就是馋了。
她逛着小摊子，身体周边被灵气包裹着，为了不被接踵而至的人群撞到，隔开人群。
河边种着一排的柳树，姜宵提着丰富的小吃坐在石墩上，听着河面上传来的悦耳的乐器声。
嘴里的糕点的甜腻味压住了山楂的苦酸，那串冰糖葫芦怎么一半甜一半酸！
姜宵气呼呼地又啃了口龙须酥，骗子老板，明明说是甜的。
她注意到一道视线，扭头看去。
是一个穿着布衣的佛修，他站在背光处，姜宵看不清他的容貌。
待他走上前，她才看清。
佛修身材硕长，轮廓分明的脸庞，和他深邃的五官不同，身上的气质疏离世间。
姜宵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借着微光，眯起眼细细端详着他。
佛修心平气和地站着，没开口讲什么，就安静地让她看。
她瞧见佛修动作间不小心露出手腕上的红色莲花印记，殷红的颜色为他添上一丝尘世味。
她不禁地发出一小声的恍然大悟：“啊，是你！”
佛修眼睛笑得微弯，右手盖住印记，也坐在她旁边的石墩上，“姜道友想起来了？”
姜宵早就听说莲禅宗的佛子手上有个红莲，不过她常年在外游历，有几次来一剑宗交流她都因为游历没见过他。
只一次交流会上她匆忙下山间远远地从人群中望见过一面，不然真凭那印记她还真想不起来。
她从糕点堆里扒拉扒拉，吃了口桂花糕，问：“嗯，佛子有事吗？”
她和这位佛子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
释莲解释：“你在秘境救的那名弟子是我师侄，他还在养伤，央我来向你道谢。”
她受伤之后，并没关注外界的事情，全清清提过一嘴那被她救的弟子已经送回莲禅宗之后，姜宵就没多问了。
“不用谢，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让你师侄好好养伤。”
释莲：“好，我会传达的。”
姜宵疑惑地看了一眼他，怎么还不走，她还想去逛逛呢。
佛子伸出右手，她低头看去。
是一串佛珠。
“这是……”
“这是能够疏通灵气的紫木珠。”释莲看着她，“先前送去一剑山的应该没有这种功效，是我疏忽了。”
啊？姜宵头顶缓慢出现一个问号，什么时候送的我咋不知道。
她眨眨眼，接过，漫不经心笑着开口：“多谢，替我向你的师侄谢他的好意。”
简单地向他告辞，姜宵去另一边的商摊逛了。
释莲那常年淡然的眼眸望着离去的那道背影，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她隐入人群中，他才收回视线，刚好握住佛珠的右手缓缓握紧，手心上似乎还停留着女子指尖的凉意。
风吹动的柳枝在他脸边晃动着，不远处的小推车吆喝着，释莲走过去，轻声道：“老板，来一份龙须酥。”
“好勒！”
甜腻的糕点在他口腔中散开。
姜宵揣着塞满了一个角的储物戒满载而归。
她刻意挑小路回山，避开弟子们。
一开始只是碰见一两个弟子，看见她们兴奋的神情，手已经不自主地从储物戒里掏掏，“给，我们安静点噢。”
“好的，小师叔！”弟子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连忙接过，又掏掏自己的口袋，压低声音，“交换。”
送走了一个热情的弟子，你将会迎来一堆热情的弟子。
短短的一条路，她交换了无数次东西，换到最后，她身上能换的都要空了，看着眼前的女弟子期待的眼神，她只好取下自己发髻里的簪子，姜宵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簪子没什么用处，就是好看。”
“没事没事！谢谢小师叔！”女弟子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些，“我很喜欢！”
姜宵目送她离开，想不明白为什么弟子们这么热情。
自从她穿来，很少呆在一剑山，这段时间也是因为养伤呆的时间确实长。
明明没什么接触，她们这么热情应该是因为原主吧。她想。
一剑山的夜晚多风，摇摇欲坠的竹叶掉落，脚步落在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宵抬眼望去，来者模糊的面庞在月光的照耀下愈发清晰。
“不是让你不许出门吗？”
楼岳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斟酌开口：“宵禁要到了，我下来找你。”
“嗯。”
姜宵继续走着，没有说什么。
楼岳跟在她身后，安静几息，问：“你还在生气吗？”
“……”
楼岳的声音低沉些，语速都不自觉地加快了：“你为什么要生气，要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拒绝灵力共享，还要上擂台，你用什么上！”
“就轻轻咬了一下，你就这么大的脾气。”
“你说话啊，你要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我可以道歉，你也可以咬回来！”
姜宵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楼岳及时刹车，他快速地眨了下眼，喉结上下滑动：“你……”
她扭头看向他，先是开口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师父今日去了紫霄宫。”
楼岳安静地看着她施法在周围设下结界。
“外面的人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她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姜宵没看他，自顾自的拿出一条链子。
楼岳垂下眼帘，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长度不对劲。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喉咙干涩，指甲抵在手心上留下印记。
姜宵在等，等着他的反应，他总是很聪明，能明白她的意思。
楼岳有了动作，两人的距离倏忽拉近，近得彼此能感受到濡湿的呼吸。
在她戏谑的目光下，他低下头颅，将脆弱的脖颈放到她可以碰到的位置。
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两人相抵的脚尖，心中涌起热意，似蛛网缠住他的四肢，无法动弹。
夜风没能吹走后颈突如其来的金属的凉意，他看着微亮的晶体，热意蔓延上耳后。
姜宵扣好扣子，流光溢彩的宝石在白皙的皮肤上绚丽夺目，她满意地摸摸他的后脑勺。
链子上的流苏垂在他的胸膛，冰凉的金属激荡着炙热的肌肤，楼岳有些不自在，想要直起身。
姜宵无意看见了细碎的鳞片在他的耳后。
她无视他要起身的动作，直接把手伸过去抚摸，不出意料的，她看见小蛇抖了下身体。
“你很愤怒，紧张，还是别的？”
她知道他在情绪起伏大的时候会出现一些兽化的特征。
楼岳直起身，偏过头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没，我没。”
姜宵懒得听他解释，很好奇本体的鳞片和兽化出现的在触觉上有什么不同。
她前进，他后退。
直到楼岳的背脊抵到粗糙的树干上，她欣赏了会他退无可退的姿态，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没用什么力，楼岳的样子却像是被禁锢了一样。
少女常年练剑的手掌有着茧子，她没撩开他脸边的发丝，而是直接伸过去，并不柔软的指腹轻轻地在敏感又柔软的鳞片上抚摸着。
划过鳞片边缘时，和本体坚硬的鳞片不同，它会微微颤抖。
楼岳嘴唇微张，发出无声的喘息，眼神迷离，眼角晕染出绮丽的艳色。
姜宵几乎是恶劣地开口：“小蛇，你好敏感啊。”
楼岳攀上她的手腕，吞咽口水，喉结滚动，全然一幅任君处置的做派，轻喘着：“你喜欢吗？”
姜宵停下在鳞片上打圈的手指，想收回手，没扯动，微挑眉，看向正在固执地等着她回答的人。
他将脸贴近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吗？”
她没回答。
楼岳低声哀求，声音轻得像阵风就能吹散：“别抛弃……”我。
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传来竹叶的破裂声。
来者是听说小师叔在这连忙过来的弟子，他张望四周，寻找着小师叔的身影。
姜宵捂住他的嘴，只是低声提醒他：“有人来了，这结界不隔音。”
她之前说这结界隔音是在唬他的。
楼岳乖巧地点头，却在她的手掌即将离开时，蛇信快速划过她的手心。
对上他痴迷的炽热的视线，姜宵的眼神像是触碰到热油一样避开。
他的人形只有外表看起来像人，隐藏在森白的牙齿后是非人的蛇信，在他动作间若隐若现，时刻提醒着姜宵，在她面前的这个存在是怎样的非人。
他只有人的外表，却没有人的心。
姜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按了回去，这次她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力气，
楼岳被她带得下巴微扬，脖颈绷直，项圈上的钻石相碰发出微弱的碰撞声，掩在衣物下的流苏相缠。
弟子步子一顿，紧张地向四周张望着，嘴里嘟哝着：“什么声音啊。”
他却没有离开，仍在寻着他所敬仰的小师叔，却不知在他的不远处，一棵树下的暧昧场景。
楼岳敏锐地注意到眼前少女紧张的情绪，即使她面无表情。
他有些兴奋，连暗金竖瞳都控制不住得冒出来了。
姜宵注意都放在了几步远的弟子上，手下的力气松懈下来。
楼岳反客为主，抓住她的肩膀，那刻位置颠倒，姜宵后背是粗糙的树干，后脑勺放着一只宽厚的大手。
这个动静不小，姜宵立刻看向那弟子，见他没什么反应，脑子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想法，刚松口气。
楼岳有些不悦她的注意力还在别人的身上，他低头，两人的鼻尖相抵，他清晰地瞧见她眼里的震惊。
只要再近些，再靠近些，仿佛就可以亲上。
他不受控制得吞咽口水，耳后的鳞片又冒出了些许。
姜宵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伸手要给他推开，可结果和清晨那幕一样，逃离不了。
下一刻，她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她清楚地听见他的耳语:“你也不想被别的人听见我们在做什么吧。”
“主人。”
姜宵愣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见那条蛇缓缓地蹲下，那双手禁锢着她的小腿，炙热的手心温度让她不安。
她第一次知道蛇的舌头可以这么灵活，姜宵拼命咽下止不住的欢愉。
月亮羞得躲在乌云后，眼角溢出的水光落在裙角，晕湿了华贵的布料。
时间在海浪中模糊不清，姜宵已分不清过了几时几刻。
她喘着气靠在楼岳滚烫的怀抱里，刻意忽视他嘴角暧昧不清的水渍，视线一瞥，才发觉那弟子早已离去。
楼岳神情餍足，解释道：“我给他施下了幻境。”
姜宵缓了会，直起身，一脸冷淡地推开他，脚步不停。
“主人，等等我。”
姜宵不理他，他就一直喊：“主人，主人，主人……”
姜宵被他喊得不耐烦：“嗯。”
消停没一会儿，他又故技重施。
姜宵彻底不理他了。
当夜，月光下的树上多了一条傻笑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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