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进介绍的工作挺满。邵苏每天上完课赶去场地后留给他的时间几乎是挤出来的，吃饭喝水这种平日里很正常的事放在他身上都有些浪费。
在高强度工作一个星期后，邵苏看着卡里的钱重重呼了口气。
人在一定的高压环境下是不会感觉到累的，可一旦放松下来身边的事情便像潮水散去，不是历经劫难后的幸存，而是大雾散去后的迷茫。
邵苏划开手机，找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银行号码，利落转账，看不出什么表情。
“邵哥。”宿舍门被推开，李卓然探出个头喊他。
顿了瞬，邵苏收起手机站起身，嘴角挂着笑，“儿子啊，想爸爸吗？”
李卓然一手提一大袋吭哧吭哧走进来。
“你这是去进货了？”邵苏绕着他转了一圈，“也没瘦啊，还需要大补么？”
平日里总是话多的李卓然一直没说话，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过来对着邵苏随即蹲下身从袋子里一个一个往外掏。
“这是牛奶，补钙也补身体。反正你喜欢喝甜的，正好每天早上起床一瓶。这是面包和饼干，你喜欢吃肉，面包给你买的里头都是肉的，不过你得赶紧吃，只能放三天。但我楼下宿管说了声，她允许放冰箱。”
邵苏看着一直低头的李卓然，开口：“李卓然。”
蹲在地上的人还是没停：“饼干啥的倒是可以放，但我平日里看你很少吃饼干，我就买了一点我觉得好吃的。”
邵苏蹲下身，歪着头去看他，“你这是干嘛呢，怕你爹堕落了养不起你？”伸出手拍着李卓然肩膀，“那还是不可能的，你邵爹我风头盛着呢啊，你要是想谋害篡位是……”
是什么，邵苏没说出来。
因为李卓然抬起头，双眼通红，那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流。
邵苏愣了瞬，脱口而出一句：“我艹。”
停留在肩上的手倏地往回一缩，接着李卓然“嗷”一声，嚎啕：“邵哥你能不能多吃点饭啊，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知道你总是将事情放在心里，你不说也无所谓，但你别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别把自己搞垮行不行啊？”
邵苏愣着看面前的李卓然，一瞬间的慌张感让他呼吸变重。重新将手放回李卓然肩上，轻轻拍了拍又笑着道：“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比我还难受啊？”
李卓然“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吸着气：“我是有情义的人！”
“诶，对，李卓然最讲情义了。”邵苏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递给他，“擦擦。”
李卓然接过胡乱擦了两下，又被前面人叫着。
“啊？”他抬起头。
“咔擦”一声。
邵苏举着个手机凑到他面前，边笑边说：“你这样子太稀奇了，我给你拍下来留个纪念啊。”他低头重新看，“我给你打印出来吧，贴宿舍门上，辟邪用。”
李卓然刚刚瞬间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瞪着邵苏：“你就是邵狗！大爷的！”
邵苏乐了会儿，随后收起了笑容，认真道：“谢谢。”
李卓然肿着个眼，眨了两下，“啊，没事。”
邵苏顿顿看着他，片刻后又举起手机，“咔擦”，“你这样子也挺不常见的，我多拍拍？”
“邵苏你个狗东西的，滚蛋！”李卓然大骂。
邵苏手撑在桌边一手还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好半晌他背过身子，在脸上擦了一把，笑着道：“诶，你邵爹这几天挣钱了啊。明天请穿上你最帅的衣服，邵爹请你吃饭。”
李卓然揉着眼睛，乐呵呵傻笑：“我邵爹牛逼，邵哥牛逼plus！”
两人又是好一阵笑。
“那为啥不挑在今天啊？”李卓然想了会儿问。
邵苏坐回椅子上，朝后面晃晃手机，“有点事。”又赶在人话前头说：“不是活儿，就喊人吃个饭。”
李卓然“嗯”了声，又递给他一板药，“那你含会儿吧，嗓子哑得和你脸都不配了。”
邵苏骂了声，到底还是接过扣了一粒含进嘴。
“那你晚上还回吗？”李卓然又问。
邵苏：“回啊，不回还能去哪。”
“哦。”李卓然应。
邵苏静静看着聊天框里的对话，睫毛洒下的阴翳平白给他添了份落寞。
【进哥，晚上有空吗？】
【有啊。】
【那晚上必得我请你吃顿饭啊，这几日多亏了进哥帮忙。有一家海鲜餐厅很不错，晚上不醉不归啊。】
进哥：【你小子还这么客气。】
【这说的哪话，进哥作为中间人也帮忙奔波了阵，我肯定记在心上啊。正好，我也喊了些进哥认识的人，到时候就当我这个弟弟请各位吃顿大餐。】
很快那边回：【好说好说。】
邵苏将手机扣在桌上，重重吐出口气。揉着自己的嗓子，慢慢往下滑，后脑勺磕在椅背上。
他正发着呆呢，李卓然的头突然在他眼前放大，邵苏瞥他：“我要不是克制着，你现在头已经被我打爆了。”
李卓然慢慢缩了回去，“你咋了？”
邵苏没说话，脑子中都是前几天穆时说的话，他叹叹气，问李卓然：“你说你穆男神为啥对我这么好？”
李卓然正往卫生间走，一听这话里马掉头回来，搬了个椅子就坐在邵苏旁边，“像穆男神这种家庭背景极高的人接受的环境教育啊都摆明了他不可能坏啊。”
“你说他对你好，这也很正常啊，他不是喜欢你吗还和你告白了，对你好就应该的啊。”
邵苏沉吟了瞬，“是吗？”
“对啊。”李卓然点头。
又盯了会儿天花板，邵苏直起身子，看了眼时间，对着李卓然挥手：“走了啊。我回来估计挺晚的，别等我了。”
宿舍门被推开，邵苏走了出去。
-
包厢门打开。
服务员在一旁道：“您这边几位？”
“六位，我先看一下菜吧。”邵苏说。
“好。”
点完了菜，邵苏准备下去挑酒。走下去的时候同一人碰了面，那人“诶”了声，邵苏看他。
那人慢慢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邵苏看了眼他的打扮，想着应该也是餐厅的人便道：“我想挑点白酒。”
那人自我介绍：“您可以叫我小李，您这边走，我带您去挑。”他又道：“不知您想挑什么样的呢？”
邵苏看了眼前头满柜子的酒，有点头疼，“要不你帮看着选吧，我喊。”他顿了下，嘴角扯了个笑说：“我喊我上司吃顿饭。”
小李点头，也笑着道：“您挑价格吗？”
“好一点的吧。”邵苏慢慢道。
“行，那您选这款吧，国窖1573，浓香型的。”小李又给他比了个数字，“没超过这个。”
邵苏点头，“先拿3瓶吧。”
小李：“行。您可以先上去坐一会儿，稍后就给您送过去。”
“好。”
小李将人送上去，不远处的经理走过来问：“这人你认识啊？”
“上次和穆少一起来的嘞。”小李又道。
经理一拍脑门，“我就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合着上次还是他结账的。”
小李瞥他，“和下头说一声，别出了差错。”
经理忙不迭答应。
邵苏在包厢里头等着，没一会儿人也相继到来。
俞进一进门看见了邵苏就笑：“小苏啊，从哪发现的这么个大餐厅啊。”
邵苏站起身走过来，“偶然发现的，这边口味很不错。”又招呼着人坐下，“先坐着吧，我让人上菜。”
菜一上，包厢里头各自谈天论地，说着光辉历史又道着人生挫折，或摇头或朗笑，或眯眼或低喃。邵苏静静看着周遭恍如一场戏般，指尖轻轻敲着酒杯，隔着晃荡的酒看，不真切又模糊。
片刻后，他拿起酒杯，同身边的人闷了杯中酒。
外头经理和负责人两人立在门边。
经理问：“这喝了多少了？”
小李砸吧着嘴，“四瓶白酒，四箱啤酒。”
“这酒量得多好啊。”经理感叹。
小李摇头，刚想说什么。包厢门就打开，邵苏从里面看了眼，问：“能不能帮一下忙？”
“当然。怎么了吗？”小李说。
邵苏将门完全打开，指着里头的人，嘶哑着声音，“我一个人扶不了这么多，能不能请你们帮忙扶下去，我给他们叫车。”
小李看了眼里头趴在桌上的几位，笑着点头说“好”，招呼着服务员一起帮弄下去。
把人送走后，邵苏慢慢走上了包厢。
小李跟在后头，“先生，需要帮忙给你叫车吗？”
邵苏的脸颊侧通红，走路很慢。小李在思考他到底喝醉没有，接过就见人回了包厢脑袋一垂伏在桌上。
小李：……
“先生，我扶您下去吧？”小李上前刚准备碰邵苏，趴在桌上的人一个直身，冷着声音瞪他：“别碰我。”
小李：……
回想到这，小李看了眼前头的紧闭的包厢，摇摇头重重叹气，随后转身往下走去。
包厢里。
邵苏脸仍埋在穆时的肩上，泪水浸湿了衣裳，他吸了吸鼻子。
哭是会传染的，但他应该比李卓然哭得好看吧。
想到这，他又感受到穆时落在他背上的手，此时还在一下一下帮他顺着。
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
似乎也察觉到怀中人平静了下来，穆时等待了片刻还是率先移开。
“唉。”他叹气。
邵苏捂了捂脸，确保眼泪都被他衣服擦干了后，抬起头又往旁边瞥：“干嘛！”
穆时垂眼看他，也不知是酒还残留在脸上还是刚埋着头捂的，总之邵苏的脸粉红一片。
都这样了，还要凶人。
穆时握着他胳膊将人带到了椅子上坐，“合着我前几天那些感人肺腑之言说出去都是给个傻兔子听的，装得一副乖，转眼做的事能让人气得去医院。”
邵苏抿嘴，他又不傻，开口：“我没不听。今天请吃饭的都是这几天帮我接活的人，他们手里有资源介绍给我，我总不能跟个大傻子似的装瞎吧。”
穆时看着他，冷不丁笑了声。
邵苏朝他看去。
穆时往边上走，拿了个新杯子装了大半温水走过来递给他。磨着后槽牙，心里头那股憋着的气怎么也撒不出去。
邵苏乖乖喝着水，又抬眼看他，舔了两下嘴唇，低声道：“我错了。”
呲…
噗…
穆时那气啊，顿时就没了，连个气尾都看不见了。
弯起手指，弹了下前面的脑门，“再有一次，直接到学校论坛里挂你。”
邵苏视线落到他唇上，没吭声。
“晕不晕？”穆时摸了下他额头，又滑到脸侧，感受他皮肤的温度。
喝多了的人摇头，然后“诶哟”了声。
“怎么了？”穆时问。
邵苏两只手扶着自己的脑袋，“这酒没给我喝晕，摇着晕了。”
穆时笑了声，将他扶着站起，“从现在开始。”
“啊？”邵苏眨眼。
“你别说话了，只能点头摇头。”穆时眼神淡淡，“嗓子要好好养，听话？”
邵苏顿了会儿又慢慢点头。
将人扶上了车，穆时坐回主驾驶，看着男生很乖地垂着头，抬手挠了挠心口。
车子驶出的那刻，穆时问：“想看嘻嘻吗？”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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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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