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扮演了太长时间“徐柏”这个“角色”,重活一次,我才渐渐鲜活起来。
高三的课程内容我已经在全市模拟时全部搞定了,所以现在我偶尔找一些竞赛题做一做,其他时间我都在阅读——
姜嘉驰的日记。
过去的姜嘉驰是一个会事无巨细纪录生活的人,我在想如果不是那一晚的心脏病夺走他的生命,他的余生会充满美好。
他会用拍立得拍下每天见到的美好瞬间,并且粘贴到日记本里,并纪录他此刻的心情。
照片有时是一只过路的小猫、一朵半开半合的花、斑驳的青石板路、树叶间细细碎碎的金色阳光……还有一些女人的背影——外国女人的背影——不同的、分布在城市各个角落。背影照片旁是没有文字的。
我其实能够猜测到他拍照的缘由的。
我从王姨(那天叫我上学的年迈女士)的零星话语中了解,姜嘉驰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现在的监护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姜行焕。
至于姜嘉驰的父母究竟怎么离世的,我只能猜测到,也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姜嘉驰的日记是在2年前,也就是他高一时才开始写。
我还记得触目惊心的第一句话:
“他说他们死了,我不信。”
我想那个“他”,就是他哥哥吧。而“他们”,只能是父母了。
王姨说姜行焕一直在S市做生意,一年中只有春节回家。
王姨又说,因为“我”马上就要高考,因此今年会提前回来。
我很想告诉王姨大可不必,因为现在的“我”非常清楚自己会考多少分,以及未来的路怎么走,不需要“监护人”的“关怀”。
但显然,在王姨的一贯印象中,姜嘉驰一直非常封闭,而且由于患病的原因,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打扰”他的“安静”。
但是像高考这样的“人生大事”, 王姨说:
“我一直劝姜老板一定要回来帮你参谋参谋,这不能儿戏,我女儿当年高考,我们老两口……”
后面的话我已然不记得。
面对整天拿着“自己”日记,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展演大笑、时而涕泗横流的我,徐柏一直不太理解,因为他一直蹙眉看我。
“徐柏,我很奇怪吗?”
在他第无数次蹙眉瞥我时,我问出了显而易见的问题。
徐柏:“……也不是,只是 …… ”
“什么?”
徐柏:“你这样已经一个月了,今天已经5月的最后一天,你还有2周…… “
“——什么?”
我记得5月31日,当时的我——徐柏,第一次见到了原修培,岂不就是今天?
徐柏:”虽然你周考次次都是年级第一,”他顿了顿,然后说,“每天回忆过去可不行,人要往前看……”
“同学们往前看过来!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不上课,我们请到了优秀毕业生回母校参与你们的誓师大会。”讲台上班主任老师一如既往地严肃说道, “好,有请十一中优秀毕业生原修培同学来咱们1班分享高考经验,大家鼓掌!”
什么?我从没想过我会在这样没有准备瞬间见到他。
上一世原修培对我的背叛和伤害还历历在目,重活一世,我见到他究竟该怎样做呢?
我最近已经沉溺于新身份和新生活,忘记他的日子我的生命已经重新获得了生机,一切都在朝更好方向发展。
再次见到他又将意味着什么?
我会不会又一次被他拉入深渊?
我该怎么做?
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背叛我?
去揍他?因为他和撞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抵死缠绵?
去向他哭诉?把我上一世对他的好、对他的爱、对他的迁就、对他的放纵、对他掏心掏肺的一切,都讲给他听?
可笑!
我上一世至死都没有勇气当面质问,我这一世又用什么身份去为上一世的徐柏讨回公道?
况且,原修培仅仅比我大2岁,现在只是个大二的学生,也根本没做12年后的事情,他不该为12年后自己的错误负责。
我突然悲哀地意识到,我现在除了控制纷乱复杂的思绪,什么都做不了。
门开——
我不用去看他,因为他进门的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
上一世我曾无数次重温、无数次讲给他听,我对他的——一见钟情。
他穿着服帖的白色扯衫,大小合宜的灰色西装裤,一双纯净的白色休闲鞋。
他嘴角永远挂着和煦的笑意,眼睛弯弯的,好像有星光从里面露出来。
他那时还没有因为当演员而留起长发,头发长短也那么合宜。
据说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他出生书香世家。
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拥有美好的未来
他干净、俊朗、美好。
他,令我向往。
他配我,是绰绰有余。
我突然想看看徐柏的表情,我想看看“我”的丑态。
徐柏是不是眼睛一直盯着原修培不肯离开?
是不是眼里已经全被原修培填满?
甚至,表情里有“向往”、“贪恋”和“迷醉”?
我自嘲地看向徐柏——当年的我。
他却在此刻转眼——
他的眼神我可以称之为冷漠,有点像一个深深的黑洞,没有一丝光。
他冷峻的面庞没有表情,一动不动,像一尊石膏像。
历经两世,我在今天,还是这么狼狈。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他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第一次那么刻薄。
我终于是醒了神,深呼吸一口,再次看向讲台。
原修培依然微笑地毫无瑕疵,班级其他同学也在全神贯注地听他演讲。
原修培的目光浅浅掠过我,终于锁定在我身旁的徐柏脸上。
他话语不停,语速也没有变化,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徐柏,直到周围地同学觉出了不对,疑惑地也向徐柏看去,原修培才转向他人,轻笑地问道:
“刚才校长同我说,你们这一届地第一名在两个月前一直是徐柏,但现在变成了另一位,请问那位同学在哪里呢?”
班里同学接话道:“叫姜嘉驰,在最后角落里!”
原修培又将目光向徐柏所在角落望去,这一次,却看向了我。
我有一瞬间地愣怔,但是迅速调整了自己地表情,我尽量表现得从容镇定,就像第一次见一个陌生人一样。
可我知道,我的牙关咬得很紧,冷汗也已经浸湿了校服。
原修培却只看了我一眼,就点了点头转开视线,继续和其他同学互动。
我颓然瘫坐在椅子上,尽可能不被人发现地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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