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儿，你累不累？”莫远扶着温琼到旁边坐下。
“远哥，我没事。”温琼知道陶芸不待见自己，所以对她有意为难的举动，并不觉得意外。
“琼儿今天这一身，真好看。”莫远满脸的赞赏之色。
他这一说，倒让温琼不好意思起来，“远哥，你怎么也学会油腔滑调了。”
“我说的可是实话。”莫远笑道。
温琼低下头，双颊染了几许微红，半晌才岔开话题，问道：“远哥，姑父让你捎话给衡伯府，是你的敷衍之词吧？”
莫远摇头，说道：“不是，父亲手底下有个看管粮仓的差事空缺，他让你回去问问，舅父可有意担任？”
“可是，远哥，这看守粮仓，到底是个重要的差事，姑父这么安排……”温琼一脸吃惊。
“是希望衡伯府能有些底气，我们之间相差不会太远。”莫远拍拍她的肩头。
“有劳姑父记挂了。”温琼心中顿生感激。
“琼儿放心，粮仓就在皇城内，驻守的都是父亲手下信得过的士兵，不会出什么差错。”
莫远把一封信递给她，“你回去之后，把信交给舅父，问问他的意见，要是他无意，父亲也就不勉强了。”
“好。”温琼收好信封，站起身，“远哥，我们也该去膳堂了，别让姑父姑母他们久等。”
莫远突然握住温琼的手，温琼瞥他一眼，想挣脱开来，发现被他握得太紧，羞涩地问：“远哥，你这是做什么，被人看见了，姑母又要不乐意了。”
“琼儿，你放心，不论母亲怎么撮合，我同明和郡主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包覆着温琼微凉的小手，直到感受到暖意，这才放开她。
两人到达膳堂时，温琼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一眼看去，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白里透红，清淡宜人。
温翠和陶芸不约而同地看了她几眼，心里的反感都升腾起来，只是碍于莫将军在场，温翠不好发作，而陶芸更就没理由喧宾夺主了。
一顿午宴下来，还算宾主尽欢，安然无事。宴毕，莫将军又叫走莫远，莫桓也不知去了哪里，席上只剩下一群女眷们。
大家正说说笑笑，忽地听谁提了句：“今日既是将军夫人寿辰，郡主也来庆贺，大家闲着也闲着，不如就看看夫人收到的贺礼，怎么样？”
说话的，正是一位偏将新娶的夫人，看上去打扮得艳丽，却隐约透露出一股庸俗之气。
在座的各家夫人小姐，都知道温翠对郡主的心思，更知道这位偏将夫人，本来叫香枝，出自顺国公府，原本是府中的二等丫鬟，后来因缘巧合，被那位年近四旬的冯偏将看中，这才娶回府里，当了夫人。
“还望将军夫人慷慨一回，让我们都开开眼哪。”冯夫人继续怂恿道，她自幼在顺国公府长大，自然知道陶芸所吃所用，都是最好的。郡主能来给莫夫人祝寿，送的礼物想必也绝非一般。
她这一建议，既能帮郡主长脸，又能让温翠受人羡慕，讨得两方欢喜，顺带又能让某些人出丑。
香枝往温琼的位置扫了一眼，她早就听说，莫大少爷同那低微的伯府女子有些瓜葛，逆了郡主和温翠的心意，今日她这一出，就当是让她认清自己的分量，知难而退。
温翠脸上微笑一滞，没想到那偏将夫人会提出这等建议来。她倒不是不能同意，毕竟在座诸位，家底也算殷实，送来的贺礼自然不会损了各家面子。
就是温琼，温翠又打量她一眼，表面上是挺风光的，万一送来的礼物不入流，丢的还不是她温翠的脸，总归她也是衡伯府出来的。
“也好，那就让丫鬟带上来看看。”陶芸没什么顾虑，随口就应了。
郡主都发话了，温翠也不好再推托，也笑道：“既然大家想看，那就都打开看看吧，只不过各位夫人小姐见多识广的，想必早就见惯各种珍宝了。”
席上当即响起“哪里”“不敢”等一串客套话，就温琼和如青心中忐忑。温琼为温翠准备的贺礼，是一副刺绣百寿图，她的绣工一向细致工整，所以挑了些不错的面料和针线，亲手绣好送给温翠的。
本来她也没多想，直到那俗艳夫人说要看贺礼，她才有点不安。纵然她自己觉得寿礼不错，算是自己一份心意，但要是在场各位送的都是什么珍奇宝贝，她这点心意恐怕就不够看了。
如青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温琼也只能点点头，反正贺礼已经送了，要不要拿出来看，就让温翠决定去吧。
不一会儿，丫鬟端来一个朱红的方形木盒，送到温翠面前，“夫人，这是郡主送来的礼物。”
温翠微笑着看了看众人，这才双手打开盒盖，当众人看清盒中白绸上放的东西时，不禁发出一阵低呼。
那是一串象牙佛珠，颗颗珠子大小均匀，色泽温润，最显眼的是，下方还坠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分外夺目。
温翠一看，脸上的笑都遮掩不住，到底是郡主，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如此重礼，郡主真是有心了。”温翠起身一礼。
陶芸倒是不当回事，淡淡笑了笑，又说：“其他人的也都端上来吧。”
不过片刻，什么名家的松鹤延年图、缀满珍珠的挂毯、玲珑剔透的玉佛……让众人开了好一番眼界，赞不绝口。
温琼虽然面色平静地看着展示的各色礼物，但她手心已经出了汗。果然，相比之下，衡伯府送的东西太过普通，既说不上贵重，又算不得罕见。
就算是代表了她的一片心意，这种时候，温翠也巴不得不要这样的心意吧？
她暗暗叹口气，但愿姑母心里有数，不会让人把东西送上来。
“将军夫人，大家送的贺礼都到齐了吗？是不是表小姐的礼物还没拿上来？”香枝见温琼小脸发白，开口问了句。
“表小姐也送了贺礼？”陶芸疑惑地问了句，那语气像是不敢相信一样。
温琼不得不说话了：“姑母寿辰，我作为晚辈，自当应该献上一份心意。”
“那就让人呈上来吧，在座各位的礼物，表小姐也见过了，合该让大家看看表小姐的心意。”陶芸对着温翠，笑吟吟地说。
温翠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吩咐丫鬟去拿衡伯府的贺礼。
当浅灰烫金的长条画匣被打开，丫鬟展开那副刺绣百寿图的时候，众人虽然保持着兴味盎然的样子，但谁都看得出，这也不过是一副勉强能拿出手的手工绣图而已。
陶芸随意地扫了眼，轻飘飘说了句：“真不错。”
而香枝则没忍住，发出一声突兀的嗤笑。
温琼仍旧微笑着，但心里却泛起苦楚，陶芸和那个俗艳夫人，是故意搞这么一出，来看她笑话。
衡伯府家财微薄，为了维持生计，事事都要诸多计较，比不了她们出手阔绰，占尽风头，但那副百寿图，好歹也是她花了半个月，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席上出现了令人尴尬的沉默，温翠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琼儿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出色。”
温琼强忍着眼泪，说了句：“多谢姑母夸奖。”
她花费十几天的心血，不过换来一句“一如既往”的评价。
“后头还有谁的礼物，也一并拿来看看吧。”温翠转头吩咐丫鬟。
丫鬟去了许久，才抱着一个两尺见方的黑檀盒子回来。
盒子一看就不小，众女眷倒是好奇了，这又是谁家送的？
当盒里的东西展现在众人眼前时，席上再次陷入沉默。
温翠已然愣在当场。陶芸无所谓地瞥了眼之后，像是再次确认一样，一直盯着看。
“不知这是谁家送的礼物？”香枝一脸惊叹地问。
黑檀盒里，躺在波纹宝蓝锦缎上的，是一株火红的珊瑚树，枝干蜿蜒，错落有致，茂盛的一团堆积起来，像一片燃烧的红云，十分喜庆。
“回夫人，是衡伯府送来的。”丫鬟答道。
香枝的笑当即僵在脸上。
温琼正难过着，就察觉到如青一个劲地拉她的袖子。她不明所以，如青拼命提醒她抬头看。
那边，负责收礼的小厮已经被叫过来。
“阿福，你说这个黑檀盒子是衡伯府的人送来的？”温翠一脸的不可置信。
“回夫人，是的，就在我们收下表小姐的贺礼后不久，那人又赶忙送来的。”
“你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温翠又问。
“夫人，大概就是普通人的长相，小人和账房先生当时在清点贺礼，没有仔细看。”
“好了，你下去吧。”温翠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衡伯府什么时候有这等珍贵的珊瑚树了？而且这树枝干完整优美，一看就是珍品。
陶芸毫不含糊，当着众人的面，拿起珊瑚树，仔细检查个遍，却什么痕迹都没发现。
“温琼，你确定这是你们衡伯府的东西？”陶芸不客气地问。
温琼也有点懵，但如青一直在扯她的袖子，她也渐渐回过味来，这珊瑚树绝对不是现在的衡伯府能拥有的东西，要不就是有人帮她，要不就是她爹真的私藏了许多年。
“郡主，这大概是父亲的珍藏，不让我带过来，是想给姑母一个惊喜。”
温翠一听，眼里已经闪起泪光，往昔的衡伯府虽不说多么威风，但吃穿用度从来都不缺，老衡伯挥霍无度那些年，说不定温邦真的存了不少好东西，现在还在她生辰这天送来，大哥果然还是疼她这个小妹的。
陶芸说不出话了，她明明知道，衡伯府到底也是祖上阔过的人家，有点珍稀宝贝也不奇怪，但今天这事，怎么就透露着怪异呢？
关键是这珊瑚树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她就是想追究它的来处，都无从下手。
“琼儿……”温翠起身，走到温琼身边，泪眼婆娑地抱了抱她，“回去替我谢谢大哥。”
“姑母放心。”温琼自如地答道，之前的委屈已经消失不见，此时她满腹疑惑，却也不得不先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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