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系统——”
柳乘风在心底嘶吼，命令系统立马将沐昭的回答记录下来。
沐昭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电流声。
旋即而来的，是空气中一闪而过、完全无法捕捉到的波动。
“……“
沐昭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如果这样能让以前的大师兄回来的话，那我愿意承认是我，不管什么罪名我都愿意承认。”
沐昭垂下眼，遮住眼底的讽刺。
“……”
空气安静了。
柳乘风与系统都惊愕地停顿一瞬。
反应过来后，柳乘风猛然睁大了眼。
“你、你在说什么……？”
柳乘风面上喜悦的表情一寸寸裂开，像一张分崩离析的劣质泥面。
下一秒，对上沐昭眼底明晃晃的嘲弄，柳乘风骤然反应过来。
她在嘲弄自己！
柳乘风内心巨大的愤怒令他嘴巴几度张合，却哆哆嗦嗦，什么都说不出来：“……你、故意的！？”
沐昭知道自己诈她承认还是一个巧合？
不……应该只是巧合。
按照沐昭之前的表现……如果她真的强大到能够察觉暗中之人，那她必定会动手。
可是没有，这就说明……
“怎么了？柳乘风。”
禁地内，沐昭隔着薄薄一层空气墙对柳乘风掀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笑意不达眼底。
“这不就是你一向最喜欢的戏码吗？我学得不像？”
沐昭声音很低，像缕缕阴风，将他周围裹得密不透风。
“怎么不高兴？以前方灵犀和卫昭这样说话，你不是很高兴吗？”
阴风阵阵紧逼，柳乘风脸色难看，眼底露出一丝怯懦，只觉脖边如毒蛇环绕，不知何时会骤然勒紧。
“……妈的！沐昭你个疯子！贱人！我迟早弄死你！”
“……”
看到那张脸露出扭曲的神色，沐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冷眼望着眼前的跳梁小丑。
空有皮囊的人。
就像是一件被偷偷置换了的精美瓷器，终于转了一个圈后被主人发现发现，原本美好的花鸟图变成了拙劣的野鸡啄草。
“……”
在沐昭沉默的注视下，柳乘风的咒骂渐渐停歇，他下意识躲闪沐昭的目光。
也许柳乘风自己都没发现，他对沐昭存在深深恐惧。
尽管他拼尽全力遮掩这一点，用所谓男子尊严、用世道、舆论、更强大的权威压迫她。
这正说明他的懦弱与无力。
他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内心。
漆黑的眼珠子注视着他，静静地，深深地，像一柄劈开灵魂的利刃，轻而易举看穿了他的拙劣与恐惧，不堪一击。
在看透这一点后，沐昭奇异地笑了。
真好。
好在他不是那个年少时的大师兄，好在他的傲慢与愚蠢。
这只是一个粗糙，愚蠢的提线木偶。
被称为系统之物的傀儡。
“我怜悯你。”
沐昭站起身，居高临下望了他一眼。
——
系统的波动微乎其微，很难捕捉。
不过当柳乘风情绪激动，周身似乎会出现一些奇异的，不属于此界的波动。
也许可以将柳乘风作为突破口。
至于沧月真人……这一次虽然暂时打消对方的疑心，但总归不是长久之际。
提高实力迫在眉睫。
“……”
沐昭路上迎着风雪，兜头冷静了一会，一步步回到不见春。
——
“吃饭吧，菜快凉了。”
谢无妄什么都没问。
像个老妈子一样说完这句话后就闭口不言，面上依旧一幅平淡的样子。
也不知听没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
“好。”
沐昭懒懒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柳乘风见她满身风雪地走进竹屋，目光在地板上融化的水滴停顿一秒，眉间微不可见蹙起，很快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转身坐到廊内竹椅，一缕热腾腾白烟婷婷袅袅从茶盖逸出，越过雪白的肩头，朝上空飘散开来。
似乎在凝望廊外风雪。
沐昭也回头瞧了眼，白茫茫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桌上的饭还热着，看起来没动多少，跟沐昭临走时没什么差别。
谢无妄吃这么少？
沐昭想了想，默不作声坐下，吃饭。
“……”
片刻后。
沐昭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别伤心，这不是你的错。”
谢无妄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平缓流经心底。
沐昭咬着筷子：“……我知道？”
嗯？谢无妄原来听见了？
“我不伤心。”
沐昭放下碗，慢吞吞道。
抬眼，对上谢无妄惆怅的目光。
“？”
谢无妄沉吟片刻，再度开口：
“像他这样的男子，退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沐昭一愣，后知后觉想到柳乘风临走前那几句可笑至极的蠢话。
……
“东洲州主已经来到天一宗，为了商议我与方灵犀的婚事。”
“退婚，我答应了。”
柳乘风深深忘了沐昭一眼，企图在她面上找到波动。
但是很快，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沐昭笑吟吟：“那真是恭喜我了！”
柳乘风见她这幅反应，只当她不愿输了脸面，眉眼讥讽：
“你可知东洲之主是何人？”
沐昭漫不经心想：
还能是谁，是方灵犀那个心怀鬼胎的伯父呗。
这事还是她安排人提前的呢。
不然那个老东西还得再等两年，等一切尘埃落定。
不过沐昭可不愿意让他再等下去。
想到这，在柳乘风一幅要你好看的语气，神情异常倨傲时。
沐昭难得配合一把，摆出震惊脸：
“怎么可能？！”
柳乘风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方伯父已经认了灵犀为女儿，以后东洲，不，整个大陆都会是我的。”
“沐昭，你就等着后悔吧！”
沐昭：“……”
好燃，也不知道在燃什么。
沐昭没招了。
她眼神怜悯地望着他，轻声道：
“真的吗？你这么说，想过方伯父还有三个儿子吗？”
柳乘风、柳乘风不屑一顾。
沐昭神识望着柳乘风仿佛扳回一城，大公鸡一样离去的背影。
第一次对这个所谓系统的眼光产生了怜悯。
瞧瞧，瞧瞧。
多么狂妄自大，刚愎自用的一个废物。
只要沐昭激他几句，便不顾系统阻拦将一切信息透露出来，这么一个蠢到令敌人觉得可爱的玩意，就是系统的执行代言人吗？
看来，这个系统也不能随便寄生啊……
回想起他们之间意见不合争执时系统流露出的不耐，沐昭眼底略过一丝笑意。
她真正的目标，可不是柳乘风。
“我真没事。”
回忆结束，沐昭意识到还有个谢无妄在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
她认真为自己重申。
“你不是听见了吗？这是个假货。”
沐昭漫不经心，在心底补充下半句——迟早杀了他。
她根本没空伤心，满脑子在想搞死对方。
柳乘风难杀。
不是因为实力强，是因为那个系统会修复他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复活。
所以沐昭实际在想怎么搞死系统。
根据沐昭零碎的记忆，她直觉记忆中的某个人应该会对此有帮助。
不过那人所在的地方……嘶。
沐昭咧了咧嘴，再说，再说。
谢无妄沉默片刻，他并未察觉对方神魂不对。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道：
“来种地吧。”
沐昭：“……？”
见沐昭一脸迷茫，以为她没听清，谢无妄又放慢速度，重新说了一遍：
“来种地吧，会让你心情平复下来。”
……这下听清了。
还不如没听见呢。
“……”
片刻后
沐昭霍然起身，抬脚，来到墙角，扛起锄头。
抬头看了看谢无妄，沐昭闷声闷气：
“走。”
“……”
空气中似乎残留着那人的笑声。
沐昭僵立原地，脑袋上似乎还残留刚才的触感。
“……”
她抬眼。
谢无妄正在朝外走去，。
影大大方方，毫无自觉，仿佛刚才拍了她脑袋一下的人不是他一样。
没有边界感。
……算了。
魔头她尊老爱幼。
——
似乎因为柳乘风之事，今日谢无妄话多了起来，开始跟沐昭聊他的过去，试图开解她。
沐昭听了半晌。
约莫就是跟各种人打来打去，其中出场率最高的那个，沐昭猜测是那刀法的主人。
沐昭最后得出结论——
这人不适合讲故事。
还有一个结论——
谈恋爱没有好下场。
沐昭：“……”
“唉。”
谢无妄说完了。
沐昭开始说了。
她直言不讳：“你跟那个刀修闹掰了？”
“……”
“分手了？”
谢无妄：“……咳咳咳！”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沐昭面无表情：“我没想。”
“……”
这回轮到谢无妄沉默。
过了一会，谢无妄低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沐昭也不知道他说哪个为什么。
她一边百无聊赖盯着火光，内心盘算这无聊且平静的日子还能过几天，一边嘴上回答：
“除了至爱亲朋，谁会把自己的武功绝学传给别人？”
“这刀法绝非凡品，江湖上却闻所未闻，想必其主人也是一方枭雄。”
谢无妄顿了顿，摇了摇头，有些感慨：“你真聪明。”
“我也这么觉得。”
沐昭淡淡道。
“……”
“不过这不是她教我的……是对打琢磨出来的。”
沐昭挑眉：“你们玩的……挺刺激。”
谢无妄：“？”
他豁然起身，沐昭眼见看到他耳尖红了一片。
谢无妄目视前方，严肃道：“不许污蔑我们的清白！”
沐昭一愣，举手投降：“好好好。”
她忍着笑意：“我错了，前辈。”
“……”
谢无妄负气坐下。
半晌。
还是他先开口：“你快走了吧。”
不是疑问句。
沐昭拨弄柴火，鸦羽沉沉，在面上垂落一片阴影。
“嗯。”
空气中似乎飘来一声轻叹，又似乎只是风的声音，山的回响。
“……你不问问那套刀法叫什么吗？”
半晌，他说道。
沐昭从善如流：“叫什么？”
“九重春。”
沐昭惊讶，旋即笑道：“真温柔，我还以为得叫九重血莲花呢。”
谢无妄也笑了，声音闷闷的。
“是啊……”
他目光有些恍惚，似乎有一瞬回到过去。
不见春和九重春。
啧啧啧……
沐昭丢掉手中的柴火棍，瞥了一眼身边落寞的谢无妄，心想：
没有奸情？
谁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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