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语气又活泛起来：“你们知道不？温琪他们那一批去美国培训的签批，是雪姐签的！”
宋雪被她这么一指，微微抬眼看向我。那眼神很平静，却藏着一种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轻轻掠过的风，吹得人心口发紧。
“是我签的，各分公司的财务培训计划。”宋雪淡淡地说，没有解释，也没有回避。
沈怡仍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张姐当时可是力荐温琪！我还听说——”
她话没说完，宋雪轻轻唤了她一声：“沈怡。”
沈怡停住。
宋雪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不容继续揣测的稳冷。
她转向我，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等我开口。
宋雪正静静地望着我，眼神沉稳而冷静。
这些公司里的传闻——她应该早就听过，也早就分辨过。
而从我和冯老师的沉默里，她也几乎能确认——那些流言，是真的。
她收回目光，看向沈怡，语气不重，却带着压得下全场的冷意：
“沈怡，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些事情有分寸。”
沈怡被怼得一愣，但很快不服气地反驳：
“公司都公开说的，有什么不能问的？还有温琪拒绝迈克的事情，经典老番了好不好！”
我顿了顿，看着沈怡说：
“我能明确告诉你——温琪真正只谈过一次恋爱，和她的初恋。她们是大学同学。”
冯老师愣住了，转头看我，满眼的惊讶。
她一直以为，我介意温琪的那段过去，是我们之间的伤疤所在。
其实，并不是。
温琪的过去，我不介意的。
宋雪缓缓看向我，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我一时间看不明白——有疑惑、有思索。
“温琪那个男朋友是假的？”沈怡又问。
“真的，都是真的。她和温琪，不是的。”冯老师打断了沈怡的疑问，给了个肯定的答复，我知道她不想温琪带着同性的帽子，无论是在职场和生活中，压力太大了。
沈怡还想追问，但宋雪干脆叫来服务员结账，动作从容而果断。
我们出来的时候，沈怡去了厕所，冯老师说要去旁边的书店买本书，让我稍等她一下，她很快就回来。
我和宋雪站在书店门外，周围喧嚣与我们无关。她没有说话，但我清楚，她对我和温琪的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宋雪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刚刚离开本地的迈克，她的男朋友。我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涌起一丝平静，也带着难过。
等到冯老师和沈怡回来，我们便各自回家了。
周一晚上宋雪加班，我在茶水间等着热水烧开，给她倒点水进去。
水壶的咕嘟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我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宋雪端着杯子走了进来。
她看见我，脚步微顿，但还是站到我旁边。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都被放慢了。
我开口说：“那个，水马上就好。”
宋雪点点头，说：“嗯。”
我试着找点话题：“是喝白水，还是果茶？”
她低声开口：“你给我泡的果茶，沈怡说后勤没有准备果茶，只有花茶，红茶和绿茶。”
说完，她抬眼看向我，目光里带着一丝轻柔的探问。其实那个果茶，我一直说是后勤准备的，但实际上并不是。
我的心漏跳可一拍说：“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了吧，茶包喝完了吗？我那里还有，我去办公室拿。”
宋雪见我要离开去拿果茶，她伸手阻止了我。
她没有放开她的手，我们沉默的站了一会儿，
我侧过头，看着她的侧脸，我问：“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我们之间留下的不安、试探和未出口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表面上的克制而消散。
外人看不见的距离，我们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疏远，而是彼此都不敢贸然靠近的谨慎。
宋雪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里带着无声的暗示。
那一瞬间，仿佛一句低语：“有。”
半步的距离里，我们都能感受到同样的悸动——
一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她轻轻吐出一句：“你每天给我泡的果茶，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在空气里撒下一层温柔的涟漪，带着未说出口的情绪。
我看向茶水间吧台，那些沈怡特意为宋雪买的咖啡整齐地摆着，后勤准备的茶叶却从未被动过。
答案明摆在眼前，我点点头，轻声说：“是的。那个，嗯。我自己也在喝。”
对于宋雪，我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我的心就无法平静。我清楚自己对她的心动——不可抑制，却又深知自己不能轻易跨越。
宋雪没说什么，把我放在我杯子里的还没有泡的茶包，放在了自己的杯子里，接了开水就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茶水间站着。
我也回到了办公室，继续和宋雪一起工作，快年底了，她真的很忙。
晚上加完班，因为沈怡去接待自己的朋友了，宋雪把车钥匙递给了我，我还是一如既往的送她回家，车上，我们一句话没有说。宋雪下车以后，走到了我的驾驶位，敲了我的玻璃，我立刻下车。
宋雪认真地看向我，轻声说：“我也让你问我一个问题。”
我愣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他是你男朋友吗？”
宋雪的眼神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明确而温柔地告诉我：“不是。”
我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什么鼓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抱上去的瞬间，心里猛地一紧，脑子里闪过一阵尴尬——深夜的停车场，动作太突兀，太不合逻辑，我立刻松手。
可宋雪只是轻轻靠在我怀里，没有丝毫抗拒。她轻轻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一会儿，呼吸贴着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温热而均匀。她的手随后拍了拍我的背上，没有用力，我也放开了她。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拥抱，但是那一刻，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们，安静而温暖。
自从那个拥抱之后，我和宋雪的关系似乎变得稍微明朗了一些。我能感觉到，我们不可抑制地在靠近对方。再加上沈怡朋友来了以后，上班也越来越不稳定，三天两头翘班，我又回到了助理的工作节奏。
“宋总，今天晚上您需要去应酬一下公司大客户孙总。前些日子一直没约上，这次是陈老大临时敲下来的。”
我边说边把资料递给她，“以前这个客户每年都是老陈总亲自接待。今晚陪同的有销售部陈老大、王姐，办公室赵总，还有财务张姐。”
宋雪接过资料，低头翻阅，点了点头：“嗯，你安排吧。”
我又把一份文件夹递过去，“这是对接客户需要准备的伴手礼清单，您批一下，财务那边才能尽快放款采购。OA上财务流程也需要您确认。”
她看了一遍，拿笔签字，随后在电脑上点了OA审批，“好了。”
她抬眼看我：“还有吗？”
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还有一点……这次能约上孙总是因为，前天，他的儿子从澳洲回国了。孙总这次会带上他的儿子和夫人。”
我说到“儿子”那句时，语气几乎不可察地轻了一点。
宋雪抬了抬眼皮，看了我一秒，像是把我微妙的语气听得清清楚楚。
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很平静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她儿子，你见过。”我说着，
宋雪有些疑惑的看向我，
我提醒她：“你喝多了那次，孙总的儿子也在那个饭局。”
宋雪微微皱眉，显然在努力回想。那个夜晚她醉得厉害，我送她回去时，她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记清楚旁边坐着谁。
“我不太记得了。”她淡淡说。
我点点头：“张姐说的。……他那天似乎对你印象特别好。让我提醒您，有点心理准备。”
宋雪抬眼看向我，目光停在我脸上，只是平静得近乎冷静地说：
“我知道了，我会配合出席。”
她轻轻合上文件，动作干净利落。
我也和她具体说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这个饭局本来是陈老大一直约不上，最后好不容易把时间定在了年底的 12 月 10 号。
可这次不一样——
孙总亲自打电话过来。
他没聊业务，也没绕弯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委婉的问：
“宋总在不在？”
很委婉的表明了意愿，陈老大把这句话转述给我和张姐时，语气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张姐思考了一下，对我说：
“等下把财务单子拿去给宋总签的时候，你一定让宋总有个准备。”
她没明说，但谁都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顿饭，不只是业务饭局。
——是要让宋雪心里有个底。
确定陪同人员名单的时候，大家都头疼——这种饭局最怕的就是弄成明晃晃的相亲局，既不得罪客户，又得替宋雪挡压。
“孙总有没有明说是相亲？”我问陈老大。
“没明说，但意思差不多就是那意思。”陈老大叹了口气。
张姐合上文件，说得干脆：“那就按以前的陪同人员来。既然没明说，我们就当不懂。”
我想了想，“那把办公室的赵总也叫上吧。他常年给这些大客户准备伴手礼，知道孙总他们家的喜好，有他在，场面也不至于太商务。”
张姐点点头：“对，我把他加上。到时候，礼品让他去宋总旁边递送，赵总老职场了，他会处理好的。人员名单你再拿给宋总确认一下。”
“那我先按这个人数去定位置了。”陈老大算着人数，和王姐匆匆去订包间和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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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雪听完整个过程后，沉静地看了我一眼。
“你也一起去吧。”她说。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雪放下签好的文件，语气轻，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别一直在外面等我了。天凉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像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
这种饭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身份匹配复杂，按规矩，助理一般都不参与。每次遇到类似场合，她都会让我去附近休息——喝杯咖啡，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
我以为她并不知道我没离开。
我总是在大堂沙发上发呆或打游戏，或者在车里开着一点暖气，时不时看时间，怕她出来时找不到我。
我和宋雪对视，她的目光平静而清澈，我错开视线，小声道：“那我就安排下去了。”
她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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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去饭局的路上，张姐和我们坐一辆车。一路上，她顺势把孙总一家的情况给宋雪讲了讲。
“孙总的夫人姓李，和总裁一样大60出头，你就叫李姐就行。”张姐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宋雪，“孙总儿子四十出头，离过婚，没有小孩。三十七岁结的婚，他前妻当时才26岁，过了两年就离了。当时婚礼我们公司还挺重视的，总裁都亲自过去了。我和老陈总也去参加过。”
宋雪看着前方，表情平静，显然毫无印象。
张姐看出了她的茫然，便笑着提醒：“你刚来，那场聚餐，总裁组的局，他还把书记的儿子叫来了。那次——”
“记起来了。”宋雪突然开口，微微点头，“个子比较高的那个。”
张姐立刻摇头：“另一个。不高不矮的那个，哎呀，1米74的样子。”
车里短暂安静了一瞬，然后因为张姐轻松的语气，气氛又自然地缓和下来。
“陈老大、王姐，还有我，都是他们家的老熟人了。”张姐继续把情况说得更细，“气氛不会差。”
车子在轻微的颠簸中驶入酒店地下车库。我们刚停好车，就恰好遇上了孙总和夫人。
张姐立刻笑着上前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们彼此都非常熟。
孙总夫妇在寒暄间，也顺势打量了宋雪几眼——带着一种对女性的审视。
我立刻向前一步，把风向自然地带走：“孙总，我是宋总的助理。宋总听说您喜欢收藏茅台，特意给您准备了茅台，在我们车上。您车停哪儿？我送过去。”
孙总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哎哟，这么客气？走走走，我跟你去。我的司机今天休息。”
他当然也愿意让我把他先带走，好让夫人和宋雪有机会自然地说上两句。
我看向宋雪，她微不可察地对我点了点头，接过我手里的酒，然后对孙总说：“希望您喜欢。”
孙总满意笑着：“宋总真是周到。你们先上去吧。”
我们离开后，宋雪她们先上了电梯。孙总似乎就在等这个时机，跟着我往车库走，语气看似随意地开口：
“小林，你们宋总是不是在跟你们总裁的侄子谈恋爱？”
我一愣，但还是稳住了语气：“没有，宋总和迈克不是那种关系。”
孙总点点头，又像不经意似的问：“那她是单身？”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打开后备箱。我装作为难，把酒往里面放：“孙总，这个我不好说啊，我就是个助理。”
“哎，这有啥？我替你保密。”他笑着说。
我顺势叹口气：“那您可得真保密，我只跟您一个人说。”
我关上后备箱、压低声音：“宋总不是单身，但对象不是迈克。”
孙总明显愣了一下。我看得出来——他大概也从别的渠道打听过风声。
“不是迈克的话，那我们都听说她就是单着的啊？”他忍不住追问。
我装模作样四下看了看，像是怕被人听见：“不是的。宋总有另一半，就是个普通人。她对这段感情挺看重的。我都去机场接过几次。宋总不否认迈克是想保护这个人。”
我一本正经地瞎编，神神秘秘地补了一句：“您可千万别外传。我们公司就我一个人知道。”
孙总点点头，又随意和我聊了两句，像是闲聊，却每句话都在旁敲侧击。我们一起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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