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众人纷纷向顾子衿注目，好像都在猜测她是会帮这新来的小法医说话；还是帮着共事已久的老同事说话。
顾子衿目睹林可卿面上闪过一丝哀伤，见她抿抿唇不语，猜她定是想起了死者的遭遇。
“林法医的意思是说……”顾子衿缓缓开口，踌躇一阵后了断地说，“死者阴.道瓣陈旧性破裂，有被性.侵的可能。”她说话间支支吾吾，哽哽咽咽，一想到那些，便悲怆地几欲要流下泪来。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垂下头来，似乎是在为死者默哀。
胡晓蕾双唇翕动欲合，眼神闪躲，终究是欲言又止。她便是刚刚同林可卿讨论案情的人。
“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胡晓蕾淡淡道。
胡晓蕾只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再加上干刑侦的多少都有点钻牛角尖。
身为历经多事的顾子衿对此再清楚不过了。她进一步严谨地解释：“根据可靠证词，死者陈若楠没有男朋友。以上，死者被性.侵的可能性很大。”
“顾队，这次怎么查？”胡晓蕾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顾子衿注意到她捏紧的拳头，想安抚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沉默良久，她开口问道：“死者家属联系上了吗？”
“联系不上，也没有跟我们主动联系。”杜程宇答道，“我已经查过了。死者家庭成员较为简单，常见的三口之家，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死者的父亲陈凯是养父，而她的生父早已病逝。”
“继父？”顾子衿眯起眼来，同胡晓蕾对视一眼，只见她也眼泛哀愁，忧心忡忡。
从前倒也接过不少这种熟人性.侵的案子，不是诱.奸就是强.奸，更恶劣的轮.奸倒没发生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更别说这种继父了，亲生父亲侵犯亲生女儿的都大有人在。
顾子衿思索一阵，郁郁叹气，开始分工：“一组，我负责走访调查死者家庭环境；二组，负责走访凤南高中，调查死者校内社交关系；痕检再勘察一下证物，以免疏漏；网安把死者家庭住址以及联系方式发送到我手机。”
警员纷纷响应，起身欲行。只有杜程宇得意洋洋道：“我早就发了。”
顾子衿忽然想起来什么，赶向门口，忙叫住二组组长，嘱咐道：“对了，胡警官。死者有可能遭遇过校园霸凌，麻烦在这一块儿多注意。”
“职责所在，谈不上麻烦。”胡晓蕾撇撇嘴，“但还是多谢你的提醒。”
顾子衿目送她匆匆离开，心里直犯嘀咕：见过傲娇的，比我更傲娇的这还是头一个。不对，家里还有一个呢。
她暗暗摇头，直笑家里的大傲娇生了自己这个小傲娇。
回过神来，刚好与林可卿擦肩而过，只见她头也不回，发丝在风中猎猎而飞。
“林可卿！”顾子衿叫住她，林可卿下意识地回头看她，眼中夹杂着迷茫。
顾子衿顾子衿惊艳于美人回眸，良久才摸摸鼻子，皱眉怨怼：“开会注意仪容仪表，披头散发的像个什么样子。”
这时候会议室里只剩三人，除顾林二人外，自然还有顾子衿最忠实的铁杆粉——姚瑶。
“知道了。”林可卿点点头又要走，却被她以兼职痕检的名义留了下来。
“这年头法医还要干别的活儿了？”林可卿郁闷道。
顾子衿回呛她：“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这时候姚瑶迎了上来，好言相劝，冲林可卿眨眨眼道：“林法医，我们需要你。你想啊，人家陈若楠一个女孩子，谭子豪去也不合适，对吧？”
林可卿不置可否，看看一脸真诚的瑶瑶，又看看一脸不耐烦的顾子衿。优哉游哉地从袴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递给姚瑶一片后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片。
见她要把口香糖收起来，姚瑶连忙以手肘戳了戳她，悄声道：“林法医，你也给顾队一个呀，好歹人家刚刚还帮你说话呢！”
顾子衿当然听到了这话，只道林可卿再怎么小气也不好当着姚瑶的面发作，便微微撇过头，伫立原地等候着。
“人家是谁家？”林可卿盯着顾子衿嚼吧两口。笑着抽出一片口香糖递给她，却又在她刚要接到的时候收了手，三两下撕开包装纸，贱兮兮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顾子衿幽怨地看她两眼，便夺门而出。姚瑶对此行为也是目瞪口呆。
姚瑶紧随其后，迈出门槛，临行前还对林可卿促狭地笑道：“林法医，你要是能追到顾队，我就去死。”
“干警察的说话一点都不严谨，应该加个时间状语词‘将来’啦！”林可卿跟上步伐，口中继续嚼嚼，嘟囔道，“不过说起来，姚瑶是学什么专业来着？不会真是情报间.谍类的吧？警校有这种专业吗？”
林可卿姗姗来迟，用纸包裹着吐出的口香糖，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拉开车门，跳上后座。
行驶一阵后，桑塔纳安然停在红灯前，午休睡了一个半小时的顾警官终于有机会再休息一分半钟。
她鬼使神差地偷眼看向主驾后视镜，谁知林可卿也正眼都不眨地盯着。四目相接的一瞬间，顾子衿率先挪开了眼。
不知林可卿是早就盯着，目睹了自己偷窥她的全过程呢，还是不过一个巧合。想到这里，顾子衿心虚地屈起食指，揉揉鼻尖。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很忙。绿灯迟迟不亮，她总不能一直揉鼻子直到把鼻子揉掉吧？好在她并不是匹诺曹，鼻子也不会一直变长。
顾子衿垂下手来掌住方向盘，又百无聊赖地以指尖不住地叩击轮圈。
倒计时开始，不仅仅是红灯，还有顾子衿如坐针毡的感觉也开启结束的倒计时。
正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好在绿灯仍未亮起，顾子衿左手掌舵，右手伸进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也不看一眼，丢给副驾的姚瑶，让她帮忙接个电话。
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结束后，余光瞥见将将还靠在椅背上的林可卿忽然坐直了些，身体前倾，分明对这起通话十分感兴趣。
绿灯在此刻亮起。来不及多想，顾子衿一脚油门，专注驾驶。
姚瑶捧起手机，打量着来电显示：“乔淼……”
顾子衿点亮右转响灯，手里的方向盘打了个转，“你接一下，就说我在开车。”
姚瑶将手机贴在耳畔，听话照做，三言两语同那边聊了起来。
行驶至一条宽敞的大路上，警戒心渐渐放松，顾子衿也得空思索起来。
林可卿怎么会对我的通话这么感兴趣呢。她又不知道是谁给我打的电话。难道说……她还喜欢我？别人给我打个电话她就吃醋？
顾子衿又暗暗摇头，这也太没说服力了。
不过说起来，她应该很招人喜欢。任谁都会凭这张脸多瞧她几眼，更何况身材也是不差。
生了一张禁欲的脸，却偏偏对自己百般捉弄。顾子衿实在搞不懂林可卿在用她那张完美的脸做些什么。
贱兮兮，真是欠揍。
胡思乱想，目的地至。停好车后，顾子衿左顾右盼两眼，一栋栋楼房映入眼帘。目测不过六七层楼，楼间距却是小如针眼。
此时正值孟秋时节，虽盛夏已过，但秋老虎仍不可小觑。然而一走进这阴凉地带，体感便明显凉爽不少。想来当初这开发商为了节约成本，全然不顾什么通风啦，日照采光啦。
不远处的保安岗亭正有人值班。顾子衿心道：这小小的城中村居然还有这么正规的保安人员？
这时候，林姚二人也一并跃下车，伫立原地，如初生的雏鸟一般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一阵风拂过，吹乱了林可卿披在肩头的秀发。乱发渐欲迷人眼，她伸出手将凌乱的发丝往后脑拨去。
顾子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满脑子想着定能从那保安处打探到些许消息，便不理不睬身后两人，疾步向保安亭前去。
风儿裹挟着身后两人的碎碎念，将她们的对话带到顾子衿的耳边。
大抵是清风也知晓顾子衿只在乎林可卿，便只把她问姚瑶的一句“瑶瑶，你有没有橡皮筋？”吹到耳边。至于瑶瑶的回答么，倒是又被一阵风吹走，听不分明了。
“喏，给你。”姚瑶掌心向上摊开手，“对了，林法医，你的车呢？还没修好吗？”
林可卿接过来套在右手腕上，顺势扎起头发，“卖了。”
“卖了？那你以后怎么上班？跟我一样骑电动车吗？”姚瑶热情似火。
“新买了辆车，得下周才能提车。”话音刚落，林可卿便神情一滞，将话题往她身上揽，“别光说我啊。姚瑶你呢？你是外地的吗？”
“对呀！”姚瑶点点头，笑道，“实习分配到金林啦，一开始还挺不情愿的，想回老家。不过后来……我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嘛。”
林可卿话锋一转，“那你跟顾警官的关系好吗？”
“当然好了。不过你可别误会啊，我对顾队只是盲目的崇拜。”姚瑶郑重地强调。
两人肩并肩走着，林可卿问：“总听你说，顾警官是你偶像……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喜欢？”
“顾队很好啊！就单单说美貌吧，是她唯一拿不出的优点。”
“哦？”这时候林可卿放缓脚步，凝目看她。
瑶瑶也侧过身来，颇为自得道：“顾队她很善良。今年六一的时候啊，她还专门去给福利院的小朋友送了一大筐西瓜呢！”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去了啊！顾队可是只带了我一个人！”
不用她说，林可卿也能猜到——顾子衿一定又是借着实习生的名头，她出钱，让瑶瑶出力；美名其曰“实习生没多少工资。”毕竟换了其他人一起去，可不敢厚脸皮不掏钱包。
见林可卿若有所思，瑶瑶喊道：“怎么？不相信啊？我手机里可是拍了照片的！”
“不是。”林可卿摇摇头，沉吟道，“我只是在想……今年儿童节？”
“对呀。”她连连点头。
“你6月份就在金林……那你是去年就来金林实习了？”林可卿猜测。
“是啊。本来应该去年7月份就来报道实习的，可是那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延迟到十月份了。”
林可卿恍然大悟：“那你岂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走了？”
“对呀，也不知道等我走了，顾队她到时候会不会想我。”姚瑶忽然悲伤起来。
还不等林可卿安慰她，姚瑶又兴奋起来：“偶像还很聪明！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多聪明？”林可卿不禁为她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悲伤逗笑。
“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姚瑶不觉得这个笑话冷，见林可卿动身赶路，她立马凑上去笑嘻嘻，“林法医，难道你不觉得她头发卷卷的，很可爱，像只绵羊吗？”
话音刚落，姚瑶便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大惊：“遭了，顾队不让我说……”她像只小猫似的扬扬拳头，实则不过虚张声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后果自负！”
“林法医，你可别告诉别人哦！她不让我说。”姚瑶又强调了一遍。
林可卿不置可否，反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偶像总是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可能她想学习雷锋。”她咧咧嘴。
林可卿嗤笑一声，道：“快‘呸呸呸’！难道你想让你偶像跟雷锋一样早早英勇就义吗？”
姚瑶听话照做，连呸三声，还打了下嘴巴，嘴里嘟囔：“我才不要！比起这个，我宁愿替偶像英勇就义。”
林可卿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秘地说：“我倒是发现了。你有你偶像没有的优点。”
“什么？”她一脸期待，像是渴望得到表扬，不住摇着尾巴的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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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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