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看见跪在面前求娶女儿的外甥,有些无奈,“循儿,你表姐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她对姐姐孩子是怜爱的,但是当长辈的总是更偏爱更弱者,玉奴自小就有弱症,叫人不得不疼,所以哪怕知道不循这孩子在府里受了些委屈。
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次提亲,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你表姐总是顽皮不懂事,指不定同你说笑呢,循儿别当真,快起来,再说你表姐她现在跟戴发修行的姑子也没两样,不能婚配。”
想到那恶毒女人没心肝的样子,还有自己身上的毒,以及正前面姨母那试图遮掩,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模样,韦不循心口一窒。
他沉声道:“表姐仙姿佚貌,率真活泼,少有的性情中人,不循之前在韦家所处之人,莫若绵里藏针的继母,亦或偏袒弟妹的父亲……甚是少见表姐如此这般好女子。”
他敢说,秦夫人都没耳朵听,玉奴是她和老爷的独女,在二人心中自是千好万好,只是玉奴性子刁蛮,也做不得假,循儿今日这话,实在叫人汗颜。
“你快起来,同姨母说,你表姐如何逼迫你了?”
秦夫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不相信外甥是真心求娶,再说玉奴现下还不能嫁人,等她去请了大师做了法事,同那么什么桑宫断绝关系再谈及婚事也不迟。
“不循是真心爱慕表姐,姨母可是嫌外甥功名不显,在族中不得看重,日后会……”
“你这孩子休要胡说,你是再好不过的孩子,生得像你的母亲,是个漂亮人物,读书也勤奋有天赋,你大哥哥还说你明年打算继续考举人,很有志向,日后再娶个贤淑持家的娘子,我百年到了地底下也好跟你母亲交差了。”
话赶话,说到这儿,秦夫人并未再明着拒绝外甥,让他难做,不过显然她口中贤淑持家的娘子,跟她娇养多年的女儿没有丁点关系。
“姨母……”
“循儿,先回去吧,听你的小厮说你昨夜子时了还在用功,身子也要紧,不要不当回事,这件事姨母得想想。”
藏梨院。
秦锦绣穿着一身杏粉色轻纱襦裙,外头罩着烟紫色的褙子,绑了襻膊正在院中踢毽子。
小丫头们在周围给她鼓掌喝彩,自打她摆脱了那个病歪歪的身体,犹如枯木逢春之后,每日打马扬鞭,投壶蹴鞠,不在话下,抛开她“生性浪荡”的名声来看,实则是再爽利不过的女子。
“二小姐真厉害,已经六十三个了。”
“六十四。”
“六十五。”
……她抬脚旋身稳稳接住那插着大红鸡毛的毽子,全神贯注盯着毽子,须臾间一个漂亮的飞踢,倏然一声,“锦绣。”
脚上便失了准头,接着就听到院门口痛呼。
“夫人!”
秦锦绣回头一看竟是她娘,她额角红了一块,地上还有个鸡毛毽子。
她赶忙小跑过去,“娘,您有没有事儿?我给你吹吹。”
“呼呼……”
然后又伸手给秦夫人揉额头,秦夫人被女儿这一脚鸡毛毽子弄得满是火气,正想教训教训这丫头,就见她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
“娘,你疼不疼?快进屋坐坐。”
秦夫人一直拿她当眼珠子疼,哪里舍得跟她计较,只是捂着额头摆摆手让她进屋,见她双鬓沾汗,泅湿一片,小脸儿因为在太阳底下踢毽子,又动又晒,弄得绯红,却是健康的颜色。
有些发酸,活泛些也好,总比往日躺在榻上起身也要叫丫鬟们扶才能走两步的身子骨好。
不过她这次来不可是单纯看看女儿的。
秦锦绣扶着秦夫人进了屋后,卖乖道:“娘,我新学了点茶,给您看看。”
秦夫人摆手,“先不急,我们说说你表弟的事儿,你跟娘提亲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闻言秦锦绣眼珠一转,做出羞答答的矫情模样,“但凭娘亲做主。”
秦夫人看得一愣,她做主什么?她还没答应呢,这丫头本来身子弱,脑子也不灵光,秦夫人是日也担忧,夜也操心,现在倒是好了。
身子好起来了,脑子也灵光不少,不过怎么都是算计自家人!
她冷哼一声,“你表弟今日来提亲了,别跟娘说里头没有你搞得鬼。”
“女儿是这样的人吗?娘!”
这是平白一口大锅甩过来,她自然不依,心底却将表弟骂了千百遍,不是说男主吗?不是能解决吗,明明剧情里,秦夫人在她提了这要求后,计较着费最后一点情分都要将她送去韦家吗?
然后这就是前世的事儿了,她身子不好,便是知府千金也不会有人上门提亲,这娶妻,首要是为繁衍子嗣,昌盛宗庙,她这身子嫁进去基本就等着外姓侄孙送葬的份,拖到男女主成亲,功成名就已经是二十好几,那里有这么大还嫁人的闺女。
其次便是秦家受了些牵连,虽看在男主的份上,阖府性命都保住了,但是总归算不得大户人家了。
她的身体只能靠上好的药吊着,寻常人家养不住,是以,这才她一提,秦夫人便奔着撕破脸情分都要将女儿送去给外甥。
不然她这般体面周到的人不会这么行事。
如今就不同了,女儿活蹦乱跳的,名声差些,等她再做场法事,解了跟那桑宫的关系,下嫁给秦知府或者秦大哥哥手底下当差的小子就极好,有她爹爹兄长压着,一辈子享福。
其实秦夫人也是不信鬼神之人,只是女儿这一好,她也说不准是天山雪莲的功劳,还是桑宫那个神大发神威了。
便也是说不好,前些日子女儿被山贼抓了,府里找人都是偷摸着找,怕坏了名声。
这不找到人后,立马就跟师爷儿子几个大男人在书房里商量起剿匪的事儿,真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原来这事儿是得往后挪一挪,如今却提上日程。
想到这儿秦夫人觉得应该将做法事的日子也往前提一提,只是做法事前该有的路祭和守庙供奉还是不能少。
瞥了一眼正偷觑自己的女儿,“纹心,你去将小姐明儿要用的纸钱香烛,还有经幡都备上,素问,车马里备上小姐路上和夜里要用的点心,护送的侍卫叫秦大都点好人数……”
秦夫人这一连串吩咐下来,两个丫头立马去做事了,秦锦绣身边便剩下昔日的红绡绿桃,她们二人当日看顾不及时,从一等大丫鬟变成了三等丫鬟。
不过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当日大公子和夫人是要发落她们二人,是二小姐保住了她们,所以即便后面秦锦绣传出再如何难听的名声,她们也觉得自家小姐是极好的。
秦锦绣见秦夫人没有将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倏然闷声道:“娘亲是觉得女儿配不上表弟?”
“这……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想?你是娘的心肝,是咱们秦府的千金。”
看女儿那副有些不甘心的模样,秦夫人这才将自己心里那点想法你拿出来,掰开了,跟女儿说,“你表弟出身京城韦家,韦家枝繁叶茂,人口复杂,妯娌婆媳之间,争斗不断,你这性子只怕过门没几天就要回到淮州府跟娘哭鼻子。”
她没说得她这外甥的性子内敛,城府颇深,对女儿无意,若是因现下寄居府中,被女儿拿住什么把柄求娶,将来只怕不会善待锦绣。
“我就是喜欢表弟。”
秦锦绣嘟嘟囔囔道,她在秦夫人,秦知府面前是极乖的。
秦夫人捻了捻眉心,有些倦意,看着女儿划了脚尖,撅着小嘴,就是非君不可的模样,头疼道:“你不是心悦小郡王吗?”
“娘亲不是说郡王妃不好相与吗?女儿是心悦他,但是这么多年也累了,再说表弟大了生得……比小郡王好看。”
后面这句话才是她改变主意的重点吧,秦夫人不由嘴角抽搐。
“娘!您就依女儿嘛,再说未来的夫家要是知道女儿在土匪窝里待了几晚上,只怕会休了女儿。”
“……那日,是表弟抱女儿回来的。”
说到这里,秦夫人虽还没应声,但是看她神情踟蹰,俨然松口的趋势。
“等□□到桑宫做完法事,再说你们俩的事儿。”
她这是同意了,秦锦绣抱着她胳膊欢呼,“娘亲你最好了,您看我点茶,还是江琳……江姐姐教我的呢,我还投了一百两跟她一起开了个茶寮,每个月分红就是十多两银子,等再过些日子就回本了。”
她想说自己现在懂事了,还会赚银子了,让秦夫人放心。
秦夫人虽心知她话里水分大,也高兴,孩子肯上进就好,成日里打马挥鞭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浪荡公子呢。
小时候她狠不下心教她,大了也没法儿立马下狠力气来矫了她这德行,如今她肯“改过自新”是最好的。
心底还打定主意,要对江家那丫头更好些,是个正派人物,女儿跟着她学准没错。
不多久,秦夫人请的大师就到了,秦锦绣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山羊胡老道士,微微仰首,冲身边的江琳琅抬抬下颚,矜慢道:“你看,我娘不知道哪里请的江湖骗子,说是能给我消解因果,他那些把戏我也会,酒里撒点硫磺,符纸上弄些骨灰粉,就能弄些动静儿出来,好骗银子,我娘给他了五百两呢,还不如给我,我自己也能做。”、
在秦锦绣看来,江琳琅虽然十分碍眼,不过如今好歹算她们秦家的人,是她的跟班了,自己有什么“胡作非为”的事儿都会叫上她。
江琳琅听得捂嘴直笑,不过她这笑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眼不留白。
她以往觉得秦锦绣刁蛮任性,有些蠢坏,经那一遭,后又相处了一年多,觉得她就是个纸老虎,甚至说得上几分可爱。
倏然想起自己近来听到的传闻,江琳琅问道:“听说义母要为你和韦公子定亲,才这么快将大师请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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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病弱恶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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