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李藤听见门口李山又在骂骂咧咧敲他的门,忍着出门踹他的冲动,把耳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大,继续在网上查跟孤独症有关的信息,为此他还加了一个群,每天蹲在群里看那些家长分享的事情。
他了解到,这类人群会对声音敏感,不喜欢人多人场所,会下意识重复性动作,有极强的正义感,情绪表达困难,有时候反应会有点慢,需要多加引导,耐心重复性的教他……
李藤又观察了余佑好几天,发现他最常出现的地方是画室,其次是教室,然后是厕所和食堂。
他去食堂也只是挑一个角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饭盒,慢吞吞地吃。
他每次好像都吃得很少。
怪不得那么瘦,看起来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藤子……”
万荣突然在他耳边开口。
李藤收回视线,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万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藤子,你最近怎么一直盯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
李藤莫名有点紧张,结果下一秒,万荣换了语调:“他是不是惹你了?!你想揍他?!”
“……”
李藤的紧张瞬间消散,只剩无语。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他在期待一个一根筋说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扒了一口饭,还听见万荣在他耳边小声说:“虽然不建议,但你要真看他不顺眼,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学校门口靠右边第三个巷子口是死路,堵人绝对——”
李藤抬头看他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俩字“傻X”,余光瞥见余佑收起饭盒往外走,自己又飞快地扒了两口,端起饭盘放在回收处,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
万荣看着李藤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猜错了?
放学铃声响起,万荣本来想问李藤去不去打球,结果一转头只看见了李藤的一片衣角,“不是,跑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么?”
李藤一如既往地在门口等余佑,但等了半天也没在角落的小门那看到他。
他知道余佑向来是个固执的人,上下路都很固定,他甚至怀疑余佑连走那块砖都是一样的。
但今晚始终没见到他,眼看着门口的人越来越少,他拉了拉肩膀上的书包,抬步往艺术楼跑去,上到五楼画室,直接右转,这个点,学校只有一间教室的灯还亮着。
快步站在门口,看见屋里那道单薄的身影,提着的心这才落下来,本来想直接开口说话,但又怕吓到他,犹豫一番,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
过了会,余佑反应过来,转过头看他。
李藤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有点红。
余佑看清是李藤之后,又很快的转过头,重复擦拭手里的画笔。
李藤缓步朝他走过去,在距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问:“我过来了?”
余佑转过头,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一脸抗拒。
李藤吸了口气,把迈出去的半步收回来:“好,我不动,我就在这,我不动……”
眼看着余佑慢慢放松下来,他继续说:“时间很晚了,你不回家吗?你妈妈在等你。”
提到他妈妈,余佑这才有了点反应,垂下眼,看了一眼时间,慢吞吞的收拾东西,画笔还一直握在手里,李藤要伸手帮他拿,他却往后收了收,没让他碰,哪怕收拾东西不顺手也牢牢握着。
背上书包,余佑避开李藤,绕路靠着墙出的教室。
李藤关上灯,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夜色正浓,路上行人稀少,寂静的街道只能听见一前一后的两道脚步声。
李藤问:“你的笔怎么了?”
余佑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疑惑,似乎并不确定他在和谁说话。
李藤告诉他:“我是在跟你说话,你的画笔怎么了?”
余佑看了他很久,久到李藤以为余佑又要忽视他,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回答他了,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难过:“脏了。”
李藤怔了一瞬,眼睛微睁,立马上前两步,余佑被他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才反应过来,立刻停住脚步,语速有些快地问:“为什么会脏?”
余佑不知道怎么解释,皱眉顿住,好一会又重复道:“脏了。”
说完之后转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他走路的速度很快,李藤小跑了几步才追上。
路上他还沉浸在余佑理他的喜悦中,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据他了解,他们只有在认为你可以接触的时候才会愿意跟你说话,所以这意味着,余佑认为他可靠,可亲近。
想到这,李藤不禁扬起唇角笑了,高兴得连路也没看清,没注意到前面的路障,差点摔了个跟头。
站直后飞快的看了一眼余佑,发现对方对此毫无察觉,清了清嗓子理了下衣领,装作若无其事的双手插兜继续走,发现和余佑距离拉得长了点,又不动声色快走几步才跟上,只是眉眼的笑意还是偷偷跑了出来。
目送余佑回到了家,关上门隐约还能听见他和吕善说话的声音。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笔脏了。”
“笔为什么会脏?”
“就脏了。”
“那妈妈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好吗?买新的笔好不好?”
……
李藤才想起来,为什么余佑的画笔会脏,是不小心碰掉的?
还是被人故意弄脏……有人欺负他么?
一想到这,李藤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就往余佑教室里跑了一趟,却什么都没问到。
门口出来一个人问一个,每个人都支支吾吾的跟他说没事,要么就是不清楚,但那张脸上就差明说有事。
万荣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包揽下这件事,自信地跟李藤打包票:“问事哪是这样问的?包我身上吧,保准儿给你问得明明白白的。”
俩课间过去,万荣还真带着消息走来了:“你猜我问出来没有?”
李藤没耐心:“赶紧说。”
万荣“啧”了一声,还是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他们班里长挺漂亮那个班长,上次给神经……余什么来着——”
李藤忍住想揍他的冲动:“余佑,继续说!”
“对对对,余佑,给他送作业,被三儿看见了,三儿看上那女孩了,有点不高兴,偷偷摸摸去画室把他笔丢厕所了,听说那余佑差点都疯了,在那又叫又喊的,还是艺术老师把他带办公室才消停——”
“三儿是谁?”
万荣愣了下:“你不认识?就上上周跟咱们打球,手特黑那个,人是真不怎么样,有病——不是,生病的人也好意思欺负,真不要脸,是吧藤子。”
他眼看着李藤脸色越来越不好,问:“不过藤子,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李藤看着万荣,张了张口,突然发现,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对余佑关心早已超出了该有的范围,但他却连具体的原因也不明白。
他们算什么关系呢?
余佑好像只跟他说过几句话,他就像变态一样,整天跟在他屁股后边,小偷一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知道他喜欢画画,画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看起来特好看;
知道他喜欢听下雨的声音,每次一下雨他就很高兴;
知道他心情好的时候眼睛很亮,碰见陌生人还是会下意识躲避。
即便如此,看见不正确的事情会上前制止。
余佑就像他第一次看见的那样,是一个画画很厉害,有点傻的漂亮男孩。
那么余佑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许久之后他才想到,余佑对他,大概就像每晚经过街道,仰头看见的那盏温馨灯火,遥远又温暖,他希望余佑永远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永远阳光漂亮。
万荣见李藤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藤子,藤子?!”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刚才的表情像是在思春。藤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哪个班的姑娘了?你实话告诉我,作为兄弟我绝不笑话你……诶诶诶,你别走啊……”
拍摄这段的时候,江有轨就在旁边坐着,他看着镜头里的李藤,下意识的想,纪青旬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也会这样,目光下意识流露出无尽的温柔,眼睛里盛满了一个人的模样,仿佛要将整片星空的温柔都给予对方吗?
成兴一声“卡”,神情有些不满意,他觉得这里有点过了,他认为这里的李藤更多的是对自己行为的困惑,而不是这种,不自知的喜欢盖住了所谓少年的迷茫。
纪青旬却坚持认为应该表露更多的喜欢,每次一到这种时候,纪青旬就像换了一个人,言辞无比直接乃至有些锋利,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年轻的男生就像傻子,喜欢从来藏不住,他意识到自己不对劲,脑子里隐隐会有想法,只是不愿意承认。
两人僵持不下,又将问题抛给江有轨。
没等他回答,成兴却转过头摆了摆手:“不听你的,他向来站在你那边,不客观不客观。”
江有轨:“?”
纪青旬仿佛看见了江有轨头顶问号,眸中含笑,身上的锐意被这抹笑冲淡几分,收回视线对成兴说:“那你也找一个帮手啊。”
最后两人依旧没争出高下,干脆又拍了两条,下戏的时候,成兴看了他们俩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江有轨对他的目光保持微笑。
纪青旬则视而不见,直接去卸妆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江有轨和饰演万荣的严旻肩并肩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严旻先见到纪青旬,放下搭在江有轨肩头的手,规规矩矩和他打了个招呼:“旬哥。”
江有轨闻言,转头看见纪青旬,脸上的笑顿时散去七八,也老老实实地问候了一句:“旬哥。”
纪青旬莫名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刺耳,这一个两个叫的,好像他岁数多大似的,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随即抬步上车。
本来还想问江有轨要不要随他的车,但看这样子,显然是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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