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晚和纪青旬进一家酒店,第二天在化妆间见到他,才反应过来,笑着问:“不是啊,旬哥,你这是什么情况?”
纪青旬笑着说:“被临时拉来客串。”
江有轨走到他旁边坐下:“昨天怎么没说?”
“要不说临时呢,昨晚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还说为什么洲哥要我来探个班,原来是打着这个心思的。”
他口中的洲哥是这部剧的制片,看样子两人交情还不错。
江有轨顿了下,说:“这也太突然了,都不提前说一句。”
纪青旬从他话里听出为他抱不平的意思,笑着眨了下眼:“放心,我总不会让自己吃亏。”
怎么个不吃亏法江有轨不知道,只是觉得,能见到他很开心。
可惜的是他和纪青旬不在一个组,见面的次数其实也并不多。
每次一到休息,纪青旬放着自己的保姆车不坐,跑到江有轨的车子里,大马金刀一坐,也没人敢赶他。
江有轨刚开始见到他还有些不自在,但次数一多,也习惯了车上多个人,两人各自看各自的剧本,谁也不干扰谁,倒也生出几分和谐的融洽出来。
纪青旬的角色是临时加的反派,大致是要为第二季留悬念。
他的戏份不多,最后一场戏是他俩的追逐戏以及一场打戏。
练习的时候,纪青旬看着他的手臂,下一刻很自然的伸手捏了捏江有轨的肱二头肌,笑着点评:“练得不错。”
江有轨有些怕痒的收回来,耳尖微微泛红:“一般一般。”
纪青旬轻笑一声,没再揶揄。
这场戏拍摄的时候围了半个街道,江有轨瞥见纪青旬,微微皱眉,随后立马追上去,最终两人在巷子尽头纠缠。
互相压制后面对面,纪青旬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的时候微微上扬,声音很低:“你很不错。”
“你到底是谁?!”
纪青旬声音带着一丝遗憾:“可惜了……”
“你会死。”
江有轨眉目一凌,正想要动作的时候,纪青旬比他反应更快,一肘怼上他肩膀,把他踹倒,撞在身后的铁架上,架子被撞歪,人倒在一旁,这一脚可够狠。
江有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刚才纪青旬到底是收着力的。
按道理来说,他这个时候要倒地不起作痛苦样,但就在这时,他余光忽然瞥见什么,瞳孔猛然一缩,连忙爬起来,飞速冲过去,把背着他往前走的纪青旬推开。
“咣当——”
原先搭建的铁架看起来并不牢固,外加上他这么一撞,竟然要散架,眼看着要往纪青旬身上砸去,他这么一推,七零八落的铁棍砸江有轨身上,最重的几十斤全压在右腿上。
脸当时就白了,额头沁出丝丝冷汗。
纪青旬踉跄两步,听见噼里乓啷一阵乱响,意识到什么,转头就看见江有轨倒在地上,脸色煞白。
他瞳孔一缩,心脏失序,脑袋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下,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回过神后,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身旁,连忙蹲下身,却怎么也不敢碰他。
声线绷紧,声音微微颤抖:“怎么回事?”
江有轨疼成这样,还有心思安慰他:“撞了一下,没事,不用太担心。”
看着他那张脸,纪青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垂眸去看他肿起来的腿,喉间堵塞。
心一阵一阵地揪着,只恨这种疼为什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紧急处理完,纪青旬立刻叫人开车带他去了医院,全程陪同。
江有轨看着他,有些无奈:“旬哥,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大事情,而且冯顺和小坛都在这里……”
纪青旬目光有些沉的看着他:“骨碎不是什么大事情么?还是你觉得我在这里很碍事,所以要赶我走?”
江有轨张了张口:“当然不,只是你,片场肯定还有你要忙的吧?你这样跟过来,戏怎么办?”
“随他怎么办,跟我没关系。”
纪青旬垂眸低声道。
听着他孩子置气般的话,江有轨觉得新奇又好笑。。
纪青旬目光落在他的伤腿上,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抬眼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跑来推开我?说不定那根本就砸不到我,你也不会受伤。”
哪怕是他自己伤,自己病,他也不想让江有轨痛,他痛,纪青旬比他更难受,但想是一个意思,但说出来的话似乎就是另一个意思。
江有轨下意识当他不在乎自己,皱眉反驳:“你也说了不一定,我觉得它会直接砸到你后脑勺,把你砸成植物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再一想,他以为纪青旬是怕自己借此缠上他,以为自己居心不良,说话的语气又淡了几分。
“旬哥你不用太有负担,我不会怎么样的,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助理就够。”
纪青旬看着江有轨的侧脸,轮廓线条冷硬,第一次见到他神色那么淡,心一沉,也知自己话说得不对,有些烦闷地皱了皱眉头,但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两厢沉默对峙。
等到李小坛取来他的必需品,纪青旬叮嘱两句才离开,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有轨,注意到他长睫有些不安的上下抖动,腮边的筋若隐若现,一张脸不知道的疼的还是气的,白得有些病态。
纪青旬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吸了一口气,跟李小坛叮嘱了两句,转身走了。
在他走后,江有轨抬起眼皮,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转角,心口说不出的难过。
当日办完住院手续,病房是单人间,剧组报销,也答应等他养好病再拍摄。
住院手术排在第二天下午,江有轨进手术室前,纪青旬突然来了。
江有轨一身病服,脸色一定不好看,因而他一来就自动低下头,不愿去看他。
纪青旬看着他尖了的下巴,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受罪呢。
昨晚走之后,他回到酒店,连着抽了半包烟,越抽越郁闷,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昨天医生说,江有轨的腿先前受过伤,大概当时处理措施不到位,长成的骨头都是歪的,所以眼下被砸就碎了骨,不得不进行手术。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骨头受伤不好好处理,不知道江有轨遇见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一股无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死死裹住,连呼吸都困难。
看着江有轨冷硬的下颌线,第一次感受到江有轨的犟,他什么都不会说,他只会笑盈盈的看着他,然后自己承受一切。
江有轨,这太不公平了。
他按下心中的波涛,尽可能自然地走过去,坐在床边,注意到他躲闪的态度,装作没看见,问:“你今天吃药了么?”
江有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抑郁药。
没等到回答,纪青旬也没觉得有什么,自顾自地说:“我可是吃了,医生说等过段时间去复查,如果情况良好,药就可以停掉我这个进度是不是比你快多了。”
江有轨没想到他还记着比这个,扯了扯嘴角:“这是很好的事情。”
“是啊,到时候我们就不是病友了。”
“那……”
“到时候,我也不想跟你当朋友。”
江有轨被他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堵住,脑子混乱,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了,茫然道:“什么……”
没等他问出个所以,就有护士走来,喊江有轨去手术。
纪青旬沉黑的眸子和凌厉的气势散去,目光恢复平和,把江有轨推上轮椅:“不明白就慢慢想,先手术。”
江有轨一头雾水的被扶上轮椅,一想到身后是纪青旬,脊背下意识绷紧,鼻尖隐约能够闻到独属于纪青旬的冷冽气息。
脑子里一团乱麻,回想起纪青旬方才的神情和话语,思绪杂乱不堪。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做朋友?
为什么不要当朋友?
他做了什么触及对方底线的事情了么?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纪青旬一定不会再来看他的。
那是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有轨一路想到了手术室门口,轮椅被带路的护士接手,纪青旬语气如常:“不用怕,我在外面等你。”
手术室门被关上,江有轨扭头,透过门缝看了他一眼。
身姿笔挺,五官深邃,眼角的弧度柔和下来。
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江有轨垂首转过头,一言不发地被推着走。
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剂打下去,意识有些昏沉,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倒更清醒了。
他回想着这些天的纪青旬的一举一动。
不是没有想过其他可能。
纪青旬喜欢他。
正因如此,所以纪青旬才总出现在他面前,从各种活动现场,到现在的客串,再到刚才意味不明的话。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他总不愿意去相信。
时不时地便催眠自己,是不是纪青旬只是关心他,同理心泛滥。
尤其是这种时候。
得知他病了,会将他的并归因于自己身上。
但不是的,不能是这样的。
喜欢不能始于亏欠。
喜欢只是喜欢,源于最原始的心动和失控,是想见他快乐,想他过得很好,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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