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旧的房间。墙角堆满了回收、尚未分类的纸箱与纸板。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前面是一张小木桌。
他还在理清现状，却听见一道稚嫩声音传了来。
“哥哥！岑岑帮你围兜兜，等等要吃饭饭了！”
说话的是，一个绑着朝天小啾啾的女童。她年纪不大，顶多八岁，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手里拿着一条粉色的宝宝围兜。
她踮着脚，哼哧地爬上苏羽漾身旁摇摇欲坠的木桌，小小的身影，和桌子高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童轻轻拍着苏羽漾的肩膀，嘴上说着：“哥哥不怕！
她站在桌子高处，脚微微发抖。明明自己也害怕得不得了，却仍强忍恐惧，帮苏羽漾围起围兜。
“哥哥来！围兜兜～”
她勉强撑起笑容，将围兜往苏羽漾的脖子系去。
苏羽漾整个人处于蒙逼状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任她摆布。
就在围兜系好的下一刻，小女孩准备从桌上爬下，没料到脚下一滑，整个人身子一晃，就这样失去平衡。
苏羽漾见状，本能地想在女童摔地之前，将她接住。谁知他一起身，身体像是力量在起身那一刻全部用尽，全身都使不上力。
苏羽漾重心一偏，不受控制地扑向前方。
他以极不优雅的姿势摔在地上，但好险在倒下之前，还是顺势将女童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当作缓冲。
接着，后颈传来一阵剧痛，耳边响起椅子被撞倒的刺耳声，还有他撞击地面的闷声。
“砰！ ”
“碰！ ”
听到巨大声响，厨房里一个男童匆匆放下碗，脸上满是慌张，跑过来查看情况：“苏岑！发生什么事？ ！ ”
“没、没有什么事。 ”女童若无其事地回应，但声音却在发颤。
肉眼可见地女童的眼眶早已泛红，低头嗫嚅地揉着红肿的膝盖，动作有些无措。
她有些放心不下苏羽漾，目光往他的方向看过去。
她咽了咽口水，看到了什么，下一秒发出一声惊呼，慌慌张张地拉着旁边男童的袖子：“二哥哥，快看看大哥哥，他好像......死了！ ”
男童的神情一下子变了，连忙扑到苏羽漾身边。两人就这样七手八脚地用力拍他的肩、摇他的手，苏岑更是揉捏着苏羽漾的脸。
“大哥哥！醒醒啊！ ”
“你不要睡啊！ ”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慌乱，苏羽漾依旧一动不动，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崩溃，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滚落。
“呜......大哥哥会不会和父亲母亲一样离 开，永远抛弃岑岑了，呜呜哼哼......”
女童抽泣着，吸了吸鼻涕，双眼红肿。
男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安抚着妹妹，一边不断拍打着倒在地上的大哥，尝试唤醒他。
恍然之间，男孩注意到苏羽漾胸口微微起伏，还有一丝动静。
男孩眼睛一亮，立刻抱着妹妹安慰道：“不怕不怕！哥哥他还有呼吸！ ”
——是的，我还有呼吸。但你们两位要是再继续压我身上不起来，可能等等你们的大哥真没了，苏羽漾倒在地上，心里忍不住吐槽。
正打算开口让他们起身时，脑袋却猛然剧痛。像是有人在一瞬间，硬生生把成千上万笔资料，没有整理、一股脑的全部传给他。
实际状况也大差不差。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他紧闭双眼，顺理了来龙去脉。
他，苏羽漾穿越了。
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原身生得眉目清秀，即便长期营养不良，也还留着几分俊秀模样。只可惜，老天在替他开了一扇窗的同时，也毫不留情地关上了一扇门。
他，是个傻子，要有个形容词的话，就是沉默不语的傻子。
至少，旁人都是这么认为，不过事实上医生从未给过他智力缺陷的诊断。
从出生起，他就很少开口。
任凭亲戚、父母怎么逗笑、怎么问话，他总沉默，不笑、不哭，仿佛只剩下空壳，没有灵魂居在其中。
原身的家庭不算富裕，却也称不上清贫。日子平淡，父母的照顾与弟妹的依赖，让这个家始终充满温暖。按理说，他应该像被呵护的小天使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然而命运总爱开残忍的玩笑。父母接连因病离逝，这个家一下子失去两个生活支柱。剩下的是一个心智不全的长兄，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苏岑和苏阡。
两个小家伙年纪尚小，没有收入，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两人身上。最终，三兄妹被房东赶出原本的家，暂时住在破旧旅馆。
最艰难的时候，他们找到天桥下一处有纸板 的遮蔽处休息，被纸板的主人以为是抢地盘，推搡着赶出来。
幸好，有位好心的老奶奶将自家闲置的破木屋低价租给了他们。
虽然真的很破，但能够遮风避雨便是一个好消息。
两小只一个八岁、一个九岁，这出去外面工作，试问哪家敢雇佣他们俩，被发现整间店都得倒大霉，所以说他们两个，只能每天靠捡废品回收换星币度日。
废品也分很多种，废铁、废金属固然可以卖到更高的价格，但那些轻的几百斤，重的甚至逼近上千斤，轻的两个小孩没有力气搬运，重的则是没有设备去挪动。
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回收纸板，因为也就只有这个他们能搬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睁眼，苏羽漾肉眼可及之处都堆满纸板。
说来心酸，两个**岁的小孩子加起来不到九十斤，同时压在苏羽漾身上，还是对他弱鸡的身体造成了伤害，不只如此，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他眨了眨眼睛，动了动手指，试图提醒两个小家伙情况不对。
苏阡眼尖察觉到异常，连忙拉开妹妹，自己也从苏羽漾身上离开：“大哥的脸色不对。 ”
果然，没有人压在苏羽漾身上，他的肤色慢慢恢复红润。
苏岑知道自己干了坏事，又忍不住哽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看到此情况，想到刚才她的魔音穿脑，苏羽漾头皮发麻，心想，坏事了。
他连忙用手撑起来自己，深吸一口气，喘一口气。准备，一二三四，起来，没力。又吸一口气，二二三四，起来，没力，再接再厉。
两个小孩看着他的动作。
苏岑顾不上哭泣，急忙扶着他坐起身子：“大哥哥，先不要动。 ”
苏阡也在另一边小心搀扶：“大哥怎么了？ ”
此刻的苏羽漾，就像个垂死的老人一漾，嘴唇微动，费力地发出沙哑声：“不哭。 ”
苏岑和苏阡都呆愣住了。
苏阡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幻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是你在说话？ ”
苏羽漾再度开口：“我，起来。是。 ”
他一连开口吐出了四个字，前面是在回应苏阡的第一个问题，后面是回答第二个。
听到大哥清楚回应他的话，苏阡的眼泪悄悄流下，眼眶没有泛红，声音也没有没变，就这样默默地流着泪。
按照大哥的指示，用肩膀做支撑，搀扶着苏羽漾坐在椅子上。
从也记忆以来，印象中的大哥从不回应任何人，这其中也包含他们的父母，哥哥就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醒来。
吃饭、睡觉这些身体本能，都需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去引导，大哥活得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灵魂。
虽然苏羽漾现在就跟木偶没什么两样，脸上面无表情，移动需要依靠外力，否则无法行动。
“大哥，真的是你在说话？ ”
苏阡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就像失踪多年的亲人突然归来，在家属都放弃希望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一样的吓人。
苏羽漾生涩开口：“你，笨。 ”
苏岑立刻跟着附和：“对对对，二哥哥笨！ ”
她顺着苏羽漾的话回应，就怕得不到答覆，大哥哥又变成以前的样子。
苏阡：“对，我笨。 ”
他也想到这一出。
这一插曲，反倒是让苏岑想起来，他们还没吃饭，她小跑步进到厨房里，端着碗出来。
“大哥哥，即便能说话，也是要吃饭的，来，岑岑喂你。 ”
“......”苏羽漾闭口不语，用没有表情的脸拒绝，作为他的回答。
说起来真是丢人，他竟要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孩子喂食，还系着粉色的宝宝围兜......，苏羽漾的眼神飘移，耳根发烫。
“大哥哥，不要走神了，快吃饭饭！ ”
苏岑依旧把他当傻子对待，暂时无法改过来，但他也无法拒绝。
喉咙太久没这样高度使用，导致他只能简单说几个字，一但说太多，喉咙救剧烈疼痛，现在他先闭上嘴，让喉咙先缓缓、休息。
碗里的汤甜得齁人，混着绿豆的香味，里面没有其他配料。苏羽漾伸长脖子，看向碗里眼中透着疑惑。
“哥哥？ ”
苏岑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碗里，解释道：“王婆婆今天多煮了些绿豆汤，让我盛些带回来。 ”
苏羽漾点了点，难怪想说他们家何时有闲钱买绿豆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羽漾待在小破木屋里做复健。
原身傻了几十年，不只话很少，连运动也不怎么喜欢，导致他需要花大量时间来适应这具身体。
一开始腿会不自觉失力，每回跌倒便都得气喘吁吁地将自己撑起。等肌肉有力量后，他趁着夜色偷摸出门......去跑步，因为苏岑不让他外出，他只能像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躲着。
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恢复正常，终于，苏岑同意苏羽漾出去。
苏羽漾：“小岑，我今天外出走走。 ”
他还没看过外头的世界。
苏岑：“知道啦！大哥哥记得要回家。 ”
苏羽漾不傻了，顶多算是一种意外惊喜，生活艰难又是另一回事。
晚上，他听见两个小孩背着他，小声地讨论著回收的价格：“今天纸板的价格又跌了。 ”
苏阡脸上泛愁，声音带着焦虑：“从五块星币掉到四块星币。 ”
苏岑用手指数了数，得出结果后，她的脸垮下来：“我们好像要饿死了。 ”
这可不是夸饰，事实确实如此。
两个小孩子一天捡纸板能换一百六十星币，有九十星币用来买土豆，一斤土豆三人分着吃，可以吃一顿，一天三顿。
五十星币留着交房租，剩下的二十星币作为备用资金，偶尔存上几天才能买点蔬菜补充营养。
街访邻居也认识他们，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时不时接济一下，日子勉强也还过得，经济水平就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
也这么刚好，遇上了回收价格大福下降，一时间让两个小孩子措手不及。
苏羽漾安慰他们：“没事，我来想办法。 ”
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每天捡纸板不是长久之计。
把脑中的想法心算一番后，他说：“你们明天不用去捡纸板，我去就好。你们先抓紧时间把课业复习上，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读书。 ”
苏岑正在疑惑他能想到什么办法，猛地听到这一句，没来得及说话，苏羽漾已经转身走进卧室。
她转头对苏阡小声说：“大哥哥是不是又傻了。 ”更加小声地，“我们能回去读书？ ”
苏阡沉吟片刻，轻声同意她的观点：“可能是吧！ ”
他想起街上的大人们曾说，要顺着病人的意愿，不然病情会加重。
又补了一句：“没事，先照大哥的意思来。 ”
他们心中也有一丝期待能回去读书。
当然，就算不能也没关系。
情况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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