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男人已经肯定自己逃不掉,面对辛禾的问题,他没再掩饰,也算不上绝对坦诚,但很清楚的一点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讽刺与攻击性。
“我跟踪你……呵呵……”男人嗤笑一声,就好像想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仇茵国的人啊,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一出生就注定了和别人的命不同,所以你根本就不会懂我们这些人为了活下来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
“你以为每一个国度都像你看到的这么幸福安逸吗,并不是!在你们这些高贵者看不到的地方,在那些阴沟角落里,多的是没有身份的人。为了获得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我们要像奴隶一样不停地讨好,不停地付出,但很多时候,我们的努力根本没用,你们根本就没在意过我们的死活,玩够了,就像踢狗一样踢走!”
他说的激昂,几乎是声嘶力竭般的控诉。
辛禾看着他面目狰狞的样子,沉默地听着。
“所以,只要找到机会,我们就会拼上所有去抓住,我跟踪你,不过是你运气不好,被我盯上了!”
辛禾缄默几秒,随后指了指手中的铭记之章,幽幽说:“机会?是指这个东西,还有除了一个仇茵国身份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我?”
“是。”男人的回答很直白。
辛禾冷哼一声,头顶的灯光洒下时,在她脸上留下了一片阴影,:“很显然,我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好惹,你的消息不准确。”
“是,我认栽,在打算靠这个办法获得身份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条命而已,我本来就没想要。”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样,你就不会冒险来绑架我。”辛禾冷冷提醒。
男人根本不在意:“是又怎样?我赌的不过是一个可能,我没损失,我敢赌。”
“……”
在他的认知里,如果这件事成功了,他得到的将会是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够站在阳光下,再也不用当谁的奴隶的自由人生,就算真的失败了,损失的不过是一个早就不想过的人声,一条不想要的姓名,几乎算得上没损失。
他的这些话,像是一颗石子落进了辛禾看似平静的心湖。
黑户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又何尝不算个黑户?只是和这个男人相比,自己比较幸运,遇到了想利用自己的人,顺带给了她个能够达成自己目标的便利。
但真的是幸运吗?第一个身份不在被人认可,第二个身份,却拥有自己无法承担的重量。
温长川当时将这个身份给她时,真的只是出于好心给的吗?
只是现在得不到解答,明面上的受益人确实是自己,她也没理由去质问温长川的举动。
在思索过后,辛禾抬眼,再一次盯着男人,慢慢开口:“你还有血对吗。”
刚刚男人一共使用了两种异能,除开他解释过的言灵,还有一种空间系异能力,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要利用一个铭记之章使用两次异能,就必须拥有异能者的血液。
“……废话,我当然有血,怎么?你想和那群渣滓一样抽我的血去卖钱?很可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血不值钱。”明知辛禾问的什么,可他却没如实回答,插科打诨般,讥笑起来。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男人弯唇:“我不知道。”
“……看来你的嘴挺硬,不过这种重要的东西,你肯定带在身上,”辛禾起身,轻轻点了点趴在肩上的蜈蚣,示意它顺着自己的手臂往下爬,“我不介意让它把你吃了,然后提取我要的东西。”
“什么?”男人下意识问,视线也随着辛禾的动作落在了那条蜈蚣身上。
暗红色的蜈蚣,爬行时身躯扭动蜿蜒,无数节肢快速移动,在辛禾浅灰色的外套上显得格外显眼。
在它落地的那一瞬,蜈蚣的躯体骤然绷紧,黑褐色的节肢像被充气般节节撑开,甲壳缝隙里渗出淡红色的荧光,不到两秒,它便膨胀到与辛禾齐肩的高度,逐渐扩大的鬼头愈发清晰,口器开合间,还能看见细密的獠牙上挂着透明粘液。
“嘶——!”小红猛地弓起身子,腹部的环节张开,发出尖锐的嘶吼,腥气混着铁锈味朝着男人扑面而去。
在末日降临后,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变成了异种,散布在域外,虽然城内会圈养一些禽类拱国民的生活需要,但大多数都是由科技培养的,这就意味着成本不低,根本不可能会培养什么虫子,更不可能培养什么会变成异种的存在。
“救、救命啊!滚开——!!!”男人的脸上再次露出恐惧的表情,不停地往后蹬着腿,鞋底都蹭出了两道灰白的痕迹,但他的后背早已紧贴着墙,直到陈旧的墙皮因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掉着碎屑,他才惊觉自己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蜈蚣的阴影逐渐覆盖在自己身上。
等到男人脸色惨白如纸,牙齿开始不受控地打颤,连叫喊的声音都变成了气若游丝的呜咽时,辛禾才抬了抬下巴,示意:“小红,回来。”
得到命令的蜈蚣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几秒内便缩回手指大小,重新爬回辛禾肩头。
辛禾直言:“东西给我。”
男人瘫坐在地,嘴唇大张着喘气,只能机械地顺从辛禾的要求,在腰间搜寻着什么,但由于指尖抖得厉害,摸了好几次才将藏起来的瓶子拿出来。
非常小的两个瓶子,里面的血也已经见底,只剩下一层薄薄地痂残留在瓶底,辛禾衡量了下,现在剩下的血最多只能再使用两次铭记之章。
辛禾转了转手里的瓶子,问:“分别是哪个异能?”
“……”男人目光涣散,没有回答。
辛禾也不指望他能回答,直接勾出一小块放在了铭记之章上,很快,铭记之章有所反应,外表镀上了一层存有异能的金边。
不管是哪种异能,辛禾现在都能用上。
看了眼依旧恍惚的男人,辛禾直接使用了铭记之章。虽说复制一次只能使用一次,但只要使用,相应的异能情况就会自动同步到使用者的脑海里,不需要问,也能知道这个异能是什么,怎么用。
而刚刚,辛禾使用的是言灵系异能者的血。
来得正好。
辛禾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强迫仰着头的男人和自己对视。
“听我说,”铭记之章发出一道浅金色的光芒,言灵系异能力瞬间发动,原本瘫软的男人忽然坐正起来,涣散的瞳孔对焦起来,紧盯着辛禾的目光,等着她接下来的命令。
使用期间,辛禾能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思维正被自己操控,这种感觉很微妙,不过借此,辛禾也得知了,言灵系异能力是一个与概率相关联的异能,受令者的等级越低,命令的成功率越高。
难怪这个人能够如此自信的对自己使用这个异能,这是逮着她力量型异能者,等级低薅啊。
辛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接着命令道:“忘掉刚刚的一切,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你没有捡到铭记之章,身上也没有装着血的瓶子。”
由于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快,异能力就起了作用,男人缓缓转头,看向一侧的房门。
辛禾松开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动作。解除禁锢的男人用手撑着地,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只是像条衰老的狗在地上爬着,双腿发软,好几次即将站立的时候,又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原本就磨损严重的鞋底在男人的挣扎间已经断了,只剩下一块布料孤零零的连接着两块鞋底板,地面上还能看到摩擦过后的灰白碎屑。
“……”辛禾漠然,耳边却突然想起男人的控诉。
‘为了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我们像奴隶一样不停地讨好,不停地付出……’
磁那国真如传言中一样,友好又自由吗?在这个末世里,友好和自由的定义又是如何?
如果磁那国真的自由,那一个普通人的嘴里为什么会出现‘奴隶’这样的字眼?那为什么,本该自由热闹的欢迎会中,透露出来的反而是一种诡异的掌控感?
出神间,男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手依旧有些抖,压上门把手时,尝试了两次才将那扇陈旧到有些腐烂的门打开。
男人脚步踉跄的往前走着,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辛禾才将小红收回系统,看向屋外的情况。
夜色已深,可这周围没有多少光亮,唯一的几缕光都是从几扇不干净的窗口洒出来的。
与莫尔宫附近宽阔笔直的街道不同,这里没有一丝繁华的气息,逼仄的街道将远眺的视线切开,复杂又凌乱的电线随意耷拉着,四周的墙壁残破,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怪味。
起初,辛禾以为男人已经将她带离了磁那国的范围,可跟着男人走了几步后,辛禾忽然瞥见了从糜烂墙壁上方伸出的一块建筑。
这是磁那国的城墙,而不远处,灯火通明。
在记忆中,辛禾并没有在温长川的那张地图上看到过这里,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注意过这里的存在。
他们还在磁那国内,却又像是被磁那国排除在外一般。
辛禾看向不远处发出的光,浓黑的夜色中,远处的光仿佛轻而易举间就能照亮一切,而这里,就像是永远被黑暗笼住,粘稠、混乱、贫瘠。
恍惚间,男人已经没了踪影,辛禾看着漆黑的长巷,叹了口气,准备使用另一瓶里面的空间系异能离开。
而这时,手环忽地响了一声。
辛禾点开,发现是温长川的消息:【你现在在哪儿啊,都这么晚了,今天不回吗?】
这么关心?辛禾盯着信息发了会呆,最后回了两个字:【马上】
辛禾刚关上手环,准备拿出血瓶时,身后猛地打来了一道白光,紧随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现在已经很晚了,快回家!”
辛禾快速将东西收好,转身,强光刺激下,辛禾下意识闭眼。
“嗯?你是辛禾!”女人略显疑惑,但在确认后又立马换了种欣喜的语气:“你怎么来这里了啊?是游者大人让你来的吗?”
游者大人?如此熟悉的语气。
在女人逐渐靠近自己后,辛禾一把压下了她的手电,忍无可忍地说:“能不能不要怼着我的眼睛照,我感觉我要瞎了。”
“啊?好的好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看到你太激动了,一下子忘了这事儿。”
辛禾缓了缓,终于将眼睛睁开,看向了站在面前的女人,此时的她已经将手电筒关上了,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小物件发着暖黄色的光。
看到辛禾终于睁开眼,盏澄直接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被迫的,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来。
想起刚刚盏澄脱口而出的话,辛禾借着当了个借口:“……是游者要我过来看看。”
盏澄两眼一亮:“游者大人真的打算关注守望区吗!”
原来这里就是守望区,辛禾依稀记起,她曾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地方,身处磁那国边缘地带,非常不太明显。
感觉不是很重要,辛禾就没过多关注,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个名字。
但是,这里离租房真的非常远啊……
辛禾小幅度皱了皱眉,无奈问:“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盏澄:“我住这儿啊。”
[害羞][害羞][害羞]滑轨冒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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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磁那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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