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黄桷兰夹杂着泥土的气味，闻起来格外清新。
夏澄之打了声哈欠，顺手拿起床头充着电的手机，睡眼惺忪地看着手机屏幕。
“卧槽，几点了？！”
他猛然惊醒，和周公说拜拜，彻底回过神来，定睛一看。
七点十分
来不及思考，夏澄之一骨碌爬起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在卫生间里搞得叮咚响。
“澄之，起床了？今天是不是要开学？”毛君如听着楼上叮叮当当的动静，知道应该是起床了。
夏澄之把书包往一只肩膀上一甩，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来。半蹲在玄关处穿鞋，因为太匆忙了好几次鞋绳都没系好。
“昨天晚上包的豇豆酱肉包子，在锅里闷着呢。先吃了早饭再走！”
夏澄之终于把鞋带系好，转过头来，“奶奶，来不及吃了！我去学校里面买面包吃。”
今天刚开学，有开学典礼，得赶在班主任点名集合前赶去操场。他昨天熬夜把作业给赶完的，凌晨3点才睡的觉。原本定的闹钟不知道是没响还是他没听见，总之他今天完全的睡过头了！
“等着！干巴巴的面包哪有肉包子好吃！”
毛君如把装着肉包的塑料袋塞进了夏澄之书包外层，外加一瓶本地人从小喝到大的酸奶。最后拉好拉链，拍了拍夏澄之的书包，“路上骑慢点，早餐记得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夏澄之肾上腺素飙升，自行车车轮都快擦成了风火轮。他现在还真想自己脚底踩的是风火轮呢，可惜不是。他已经在这红绿灯口前停了不知道多久了，心里不住地犯嘀咕，这红灯也有点太长了点吧，比自己的腿还长。
后背猛地被拍，夏澄之浑身惊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脚尖没踮稳，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橙汁儿？！我去，难兄难弟啊。”
夏澄之左手夹紧刹车，右手抚了抚自己的左胸，心有余悸道，“大崔，你差点吓死我了。我真的要弄你了。”
崔应语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没有要迟到的紧迫感，可能这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夏澄之和崔应语是多年的死党。他俩和谢准还有楚煜琛，四个人从小学一直到初中都是同班学，只是到了高中虽然依旧同校可是其他两个去了不同的班级，而他和崔应语还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同一个班。
对面信号灯上红色叉腿站着的小人一灭，绿色行走的小人一亮，一暗一亮间不过三秒，夏澄之便踩着脚踏板，飞也似地跑了。
身后的崔应语也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便与夏澄之并肩同行。由于速度过快，俩人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崔应语在一旁大声地喊着，生怕别人听不见，“卧槽，至于骑这么快吗？还有昨晚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怎么一条都不回？兄弟就等着最后一张英语卷子的答案了。”
夏澄之白了崔应语一眼顶着风声吼了回去，“我三点就睡了！你几点给我发的消息？那个点狗都睡了。”
昨晚他们四个人在讨论组里互发答案，主要是他和崔应语单方面抄楚煜琛的。南桥每个年级放大长假都会统一布置几十张卷子。这些卷子是每个班都得硬性完成的，至于其他额外的作业就看每个班自己决定了。崔应语口中所说的英语答案就是他们班英语老师单独布置的作业。
夏澄之昨晚昏天黑地地赶完所有作业，收拾书包的时候眼皮子都在打架，之后便直接倒头就睡。昨晚赶作业的时候他便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提前写完作业了，真的，没有下一次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啧，大佐。”
俩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将自行车锁在了学校旁边的公园口。自行车是不能骑进学校了，大佐在校门口逮人呢。
“欸，就是你俩。对，说的就是你们俩！自行车给我放在旁边。几班的？你们班主任是谁？”大佐那尖锐的声音如雷贯耳，隔着方圆八百里都能听见。
俩人都不由得惊了一下，心跳如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崔应语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是，大佐视力这么好？隔着墙都能看见咱俩了？”
夏澄之眉头拧成了一团，“不会吧。我要哭了，这才开学第一天... ...这学期槐姐肯定不会再饶我了。”
他们学校有一点修得很好，学校正大门——也就是东门，通往东门的两条路的绿化做得特别好。靠近学校围墙的那一侧凸出来的一部分种满了黄桷兰。正值夏末，黄桷兰枝繁叶茂，虽然花朵凋零了不少，但是仍有些稀稀落落地花朵害羞地藏在绿叶后面，也算得上香气扑鼻。
夏澄之和崔应语两人是从东门左侧的文化路上来的，还没到校门口他俩便看见大佐正站在校门口逮人。学校两条道的绿化设计做得很妙，还在道上的人可以透过枝叶间的间隙看见正门的人，而在正门的人不留心是很难注意到绿化带后面还有人。再加上围墙弧形的设计，更是成了视野盲区。
崔应语上前走了几步，贼头贼脑地往那瞥了一眼，随即飞快地转过头来，“走走走，说的不是我俩。大佐没看见我俩，是其他的倒霉蛋。”
那两个学生是从对面的马路，骑着自行车大哧哧地过来的，大佐一眼便看到了那俩倒霉蛋。俩倒霉蛋正灰头苦脸地站在那挨训。
夏澄之眉头舒展，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地，突然——尖锐响亮的声音陡然响起。
“你们两个——”
落下的心又猛地悬了上来。
“给我站好！”
夏澄之倒吸了两口凉气，“这个大佐可不可以不要一惊一乍的，我真的不禁吓。”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以后是不是得天天迟到了！态度极其不端正！我拍照发在群里，问问是哪个班的学生。”
崔应语把夏澄之往后推，弓着腰小跑，“快走快走，我的小心脏也快受不住了！兄弟快被吓出心脏病来了。咱们从初中部那儿翻墙进去。”
大佐原名叫杨侯宇，是他们这一届的年级主任，留了个八字胡，神似抗日神剧里的大佐。
初中部在南门后面，南门挨着食堂。
两人飞快地跑到初中部的围墙后面，途径南门时往里看了一眼，食堂里出来些零零星星的住校生，手里拿着早餐往超操的方向跑去。
夏澄之跑在前面，催促道，“大崔，咱们得快点了，没几个人了。”
“我去，你能行吗？”
夏澄之双脚踩在毛石砌成的围墙上，双手把繁茂的迎春花藤往下扒拉，咬牙道，“闭嘴！”
初中部的围墙其实挺好翻的，难就难在里面种满了迎春花，迎春花那绿油油长条条的藤子肆意妄为地从围墙栏杆的间隙中长牙舞爪地抻出来，野蛮生长。
夏澄之好面子，不敢在自己兄弟面前露怯，只好硬逼自己和那些迎春花藤殊死搏斗。
崔应语又在下面喊道，“还是我先来吧，我去里面接你。咱们赶时间！”
夏澄之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七点五十一了，时间紧迫！八点就要在操场清人了。
他把迎春花藤往两边刨，踩了上去，然后——信仰之跃。
我跃你爸爸啊！
扑通一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来，反倒是鼻尖萦绕着一股很好闻的气味，耳边响起一阵轻微的闷哼声。
夏澄之呆愣了下。
“小心点。”
回过神来后，夏澄之抬头一看，便对上了一双颜色极深的，冷淡的眸子，如远山上的一缕清风。是他接住我的吗？长得挺俊的，有点冷。因为脸和脸之间离得很近，夏澄之便能看见对方右眼睑和左鼻尖上的那两颗很醒目的黑色小痣，甚至苍白的脸上细微的绒毛。他好白，比我还要白吗... ...
“咚——”
突然地上传来一声巨响，夏澄之这脆弱的心灵又被吓了一下，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橙汁儿，你抱着别人干什么！我去，开始放音乐了！咱们得四百米冲刺了。”
噩梦般的运动员进行曲在操场上敞亮地播放着，那韵律，那节奏，真的很青春很活力。
愣了下，夏澄之这才发现对方还扶着自己，而自己的双手还放在别人的肩上。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内心一片怔忡，便拉着崔应语往高中部的操场飞快地跑去。
少年久久凝视着男生仓惶而逃的背影——刚刚还在他怀里惊魂未定，睫毛轻颤的男生，皮肤白得晃眼，就连校服纽扣都是错位的。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刚刚的男生特别像他家里的那只白土松，他忽然觉得这个开学日似乎没那么无聊了。
是初中生吗？怎么长得比初中生还要成熟？为什么没穿校服？不对... ... 初中生还没开学呢。
崔应语在后面戳了戳夏澄之的衣袖，悄悄说道，“夏澄之，你是不是傻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再说了至于吗？槐姐不就只罚了咱们擦一个星期的黑板吗？”
“擦一个星期黑板，你觉得很光荣？崔应语，集合就给我好好站着！我再发现你俩偷偷摸摸说小话，就不只是擦黑板这么简单了！”
宋清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俩旁边。集合的位置是按照身高排的，所以夏澄之和崔应语排在队伍的末端。
他俩把书包给丢在了操场的大门栏杆旁边，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到的时候刚好碰见高二3班的队伍，于是便浑水摸鱼地溜了进去。就算溜得再神出鬼没还是被他们眼尖的班主任宋清槐给逮住了。
崔应语讪笑，“槐姐，我们错了。”
什么我们，明明是你一个人在说话。夏澄之大喊冤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夏澄之和崔应语本身就是长得好看的男孩，成绩不算差但也不算顶好的，每次认错倒也很积极。
他俩算是吃到了颜值红利。宋清槐本想再严肃一点说些重话的，可是看见这两张好看的脸也心软了些，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最后轻飘飘地说了句，“收收心。认真听校长发言。”便去突击检查其他同学了。
夏澄之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地听着主席台上校长那慷慨激昂，挥斥方遒的演讲，最后默默地朝身后的崔应语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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