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有这样一张表单，将所有容易被拐卖的老实孩子都记录其中，并且按照容易被拐卖的程度排个名。毫无疑问，乌能排在最顶端，并且将第二名都遥遥抛开。以至于简瞳都快要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
这不是她在处心积虑地寻找保镖。
——而是梅克尔空手套白狼地，给他这位傻乎乎的小同僚找个监护人。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哼，我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
简瞳心底了然，哦，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哪里都没法去。
所以她也很顺理成章地发出邀请：“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住一段时间？”
乌很明显露心动了。
但他嘴上还在逞强：“我与梅克尔之间的仇恨可深了，你别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收买我！没用的！我是不可能轻易原谅他害我渎职的过错的……不，不对，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联。但是，女人，看在你供奉上的食物的份上，我就已经不与你计较了。既然如此，你还不感恩戴德地快快退下。”
一桶牛奶，再加两斤火腿，就成功收买你啦？
嘴巴说的中二，但实际上意外地好买通呢。
简瞳和言善色地解释说：“你和梅克尔之间的事情，当然由你们两个人之间搞定，我是不会插手的。无论你想这么收拾梅克尔，我都支持。”唯一的问题是，梅克尔好像没怎么把乌放在眼里，“我邀请你到我家里来，当然只是出自我自己的意志。同样，这也不是怜悯，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安全无法得到保障，所以希望获得乌的保护。”
“说的也是。”乌特别得意地拍拍胸脯，“我可厉害啦。”
简瞳看了看乌营养不良的小胳膊，再看看他羸弱纤瘦的小身板，单从外表，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个特别能打的保镖，但既然梅克尔已经在背后做过保证，简瞳只当做他们并非是以肌肉为象征的……能打吧？
“但作为愤怒、恐怖和火焰的使者，你做好了代价吗？”
乌猛然寒住了一张脸，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表情还挺能唬住不太了解他本质的外人。可帅不过三秒，乌就自己泄露了底：“所以，作为代价，你必须每天给我供奉一杯……啊不，两杯牛奶才可以。”
真、真好养。
简瞳母爱大发地摸了摸乌的头顶：“每天三杯。”
乌受宠若惊：“真、真的吗？”
“真的。”
她虽然没钱，但还真没穷到连奶粉都买不起的程度。
“会、会不会太多了点？你供奉得起吗？”
“供得起供得起。”
倒不如说，每天三杯牛奶都供不起的人比较可怜吧。
就这样，简瞳就将这个自称很长很长的小孩拐回了家中，过程之干脆，就连简瞳自己都觉得有些惊愕。在路上，乌还一直非常忐忑不安地问她：“这是不是过了，老东家（他知道梅克尔和拉菲都喊那位叫老东家之后，也就从善如流地跟着改了称呼）当年也就只要一只全羊，我要三杯牛奶是不是有点逾制了？而且，就算是老东家，当年也没有天天要啊……”
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
简瞳暂时也随他念叨，等她到了家之后，烧好热开水，豪气万千地在乌面前泡了一大桶牛奶后，成功将对方镇住了。简瞳盯着对方，不得不说，这种“一掷千金”般的感觉好极了：“这些都是预备好给你的，但不是现在喝，你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去洗个澡，我给你准备了干净衣物。”
说是干净衣物，其实都是简瞳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
没有分男女款式，乌看着瘦瘦小小，穿着也不显得违和。
洗澡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乌虽然天然呆了一点，但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简瞳将洗漱用品的使用方法都和乌介绍过一轮后，就放心——其实也没有那么放心地让他一个人洗澡去。
好在，乌确实没出什么意外。
等乌把小脸洗干净，简瞳才发现，他长得很好看，眼瞳明亮如里面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小太阳，双颊红润如苹果，五官精致得如同放在商店里售卖的洋娃娃——和梅克尔一样，乌的外表也带着中西合璧的混血儿之感，但他眼瞳和发色都是如黑夜般的黑，因而没有梅克尔那么明显。
不协调的地方也有。
他是真的很瘦，洗干净后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有明显的淤青。
“哦，这不是我的。”乌扯了扯袖子，发现短袖确实无法覆盖过手肘，就放弃了，“是这个壳子自带的，我来到它里面之前，它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所以，不是我不能打，也不是我受伤了。”
“嗯嗯，乌最厉害。”
简瞳点点头，梅克尔和拉菲会有意识地遮掩，自己和普通人之间的异常之处，有时候不小心吓到简瞳，他们也会事后安抚。而乌显然没有这样的意识，会非常直白地说出真相。这样想着，简瞳很好奇地问：“你总说壳子，壳子，难道这个壳子不是你们制作出来的吗？”
梅克尔连创造一个宇宙种族都能做到，创造一个人类身体，对于他们而言，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吧。
“如果仅仅只是设计出来，那是很简单的啦。本来，老东家将我们制造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减少工作量。我们每个同僚的本质里都内置有……呃，很厉害很厉害的CPU，能够在创物上进行很高精度的计算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乌含糊不清地解释了几句之后，端起大桶牛奶，咕噜噜地喝了一半下去，这种不要命的架势——简瞳怀疑他胃里内置了一个黑洞。喝完一半后，乌停下来，打了一个带着奶气的嗝。
“但也只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了……我们没有权利干涉现实。”说完这句话之后，乌皱了皱眉头，他这个说法其实不怎么准确，但想要和简瞳解释清楚，好像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伸出手，做比划——
“如果把世界想象成大海，那么人类所处在的位置，就在大海海面，而我们，在海面之下。没有老东家的同意，我们是很难对现实做出改变的……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就是会很麻烦，越精细的动作越难。”
所以，像是给自己制造人类壳子的事情……
基本上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精操”的范畴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无法接触到‘海面’，这个时候，就需要借用人类的外壳了……动物也可以，但既然有人类可以选，为什么要选动物？要么选刚刚死掉但表面还是很完整的人类外壳，要么就从受精卵开始蹲守，差不多就是这两种方法。”
等等，“他”是怎么死的？
虽然乌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了，但简瞳敏锐地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就在不久前，在简瞳小区附近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死掉了一个孩子，甚至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是虫族，虫族吃人是不会留下全尸的。
想到这里，简瞳脸上就不免浮现了一点惊惧之色。乌看见了，但他没有往心里去，心满意足地将最后一点牛奶卷进舌头上：“别担心，有我在呢！放心，我很厉害，是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乌的承诺掷地有声。
……
……
怎么讲呢？
应该感到放心吗？
被一个外表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这样保证了，简瞳感觉还是有几分微妙的。她揉了揉乌的头，少年的头发细密柔软，还带着一点小蜷曲，手感很好。她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暗中觉得，自己可能要加快做新游戏的速率了。
而就在当天晚上，乌就给了简瞳一份巨大的惊吓。
这孩子半夜三更哭哭啼啼地捂着肚子，眼泪如同断了线地珠子般往下掉，声音凄厉无比：“呜呜呜呜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好疼，肚子好疼……”
“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简瞳忙了一宿，最后还得忍受医生看智障般的眼神：“乳糖不耐受症。”
“什么？”
“这是一种先天上基因的缺陷，肠道里不能分泌消化乳糖的酶。西欧人身上很罕见，但也不是不存在。而在华国人身上就非常多，基本上算是常见症状，回家好好养养，就平时提供给小孩的食物更要多多注意，别的就没什么了。”
“有哪些要注意的？”
医生忍俊不禁，他没好气地笑着说：“少吃牛奶。”
简瞳是真的懵了：“……啊？”
“吃多了，他消化不良的。”
简瞳：“………………噗。”
对不起，简瞳原本没想笑的。她是受过专业训练，平时不会笑，除非真的太搞笑了所以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情乌，但他在某种意义上，是真的惨绝人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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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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