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口气，唇角挂着一抹极浅的笑意。“看来凌师长对我有诸多怀疑，不是一两日，不是一两句可解。”
“因为你从没试图跟我交底。”
“交底的是要建立在双当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咱俩算什么？同志？战友？朋友？别说笑话了，一点都不好笑。”
杨清帆眼睁睁看到凌峥嵘一晃，他下意识贴上去扶住他，深怕老大愤怒之下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忙打断他二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大声道：“老大！小嫂子在气头上呢，你少说两句吧。”
见众人都看过来，他硬着头皮道：“要不咱，咱明天再来看小嫂子吧，回去晚了会被院长骂地的。”眼见气氛剑拔弩张朝着谈崩的方向去了，杨清帆愣没敢说他受伤的事，他强颜欢笑地劝着，“小嫂子肯定累了，想休息了，咱们走吧。”
凌峥嵘还想开口，门外忽然传来陶九思的声音，“你一个人见她不合规矩，至少得两人。”
说着门开了，严静姝站在外头，瞧见里面的三个人颇感意外，“凌师长你怎么来了？你不想活了？”
杨清帆忙接口道：“严营长来了，呵，老大咱们先回去吧，严营和小嫂子肯定要聊聊天，咱们先回去吧。”
他真的要哭了，别回头老大刀山火海地都闯过来了，最后却因为枪伤并发症或失血过多死在这！
程骁也看出他面无血色，不动声色地上前捉住他的手臂将人往外拖，“凌峥嵘，现在不适合再聊下去了，天大的事缓缓情绪再聊也不迟。”
严静姝倒没想那么多，只疲惫地开口道：“夏夏，老爷子情况很不好，盛世走不开。但你别担心，他自有安排。我买了晚上的火车票回鹅州府，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去？”
孟图南瞳孔猝然一缩，怔然一瞬后阖上眼坐在白炽灯下。
缓了会儿她轻嗯了一声，挑起眼皮子看向严静姝，慢声道：“242厂里没有机器，但南方的兵工厂里有，叫盛世安排人来将阿航他们三个接走，哪怕我没去也要继续搞研究。”
她撑着脸，然后拿起铅笔在纸上来回画直线，目光虚虚望着纸不知在想些什么，声线里是奇怪的笑意，“叫他等我。”
“谁？”严静姝没听懂。
陶九思在门口插话道：“凌师长，王厅长有请。”
凌峥嵘沉默地看了少女一眼，她却始终没有看向任何人，凌峥嵘抿了抿唇，抬脚离开。
杨清帆紧走两步跟上去，“老大你伤口崩开了，咱们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陶九思这才看到地上的血迹，眉头一皱，“你这……”
凌峥嵘一言不发进了王厅长的办公室，他是师级干部，相当于地方正厅级别，而王厅长也是正厅级干部，两人差不多算平级，王厅长见他进来欲上前与他握手，但凌峥嵘却避开了，扬了扬手上的血，淡然开口，“一点小伤不知怎么就崩开了，手就不握了，聊完还要回去重新缝合。”
这么血腥的事到了他嘴里轻得仿佛不值一提，王厅长的表情一言难尽，“凌师长，你都这个级别了还要亲自出这么危险的任务吗？”
老头子不能理解，也很难认同。他清了清嗓子，觉得凌峥嵘赶时间所以说得比较直白，“京都叶家打来电话，叫我放人，你怎么想？”
“叶鼎？”
王厅长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凌峥嵘开口道：“若是叶老的电话，那根本不必纠结。”
“唉谁说不是呢，愁人。”王厅长理了理地中海的几根稀毛，一脸愁容，“虽说按徐涤清交代的看，的确和孟图南没什么关系，但她侵入海雕国的卫星这件事可大可小，也不知道咱们的涉及区暴露了多少，就这么放了只怕不妥。”
他随手翻了翻卷宗，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凌峥嵘，眼里尽是埋怨。“真是可惜了，原本隐藏在少民里的潜伏份子被你们阴差阳错撞破了，却一个活口也没留。但凡留一个也能出来指认一下，或交代一下他们究竟是意外被牵连出来的，还是早有预谋就奔着你们去的。”
凌峥嵘垂眸，那会儿孙正发了疯一样报复那些人，他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三个了，他们仗着对地形十分了解做了埋伏，要不是严静姝在紧要关头死死抱住孙正的腰拦住他的脚步，那么就不止是中枪了，可能还会踩中他们埋的地雷。
“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主要是牵扯到军队了，便使放人我也得跟你交代一下。”
凌峥嵘沉默了片刻，拧着眉心，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光看着很不高兴。“容我想一下。”
王厅长见地上不一会儿就聚了一小摊血迹，忙不迭应下来，“好好，没问题。凌师长，你快去包扎一下吧，这么淌血会死人的。”
凌峥嵘起身告辞，全程淡定地一塌糊涂。
啧，王厅长打从心底里佩服他，单就这隐忍的心性和三十岁年纪，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凌峥嵘一路沉默着回到医院，主治医生都已经准备交班了，看到他回来又拎着本子找过去。
待他脱下衣服，壁垒分明的右前胸肌肉上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得益于人体强大的自救功能，这么大的血窟窿到最后都得白细胞拼死填上去，这会儿就只剩下丝丝的血迹从里头往外冒了。
医生很生气，气病人不知轻重拿生命开玩笑。但他下手依旧很稳，清创后挑开原来缝合的棉线再重新缝合。
撕裂伤不规则，需要缝合好几层肌肉组织，时钟滴滴答答转眼就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因为没打麻醉，凌峥嵘疼得全身**的，不仅如此，脸色也白得吓人，眼下乌青，怎么看都没了下午的气势。
隔壁屋的孙正比他还惨，拖着条瘸腿过来看热闹。杨清帆一副死了爹娘的丧气脸，要哭不哭地和他说道：“完了，老大把小嫂子当特务审，小嫂子单方面提了分手。”
孙正一张面瘫脸半天才做出一个不解的表情，然后发出灵魂质问，“图啥？”
见杨清凡不解，孙正靠在墙边问他要了根烟点上，“我问你，小嫂子漂亮吗？”
“啊？漂亮。”杨清帆回想了一下，认真道：“小嫂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仙女也不过就这样了吧。”
孙正冷笑一声，“海雕国那个男人是准备娶小嫂子的，可不是利用，不然不会那么大手笔连F15都搞来给小嫂子玩。”
“小嫂子怎么回国的你不知道吗？偷了他的飞机，后头跟着两驾海雕国最先进的歼敌机，真想打一架小型客机还不跟玩儿似的。”
“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会把自己媳妇儿送回她自己的国家施展美人计的？是天冷头凉，天生爱戴绿帽子吗？”
杨清帆噎了下，好一会儿才反驳道：“不对，小嫂子当初回来是顶着天才少女归国搞科研的头衔，遇到老大这不纯属意外吗？”
“当然是意外，如果老大没接这趟活儿，那就是程骁了。”
孙正啧了一声。
“是意外也不是。”
杨清帆的CPU都被烧干了，蔫蔫地看着他。
“你看老大平时叼得那副样子，金三角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啊，他胆子够大吧？你叫他敢把小嫂子单独放出去？别说出国了，敢出第三战区我都敬他是条汉子！”
“毕竟就小嫂子的模样，她要是想，一脚踏十只船都算她有良心了。”孙正嗤笑一声，“我是跳车的硬伤，他那是近距离7.62毫米的枪伤啊，才取了子弹就往拟战局去，为啥？是因为天生喜欢搏命吗？还不是程骁在那他不放心。”
杨清帆的心情复杂极了，孙正说得对啊，老大这口不对心啊，桩桩件件都显示了老大对小嫂子卑微到骨子里的喜欢，可他为什么还要对小嫂子说话那么不客气呢？爱极生恨吗？
“那，那小嫂子就不能是回来套取情报吗？立个大功，再回去结婚。”杨清帆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她就啥也不凭，还不能凭那张脸过好一生吗？更不提她真的是那种有本事的人！大本事！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孙正毫不客气地去戳他的脑门子，烟头的火星子差点烧了他头发。
“海雕国还需要窃取咱的科技啊？以小嫂子的能力，十八岁的博士啊，留在海雕国我都不敢想她日后能搞出多大的成就，为什么要把她从科研人员降级成间谍呢？还是那么低级的**间谍？”
靠，还真是，杨清帆无从辩驳。
“那，为啥别人上了黑杀令都是要命，小嫂子上了就是高价带回去？”
孙正翻他个白眼，面瘫的脸上是不加掩饰地嘲讽。“这不巧了吗，又绕回去佐证了。用你的榆木脑袋想想，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乔纳森人家本意就只是挂个悬赏，追捕在逃的小娇妻呢？你们自己脑补那么多，还要问为什么？”
多么严谨的闭环啊，杨清帆恨恨地想，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他自闭了，他愤愤不平道：“你肯定说的不对，不然老大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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