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孟图南弯了弯嘴角。
“好,恭喜你加入我的team。你知道的,背叛我除了身败名裂,还会死得很难看。”
“你放心,我是死忠派,就是那种不论对错,就忠于一人的那种臣子!”
孟图南在宁和光凝眸的注视下轻笑了一声,张春祥立刻匍匐在地上,直至两人从房内离开,他方才泄了劲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
孟图南做了简单的笔录后就随着宁和光乘车离开。
这里只有驾驶员和副驾驶的警卫员,都是宁和光的心腹,可饶是如此,他仍旧觉得不够私密。开口也是含沙射影,“少时有子谋家业,广邀入幕之宾,良莠不齐终被牵连。何故?”
孟图南假寐,许久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论功行赏或弃如敝屣,皆不过一念。何故之有。”
宁和光捏了捏鼻梁,忽地叫停车子,他将车上所有人都撵下去亲自驾驶。
车子开得平稳缓慢,怕颠簸使少女感到不适。他想了片刻,直言问道:“小南,你究竟要做什么不妨告诉我,你可以,我也非常高兴你来借我的势去做你想做的事。”
“不要这么辛苦绸缪,你如果需要组一个团队,你给名单,我来调度。”
“不仅仅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补偿,也是一个高位者对你能力的认可。”
“如有任何意外,我来兜底。”
孟图南闻言缓缓睁开眼,眼底的猩红之色浓烈如原色油漆,泼在白色的眼底,骇人又惊悚。她半阖着,一边抠出白色药片往嘴里塞,一边扭过头看向窗外浓郁的黑色夜雾。
“张春祥通敌卖国,但他掌握的技术可谓国内顶尖水平,项目到了关键期,我要保住他。”
宁和光没有一丝迟疑,“可以。”
“他的上峰叫李罗天,至于李罗天和谁联络的现在没有头绪,我也暂时不准备去查。因为现在拔了这个暗装,以乔纳森的性格还会不惜一切继续安插,这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现在我想你派人盯住李罗天,在必要时,等我榨干他的价值后再将人拿下。”
宁和光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冷硬的面容上有了丝丝温情,他甚至觉得欣喜,丝毫不怕牵连,不怕自己一世英名毁于她手。“好,我会叫萧星河安排可靠的人办这件事。”
“张春祥其人用得好便是国之栋梁,若有异心,拟战局的人想来也不是吃白饭的。”
“对。”宁和光终于笑了出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目视前方,轻声道:“小南,你优秀到叫我震惊。”
“更感羞愧。”
“你身上有着同尘的清醒和干净纯粹,也有我的冷硬和铁石心肠,更有你自己的大智慧。”
“假以时日,你必将闪闪发光,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以后吗?她,有以后吗?
两人忽地就默契地一顿,一个轻呼口气,一个蹙着眉尖笑了笑。
孟图南对这些夸赞的话不置可否,她早过了需要借助外力来肯定自己的年纪,她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车子行驶缓慢,因为宁和光舍不得就这样结束两个人独处的时光。他想亲近自己的女儿,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沉默着也好,他都愿意。
今夜天气变幻不定,这会儿居然又放晴,闪烁的星星还缀满了半边天。宁和光偏过身子对孟图南道:“看,小南,天狼星亮得出奇,昭示着这天下必出英雄。”
孟图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底是浅淡的笑意。人人称赞的老总并不是什么都会,至少天文学方面不太行。
那哪里是天狼星,不过是猎户座罢了。但她仍点了点头,附和着道:“胖达国自古英雄辈出。”
宁和光收回视线,轻声道:“景赤华并非独自来甘,她也回来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在招待所。你,要不要……”
他没有往下说,也没有提及这个她是谁,但他知道孟图南懂他的意思。
果然,孟图南沉吟了下才道:“她来是为了景赤华,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凑上去惹不痛快。”
宁和光敛眸,不敢叫她看到自己眼底的心疼。
“小南,也许……”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有血从少女的嘴角渗出,她抬起手背擦了下,雪白的手背上立刻现出一抹鲜艳的血迹。
孟图南想说没关系,但耳朵里也痒痒的,宁和光猛地一脚踩下刹车,挂档时滑了两次档位,他推开车门,后头跟着的人亦是跳下了车围了上来。
宁和光单膝跪在车坐上伸手去接,滴滴答答的血液砸在他的掌心,他被灼烫地心口抽痛,失态地喊道:“快,去医院!拉警报,要最快的速度。”
司机猛地一激灵,二话不说立刻坐进驾驶位,车子都缓缓动起来了,秘书才关上车门。他焦躁地按下警报按钮,又拿出干净的帕子递给宁和光。
混乱压抑中,车里的对讲机忽然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似乎在做什么案情进展通报。
可那声音飘渺又难以听清,好像是请求疏散市中心的居民,他们火力凶猛,凌师长一对一换走了人质……
后面的话太费力了,孟图南无法分出神去听,她微微眯起眼,视界忽然猩红一片,两颊湿湿的黏黏的,她想伸手擦掉,却一抬头看到泰山崩于前都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眼底是一览无余的恐惧和绝望。
她只看到他唇瓣张合在说着什么,她笑了笑,倾身过去将额头搭在他的肩头便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天花板上悬着一台三片页的吊扇,往下是一只透着绿意的玻璃瓶子,里头还剩大半瓶的液体正沿着一根软管,通过手背上的钢针流进她体内。
半只胳膊都是冰凉的,被子盖着也捂不热。
她偏过头,看到窗前站着两道挺拔的身影,他们在交谈,但声音压得极低,孟图南听不到说了什么。
但显然交谈的内容令宁和光很不满意,他一脸凝重,眉心紧蹙,捏着栏杆的手一直在收紧,小臂肌肉贲张,无一处不紧绷的身体昭示着宁和光的反应很激烈,只是在强忍着没有发作。
房门半阖,走廊的灯光投射在地上,晕开很小的一片微弱的光亮,没什么大用,却叫这处空间免于陷入绝对的黑暗之中。
宁和光几次想要拿烟,烟盒被捏得变形了才抽出一根在两指间夹着,并没有点燃。
他使劲挠了挠头,“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小同志,你身上也有伤,回去休息吧。”
身量颀长劲瘦的男人扭过身露出到处贴着胶带的年轻面孔,竟是景赤华!
他抿了抿青紫的唇角,长长吁了口气,缓声开口道:“领导,景氏不会追究此次在甘发生的事,一切都是意外,大家都不想的。如果我的投资团队做出的最终建议是在甘投资建厂,景氏只有一个要求。”
宁和光没有开口,只看了他一眼。
“希望叶鼎先生停止联系国外的医疗实验室。”
宁和光面容冷肃,景赤华在他的威势压迫下不由用力挺直脊背。
“领导,我已看了由邵医生提供的检测数据,也和药物实验室的负责人详细沟通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他顿了顿,“放眼全世界,景氏是孟博士最后的机会。”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景赤华默了默,“实话实说领导,我姑姑也有她的考量和顾虑。现阶段胖达国国情复杂多变,来胖投资说是力排众议毫不为过。万一有超出预期事态发生,股东会那边一旦联合会很棘手。”
宁和光忽地笑了笑,眸底的寒意星星点点,“我还是那句话,我尊重小南的一切决定。”
“至于景氏来胖达国,不论是投资,还是游玩都有专人接洽,不必什么事都找我。”
景赤华敛眸,“姑姑她……”
“小南,你醒了?”宁和光一直在关注着吊瓶里的水,就这么一侧脸就看到孟图南睁着眼静静地看着这边。
宁和光大步走向孟图南的同时扬声喊来门口守着的警卫员,不由分说将景赤华请了出去。
他一字都没来得及说,一脸的挫败和不甘地站在门外。
“几点了?”
宁和光挥挥手,警卫员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抬手看表,低声回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七分,医生说你太疲劳了,还有严重的贫血,还营养不良才晕倒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口渴吗?饿不饿?还想再睡会儿吗?”
这么啰嗦的样子哪里有方才在别墅区时的冷硬无情?
孟图南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挽起的袖子下有一截小臂裹着纱布。“你受伤了?”
“子弹擦伤,不要紧。”
宁和光将凳子拿到她面前坐下,微微笑着道:“想吃点什么?等你出院了,我亲自给你做。我和你说啊,我做油泼面的手艺堪称一绝,不夸口啊,你试过就知道了。”
他笑着将少女脸颊的碎发捋在她耳后,温柔的眼神里藏着懊悔失落,“只是不知道小南你喜欢吃辣的还是甜的?你在鹅州府生活过几年,是不是更喜欢那边的口味?”
“穷则嗜辣,我最喜欢腌萝卜,还喜欢雪菜肉丝面。”
宁和光笑起来,那样深刻的法令纹舒展开来,一双黝黑的眸子里蓄满了清澈的水光,“穷啊,没办法,国家那会儿都穷。你小的时候我还在国家最北边最冷的农场里学习改造呢,要是带着你,虽然吃不上白米饭,但我会去给你偷偷猎狍子,带你去掏兔子窝,还会给你梳辫子,穿我亲手缝的花棉袄。”
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发出长长的,低低的,闷闷的,悠长的叹息。“那里非常冷,冰冻期特别长,一望无际的雪原,时常安静得叫我以为被世界抛弃了。如果,如果那时候我有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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