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行之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陆瑜拖上床,这才转头打量起周围环境。一细瞧才发现,这不是她自己的狗窝吗??
这刺客不会追过来?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朝中新贵,属三皇子那一派的,牵扯过多或许对刺客不利,何况陆瑜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她边想边出门招呼了小厮去烧水,煮沸后布条丢进去,再捞出来晾干。不知那剑上是否有毒,但消毒包扎是必须要做的。钱行之麻溜的换上了女装,从府中小道出门买药。
即便她对于把陆瑜一个人丢房间十万个不放心,但是不及时处理伤口,除非陆瑜真是福大命大硬抗过来,否则感染后得个败血症,就南盛国这医疗条件,真是神仙来了也只能给他准备棺材。
再说了,她二十四小时守这儿也不顶用,若是刺客真寻了过来,无非是地上多躺一具尸体。
思及此,钱行之火速锁好房门便直奔熟药铺。
“大夫,我相公出门做活计,不小心砍伤了手,您看看我该买哪些药好呢?”
“给您拿些金疮药吧?”
钱行之连连点头:“对对,金疮药,麻烦要最好的那种,还要些内服的退热药,劳烦多拿一些,二两银子,不用您找了。”
钱行之出手阔绰,喜得大夫不停搭话:“哎哟您夫妻二人感情可真好,咱们这儿还有些调理身子的方子,您可要看看?”
趁着伙计打包药品,钱行之连忙又问了些服用方法便快步奔回了内宅。
幸好,陆瑜依旧在她床上熟睡,也并未有发热的迹象。
钱行之利落地揭下陆瑜的上衣,用煮沸过的布条兑了烧酒仔仔细细清洗伤口。
这酒的纯度能行吗?钱行之边消毒便念叨:“忍着吧陆大人,条件有限,希望不会感染。”
大约是风寒未痊愈又添心上,熟睡中的人哼也未哼一声。待消毒完毕又上完金疮药,钱行之又用布条将陆瑜的伤口一层又一层紧紧裹起来。
怕闷着伤口,钱行之衣不解带,隔三个时辰便消一次毒。
深夜时果然起了高热,钱行之又煎了退热散,悉数灌进了陆瑜嘴里。
第二日,钱行之顶着黑眼圈上朝。偏偏今日她还要上奏南川近日报上来的天象异动。
“启禀皇上,如今乃是冬季,近日南川值日星宿为箕、斗二星,观其行势,只怕不日南川仍有降雨。臣以为,应当传书三皇子殿下,望其早做准备。”
南川之地偏僻难行,若是不分昼夜快马加鞭,从盛京出发最少也要半月才能抵达。三皇子不在繁华地段赖着不走都是烧高香了,现下绝对未到洛县。
她上奏完便没了她的差事,只用瞧着一众老臣拌嘴。如今朝中形势她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这两日太子党的气焰很是低迷,三皇子一党也低调了起来,倒是七皇子那里有些许动作。
今日无人吵架,钱行之自顾自神游起来。
陆瑜啊陆瑜,我可是用尽浑身解数了,你若真出了差池,那我只能替你挑件好棺了。
昏迷的人该吃些什么?鸡蛋?豆腐?她又不能给陆瑜挂点盐水维持生命体征,真是头疼。
下了朝,她先去钦天监告了假,请杨名万替她遮掩几日。想了想未敢讲实情,只旁敲侧击问了问是否知道元白的去向。
杨名万盯着公文头也不抬:“下官不知。钱大人慢走。”
木头一块,钱行之十分确信。
钱行之给府里的小厮加了些月例,遣他去买些新鲜的食材。穿来这里之前,她向来是独居,被迫将厨艺练得中规中矩。本打算在这儿摆脱锅碗瓢盆,如今还是为了病号下了厨房。
等陆瑜醒了,她要狠狠讹他一笔。就叫他给钱府请一个最贵的厨子,日日做山珍海味。最好呢陆瑜能自己良心发现,再白送上三十万两银子。
菜肴出锅时很是不错,可惜陆瑜失去了咀嚼吞咽能力。钱行之大手一挥,将几样菜挑进一个大碗搅和成了糊糊,这卖相,绝了。
钱行之拿着这碗不明物体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不知为何,对于将这玩意儿塞进陆瑜嘴里她很是兴奋。
岂料一进门,陆瑜竟已醒了,正斜靠床边,低头瞧着自己快裹成木乃伊的上半身。
这房间如今是一片狼藉——散落在地沾血的布条、摆了大半桌的金疮药、煎失败的汤汤水水和几本散落的医书,每一样都昭告着始作俑者的兵荒马乱。
“多谢。”
就这?钱行之颇为不满,但她大人有大量,不与还未痊愈的伤患计较:“本想着大人没醒就做点菜糊,既然大人醒了,下官去熬些粥来。”
“不必,拿与我吧。”陆瑜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阵风都能给他刮倒了:“劳烦钱大人了。”
钱行之将碗递给陆瑜,试图发现陆瑜见到碗内容物时破防的表情,结果自然是陆瑜面不改色就吃了起来,钱行之大失所望。
她坐在床沿上越发尴尬,没话找话道:“刺客的来头,大人可有眉目?”
陆瑜摇了摇头,只一味吃着。
该不会难吃得都不想开口讲话了吧?钱行之腹诽,以陆瑜的人设,他肯定会全吃下,顺嘴再夸赞一句好吃,转头好透了再将钱行之关起来逼她吃三大碗黑暗料理。
“那……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等元白。”
陆瑜现在就像一只一个劲啃菜叶子的兔子,你戳它一下它动弹一下,呆呆的。钱行之有些想作死。
“咳,陆瑜,”钱行之头一回直呼大名:“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这……”
她话未说完,陆瑜便抬头盯着她,虽然两眼清澈无比,却依旧盯得她心里毛毛的,钱行之连连摆手:“当我没说,你吃你吃。”
陆瑜真就全吃了下去,末了还试图起床去洗碗,被钱行之一把拦住:“祖宗,你可歇着吧,别回头伤口崩了,我这一天一夜白干。”
陆瑜便乖顺地又坐了下去,钱行之出门前他还补了一句:“好吃。”
简直是惊悚片。
钱行之没敢跟陆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尴尬一下午。如今她与同僚基本都混熟了,为了避免再次遇上女装被认出来的尴尬场景,她老老实实扮成了风流小生,出门快活去了。
在茶园听了一段掐头去尾的戏,内容劲爆得钱行之冷汗直流,喝了两口茶便溜达去了书斋淘书。
钱行之发现了几本古代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狗血小说,甚至还有几本明晃晃就是以陆瑜为原型,她不惜顶着店家审视的目光,鬼鬼祟祟、充满恶趣味地通通买了下来。
恢复后她将中午做的饭菜热了热,又炖了锅汤,摆上了内院中的小圆桌。吩咐完仆从各回各屋后,她才进屋将陆瑜搀了出来。
“怎么样,陆大人?小的服务周到不?”钱行之笑得很谄媚。
她目的很明确啊!不图他人不图他官,若是陆瑜愿意帮她解决三十万两,那这通伺候就不亏。
陆瑜不应她的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钱行之也不在意,替他布了菜便自己大快朵颐。
陆瑜半晌都未有动作,眼巴巴看着她:“下午你去了哪里?”
怎么听着这么幽怨呢?钱行之砸吧砸吧嘴:“啊……我去替大人刺探敌情去了。”
陆瑜一副“你就装吧”的表情,终于动了筷子:“为何不留在府里?出去也许很危险。”
“这盛京哪里不危险啊陆大——”
“叫我陆瑜。”
她被快速地打断,钱行之愣了愣,别扭道:“我怕刺客追杀过来自己碍手碍脚。”
这是纯粹糊弄人的假话。陆瑜又沉默了下来。
酒足饭饱,钱行之又蠢蠢欲动:“陆瑜,看在我这么努力救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点小忙?哎,其实也不算小忙了……就是,三皇子不是问我要那三十万两么……”
陆大人的命可不止三十万两,钱行之默默给自己打气,等过了这个坎,其他的什么都好说。
“不能。”
多么冷漠无情的声音!钱行之一下从椅上跳了起来,小发雷霆:“未免太不讲义气了吧陆大人!你就算觉得我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啊!”
陆瑜跟没听见一样,抽了风似的:“叫我陆瑜。”
钱行之无语笑了:“我这是讽刺呀你没听出来?陆瑜你挨刀子挨傻了吧?”
他抬眸看她,神色复杂又凝重。钱行之依旧觉得陆瑜是乍看温良谦和,细瞧处处隐着锋芒的人——全都仰赖他的眼睛,不漏情绪,柔和至极。
可他现在的眸色凌厉,似乎想要看穿钱行之的一言一行,钱行之吓一大跳,不知陆瑜今日究竟是闹哪一出。
他突然站起身,手掌都在微微震动,钱行之想他大约是扯到伤口了痛得发抖。
今夜是圆月,无一点星光。这庭院未被认真装饰,甚至未被用心打扫,好几处蒙了尘,堆了枯叶。一个完全称不上美的地方。
月下两人对立,一位抱胸蹙眉,一位站着打颤。
“我改主意了。你走吧,钱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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