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声音刚落，宿明荆紧绷的身体忽地松弛下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师妹当心！”
燕落秋见状，下意识伸手搀扶，却不小心牵动自身伤口，顿时疼得眉头紧蹙。
“......我无事，多谢师姐。”
宿明荆借力站稳，脸色有些苍白。
激战过后，她心神骤然放松，身上的剧痛这才后知后觉显现出来。
她定神调息，取出一瓶养气丹服下，药力化开，痛觉渐渐舒缓。
燕落秋也服下伤药，望向宿明荆的目光多了几分亲切。
她伸出手，笑容真挚，“你最后那一刀，让我也有所感悟，你在刀道上的造诣更胜于我。”
“不过，我也不会落后太久。到那时，我会再与你比试一场！”
宿明荆也笑了，伸手与她交握。
她道：“好，期待我们下一场交锋。”
二人相携而立，在众人注视中迎风而立。
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长发飞扬，恣意潇洒。
底下的弟子看着她们，有些失神道：“炼气十层......竟然能越阶战胜炼气大圆满......”
他们今日，好像见证了一个奇迹。
所有人都说五灵根是废灵根，注定大道难成。
而今日，这个定论被彻底打破。
宿明荆缓缓走下擂台，人群不自觉地让开道路。
她所过之处，一片寂静。
无数道目光朝她投来，有敬佩，有嫉妒，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宿明荆神情平静，脑中却不自觉浮现出这些年来的帧帧幕幕。
自入仙门那日起，她每日卯时起身修炼，子时方休。
无论寒暑，从未间断。
在风雪中挥刀，在瀑布里淬体，将每一次伤痛都化作登仙的阶梯。
用血汗浇灌的种子，如今终于破土而出。
荣苏忽然道：“明荆，你看。”
宿明荆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远处高台上，几位长老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我听到他们谈话了。”荣苏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们也没料到你能赢。”
宿明荆唇角微扬，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她知道，这场胜利只不过是个开始。
修仙界看重的从不是一时的胜负，而是长远的道途。
她要证明的，是五灵根同样能踏出一条通天大道。
“宿师侄。”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宿明荆抬头，就见那位白发长老已至身前。
她当即行了个道礼，“弟子见过长老。”
白发长老注视着她，目光中交织着欣慰、复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他缓缓开口：“你很好，今日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
宿明荆垂首而立，声音不卑不亢：“弟子只是尽力而为。”
“小小年纪就已修炼出刀势，实属不易。”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燕落秋二人，“稍后你与燕落秋和古铁随我前往青霞殿，由各峰长老决定你等去向。”
“弟子明白。”
他微微颔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燕落秋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臂，朗声笑道：“恭喜师妹，也恭喜我自己，今后我们就是内门弟子了！”
宿明荆微微勾唇，目光越过她，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内门群峰。
那里有更精深的功法，更丰沛的资源，更广阔的天地......以及她必须要面对的，更强大的对手。
“紧张吗？”荣苏轻声道。
宿明荆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在心中回道：“不，是期待。”
她将永远期待着未来，期待着每一个能让她蜕变的挑战。
-
青霞殿里。
檀香袅袅，在殿内缓缓飘散。
宿明荆三人跟随白发长老步入殿中，十余位长老已在此等候。
他们或坐或立，衣袍上绣着各峰特有的云纹、剑纹、丹纹等。虽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各位师叔，本届外门大比前三名已带到。”
白发长老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宿明荆与燕落秋、古铁二人并肩而立，能感受到数道锐利目光落在身上。
这些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将她的根骨经脉都看个透彻。
“怎会有五灵根......”一位长老轻声自语，声音虽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宿明荆面色平静，只是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她能感觉到，这些长老对她的兴趣远不如对其余二人那般热切。
“燕落秋。”一位身着赤红长袍的长老率先开口，声如清泉，“我观你擅使火系功法，可愿随我入赤阳峰？”
闻言，宿明荆抬眼望去，心中微动。
这位长老，她曾在入门时见过，亦是陆千阳的同门师姐。
燕落秋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跪下行了大礼：“弟子拜见师父！”
陌映雪满意地颔首，袖袍轻挥，一道赤色灵光将她轻轻托起。
她扬声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陌映雪的亲传弟子了。”
其他几位长老见状，虽面露遗憾之色，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燕落秋的烈焰刀法与赤阳峰功法最为契合，此结果早在众人意料之中。
一位金袍老者紧接着开口：“古铁。”
古铁微愣，随即拱手道：“弟子在。”
那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儿般红润，腰间悬着一把古朴长剑，淡淡道：“我金华峰专修剑道，与尔之道相契，你可愿随我修行？”
古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郑重抱剑行礼，声音沙哑而坚定：“弟子愿意。”
金袍老者微微颔首，“善。”
转眼间，三人里只剩宿明荆一人无人问津。
她能感受到那些投来的目光。有探究，有惋惜，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漠然。
荣苏有些不解，又愤懑不平：“这些长老都瞎了吗？他们都看不出你的潜力吗？”
宿明荆无声地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早已习惯被忽视。五灵根在修仙界本就是“废灵根”的代名词，能走到今日，靠的从来不是他人的期许。
只是......她隐约觉得，这些长老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若只因她的灵根资质之故，应当不至于如此冷淡，至少会象征性地问询一二。
......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气氛有些凝固。
终于，一位紫袍长老缓缓开口：“宿明荆。”
宿明荆抬眸，就见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负手而立，正用审视般的眼神打量着她。
是紫霄峰的镇风真人。
出乎意料，他只字未提收徒一事，反而道：“我是来通知你的。”
他的声音不带温度，字字如冰锥刺入她的心，“霆光真人向宗门递了帖子，点名要你去做剑侍，稍后你便随我回紫霄峰。”
“......”
此言一出，四周忽然寂静。
可那些长老脸上却无一丝诧异之色，仿佛早已知晓此事。
“什么？！”
燕落秋第一个跳了出来，满脸不可置信，“宿师妹已是内门弟子，凭什么让她做剑侍？玄天宗从未有过此先例！”
镇风真人冷冷扫了她一眼，傲慢道：“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能有。”
“可是——”
“燕落秋，慎言！”陌映雪冷声喝止，同时快速打出一道禁言术。
燕落秋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也被禁锢，只能愤怒地瞪着镇风真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宿明荆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僵硬，一股寒意自心脏蔓延至全身。
她这才明白，为何霍杰后来再没出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剑侍......说好听些是随侍修行的亲随，实则与仆役无异。
在修仙界，只有那些天赋低微、大道无望的修士，才会选择这条路。
而让堂堂内门弟子去做剑侍，更是闻所未闻。
宿明荆的拳头悄然攥紧，唇线抿得发白。
她早该想到的，在霍杰背后站着的是霆光真人。得罪了霍家，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镇风道友......”一位绿袍长老轻轻咳了咳，低声道：“此举，怕是不合规矩吧？”
镇风真人面色不变，语气倨傲无比：“霆光乃我宗千年一遇的天才，如今已是金丹中期修为。”
“他要个五灵根做剑侍，宗门自然要行个方便。”
这一刻，所有目光都压在宿明荆身上，仿佛已看见她屈膝臣服的模样。
他们自然能看出少女隐忍的挣扎与愤怒，但那又如何？
类似的情形，他们已然看了太多。
没有天赋、没有背景，又惹了不该惹的人，便只有屈服这一条路。
却不想，宿明荆在这时猛地抬头，声音冰冷：“我拒绝。”
三个字，掷地有声！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震惊地望着少女，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应。
神情或是意外、或是错愕、或是震惊，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镇风真人面色一僵，随即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她一字一顿，声音响彻殿宇，“我不做剑侍，也绝不会去紫霄峰！”
“明荆......”
荣苏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为何心跳得飞快。
他望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放肆！”镇风真人脸色骤变，声若惊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霍家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造化？”宿明荆唇角扬起，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敢问长老，玄天宗哪条门规写明，内门弟子需为奴为仆？”
她声调陡然拔高：“堂堂内门弟子，就该落得这般下场吗？玄天宗就任由霍家一手遮天吗？！”
“大胆！”
镇风真人怒喝一声，金丹威压轰然爆发！
“轰——”
宿明荆只觉一座无形大山当头压下，浑身骨骼剧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但她仍死死咬紧牙关，手臂青筋暴起，硬是在这恐怖威压下挺直了脊梁！
“啪嗒......”
殷红的血自嘴角滑落，伤口崩裂绽开血花，滴滴砸在地面。
新伤旧疾发作，外在内里破碎，宿明荆很快就变成一个颤抖的血人。
但她却恍若未觉，面无表情，眼神依旧倔强无比，瞳孔似燃烧着灼灼烈焰。
整个大殿死寂无声。除燕落秋双目赤红，少数人不忍扭头外，其余人皆是冷眼旁观。
在这一刻，宿明荆心中最后的天真彻底粉碎。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没有实力，连狗都不如。
“......好个硬骨头的丫头。”
不知过了多久，镇风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可惜，骨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文不值！”
就在他准备再次施压时，殿外忽地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堂堂金丹长老，竟堂而皇之行如此威逼胁迫之事，真是丢人现眼！”
小荆的人生主旋律就是斗争，与天斗，与命斗，与人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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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宁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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