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还未撕开那层墨蓝的壳，楚沉泽便已倏然睁眼。
他的动作轻捷得如同暗夜里的猎豹，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身侧，陆无瑜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仿佛沉溺在深沉的梦境里。
他的目光极快、极轻地从陆无瑜的侧脸上掠过，不敢停留。
他甚至能嗅到残留在自己衣襟上，那若有似无的、属于陆无瑜的气息，这让他心跳漏拍，只想更快地逃离。
悄然出门，楚沉泽已如一道青烟般消失在别院，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微弱的灵力波动，以及床榻上，那迅速冷下去的、属于他的位置。
几乎在房门合拢的瞬间，陆无瑜的睫毛便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睁开。
那双满是睡意的困惑眼眸，明显放空了一会儿，随即染起一丝了然和笑意。
他抬手，指尖在楚沉泽躺过的那片尚存一丝余温的床褥上轻轻拂过，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自语：“……跑得还挺快。”
日上三竿时，陆无瑜的身影已然出现在玉魄山脉一座飞瀑下的深潭边。
倚着块光滑的巨石，囚影随意地搁着，依旧无鱼上钩，却并不为潭中鱼群的不给面子而恼怒。
掏出把躺椅，陆无瑜干脆悠闲地闭上眼，享受着日光与清风。树影婆娑映在他脸上，仿佛给他打上了一层边缘透着暗绿色的，生机勃勃的阴影。
在没遇到楚沉泽之前，钓不上来鱼才是常态。
更何况，他钓鱼的行为，最开始，也不是为了有什么收获，而是为了让自己静下来，慢下来，却没想到……后来，当将鱼本身放在心上时，倒还变得心急了。
陆无瑜抛出一把饲料，听着潭中鱼群的沸腾，继续稳坐钓鱼台。
现在，他足够有耐心，和某只被他放在心上的鱼，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
夜。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夜幕吞噬，楚沉泽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他身处被层层把守的拍卖会库房内，巡逻的守卫正紧张地盯着遍布全库房的法阵和符箓，明日便是拍卖会，他们今晚若是出现什么纰漏，死都是轻松的。
好在，今晚看起来毫无异常。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隐没在暗处的一双漆黑冷酷的眸子，会告诉他们答案。
在防守空白的一刹那，楚沉泽利落翻身，撬开那具特殊材质的棺材，在完全不惊动任何法阵和符箓的情况下，将一具执事的尸体塞了进去。
是的，楚沉泽已经将鲛人尸首调换，而现在，它就处于库房另处易被忽视角落中的柜里，就等明日拍卖会开启的混乱后，将其带出。
而拍卖会会长，单于朔——
楚沉泽随手扰乱几个阵法的布局和符箓的贴放。
在明日时，他会亲手将单于朔斩于剑下……如果陆无瑜对他没有其他安排的话。
在单于朔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楚沉泽通过威逼利诱、刑讯逼供，已经完全查清楚了整个拍卖会的底细，当然也察觉到了单于朔隐藏在元婴实力下的问题。
他心里微沉，这应该，又是一个先前在天衍宗遇见的那类“伪实力”。
作为杀过好几次元婴级别的魔修、妖兽的金丹后期，他当然不惧于一个外强中干的伪元婴，但他想要将这条链上如秋后蚂蚱般蹦跶的人一网打尽，就需要细细的谋划。
楚沉泽做任务时，向来面无表情，眼中是近乎无情的冷静。
此刻，他不是正面战场上势不可挡的剑修，而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精确到毫秒的机器。
准时踏着清冷的月色归来，楚沉泽照例沐浴洗漱。
推开别院主室的门时，他的动作却有那么一分不易察觉的迟疑。
室内，灵灯的光晕温柔，陆无瑜墨发松散，身着那身熟悉的睡袍，靠在榻边闲闲地翻着一卷话本。
听到门响，他懒懒地抬眸瞥他一眼，随即转回视线，仿佛楚沉泽的归来与离去，如同日出日落般寻常。
这种寻常，奇异地抚平了楚沉泽内心的些许波澜，好像，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一样。
但，现在是清醒的陆无瑜。
就算他的目光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依旧给楚沉泽增添了新的紧张与挑战。
那盏亮起的灵灯，仿佛，是在专门为他而留的一般，凭空给了楚沉泽一种割裂的感情，那是情感的期待和理智的劝阻。
他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地走到床榻另一边，和衣躺下。依旧保持着那段矜持的距离，身体仍是紧绷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室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让他心神不宁的温暖气息。
陆无瑜收回话本，熄了灵灯，缩回自己被子里，不一会儿，呼吸便平稳得没有丝毫破绽。
楚沉泽听着身旁陆无瑜的呼吸，如同听着某种安神的韵律。
渐渐地，那紧绷的弦一点点松弛下来，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戒备，在这奇异的安宁中被缓缓抚平。
他依旧不敢靠近，但至少，不再像前两夜那般，如同惊弓之鸟。
而陆无瑜，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他的“规矩”。
他没有再出言逗弄，也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仿佛真的只是需要一个不打扰他睡眠的、安静的室友。
然而，只有陆无瑜自己知道，他正以一种近乎愉悦的耐心，旁观着这场无声的驯化。
他看着那柄冰冷的剑，一日日地，在他的气息笼罩下，一点点卸下防备。
他最初习惯性的调侃，到后面略微过线的怀抱，再到现在……完全放开了自己的私人领地。
愉悦的他，突然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产生一丝怀疑：
陆无瑜，你在造成这种局面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
这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如同一场无声的博弈。一个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在不动声色地纵容。
这看似平静的床榻之间，涌动的暗流，比最深的水潭，更加深邃，更加……引人沉醉。
楚沉泽再次在这种暖意中意识逐渐模糊时，他恍惚觉得，这片由陆无瑜圈出的方寸之地，似乎比万剑宗他那冷寂的、只有剑意缭绕的院落，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
而这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彻底沉入睡眠之前，只来得及激起一丝细微的战栗，便迅速被周身暖洋洋的气息所吞没了。
：你完了你不觉得很像双向奔赴吗
陆无瑜（否认）：这种场面我还是有在控制的，我有自己的节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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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互相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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