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熙第二天是不声不响回的家。尤澈再反应过来时几个电话过去已经都被拒接了，又想到棠太太似乎对自己不满的态度，尤澈甚至连去棠熙家找人问清楚的勇气都没有，或者说……他又该去问什么?
回到学校后也开始恢复了最初的“不对盘”模样，谁也不认识谁似的。成绩依旧在第一第二无限拉扯循环、许九打趣一句时尤澈也只是淡然笑着带过，正常得就好像前段时间被传在一起了的亲密无间的两人不是他和棠熙一样。
该结束的是该结束了，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马上高考了，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纠结这些东西了，至少目前的尤澈是这样想的。
“亦余心之所善兮……”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是什么来着……
“澈哥!!!棠熙出事了!!!”
尤澈跑出去的一瞬间想起来了、是——“虽九死其犹未悔。”
棠熙是班委，总避免不了的要和班里的同学打交道，有几个顽劣的就总爱逗他——各种意义上的逗。棠熙一开始对此是持无所谓态度，反正背后议论两句他又不会掉肉，可偏偏他们要提到尤澈。
“诶、棠熙，你和隔壁班那个尤澈分手了?”
“是不是人家想通了嫌你恶心，就去找姑娘谈恋爱了?”
“你看看你，白长这么漂亮、这么就不是一个小姑娘?”
“你怎么和尤澈扯上的?你们做过吗?感觉怎么样?”
恶心透顶。棠熙心里是这么想的，当然也就是这么回复的，而就这样惹得了他们不满，天天变着花样想方设法去给棠熙使绊子。班里为了让大家放松心情筹划了一场小的文艺汇演，棠熙被一群小姑娘求着皱眉点头换上了女装。
换上的一瞬间看愣了不少人，虽然到最后棠熙还是受不了没有同意穿出去上台表演、好像没有尤澈在身边的话他就是会觉得不敢，因为在之前这个时候他应该会问尤澈一句“我这样奇怪吗?”
尤澈会说“很好看、不奇怪。”
然而私下换了女装的照片还是被添油加醋放了出去，各种言论在评论下不堪入目。其实应该在之前就闹得挺大，但又因为主要是在网上以及尤澈那段时间心情低落和不问世事所以他才没怎么听到风声，而现在这个局面也不难解释。
流出照片的几人挑衅到了头上，棠熙让他们删除之际矛盾又被激化。
“你心虚什么啊，不就是穿个裙子吗?而且我看你那天不是穿得挺熟悉的?谁知道私下是不是经常这样穿”
“早就想说了，你长这张脸就是注定要喜欢男的吧，没想到还喜欢穿裙子……恶不恶心。”
“你是秘密被发现了所以才急了?那你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说你不喜欢裙子……不喜欢男的啊?”
围观者越来越多，棠熙整个人都在冒冷汗，似乎又回到那天父亲去世时的场景，被一群人围着让他道歉，让他承认错误，让他保证已经再也不会了。棠熙微微摇头往后退了一步，那些声音就紧跟着追上来，千言万语就剩一句——“你这是病，是不正常的，你有病你知道吗?”
看他的反应明显不对劲时刚才看戏的人也开始了嘀咕，各种声音就直愣愣对着棠熙砸去，好坏交杂着不放，棠熙脑子开始发懵，想吐……头晕……各种感觉让他喘不过气，就好像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我没有错!”，可就是无法张嘴多说一句一样。
“尤澈……”，如果这个时候尤澈在就好了。棠熙哆嗦着不住摇头，嘴里也不受控的开始念叨着尤澈的名字，好想逃。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算是和尤澈的单独认识，尤澈就是这样在人群中把他拉出去的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想待在那里的样子。”
“你们听到了吗?他在叫谁的名字?尤澈知道你喜欢他吗?他是不是就是因为发现你是恶心的同性恋所以才不和你玩的?你以前是怎么和他扯上的?靠你这种脸吗?”
在听到尤澈的名字和同性恋三个字扯到一起时棠熙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就这样直愣愣的开始往下掉，他嘴里说着无数句“没有”“他不是”……似乎也无济于补，更多的人只知道发出更大的唏嘘声把他打断，就好像硬要坐实这个称呼一样。
尤澈在听到棠熙出事后书一丢就往外跑，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甚，快一点、再快一点。当他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围了不少，棠熙在中间把自己抱成一团，只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些杂碎的话语，从中尤澈猜出了个大概。
“去啊，去找尤澈去，你看人家愿不愿意理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
“他都说了他没有你们听不到吗?”
人群又开始骚动，棠熙身形一僵，慌乱的一抬眼就对上尤澈穿过人群朝他走来的模样，尤澈还是穿着校服，模样和许久未见之前的没什么两差，可棠熙还是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澈走到他面前停下了，挡在了他的面前，脸上挂着最无所谓的笑，眼睛微微眯起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嘴里又冷声重复一遍——“他刚刚说了他没有，你们听不到吗?”
“而且啊，就是他喜欢男的，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也知道自己长得丑不配被他喜欢?”
“我看一口一个恶心的你们，才是真的恶心。”
棠熙抬起手扯了扯尤澈的裤腿，声音小得不像话，但是尤澈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尤澈，带我走……去哪里都好，带我走吧……”
于是尤澈做了一个他十几年人生中从未做过的事，他一把拉着棠熙的手腕就开始往外跑，甩在后面的是嘈杂和各种声音，他带着棠熙第一次逃了学，跑出学校的一瞬间两人的手变成了交握着。
尤澈把棠熙带回了家，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棠熙顺着门板滑落在地上发着抖，尤澈蹲在他面前有点不知所措，手抬起放到空中又收回，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搭在了棠熙的肩上：“你……没事吧?”
棠熙只是发着抖不说话，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什么冰窖里一样，周遭都是冰凉，冻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尤澈慌乱的看着棠熙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棠熙直接整个人靠在门板上睁大着眼缓不过气。
“棠熙!!棠熙??”
“棠熙你没事吧??”
“棠熙你别吓我……”
棠熙睫毛微颤着就要闭上，嘴唇也在发抖，尤澈慌乱皱起眉头凑过去吻上给他渡气，刚碰上唇的一瞬间棠熙就开始不受控的掉下眼泪，手也回了力气抬起死死抓在尤澈后背的衣服布料上，尤澈把人回抱得更紧。
尤澈就这样唇贴着唇厮磨着轻轻一声一声叫他的名字：“棠熙、棠熙……棠熙你还好吗?”
棠熙从喉间发出一声呜咽，尤澈抬起手给他擦掉脸上糊着的泪，还是一声一声轻柔的叫着他的名字，棠熙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勉强才动着嘴轻声呢喃着开口：“尤澈……我好冷……”
尤澈把人搂得更紧，棠熙还是在发抖，手紧紧的抓着尤澈的衣服一遍一遍喊着冷，最后抖着声音凑过去在尤澈脸上轻吻：“我好冷……带我回房间好不好……”
棠熙呜咽着叫尤澈的名字，尤澈俯下和他交换一个缠绵的吻。
“你别动……放松……”
棠熙哭腔更明显几分，声音发抖又去软声哀求：“好痛……”
尤澈刚听他的撤出手指，棠熙却又哭了出来，白嫩的腿缠上了腰：“……我好冷，尤澈你抱抱我……你抱抱我....”
尤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发丝上的汗顺着滴下，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棠熙，看着我，还知道我是谁吗?”
棠熙猛的回过神一把把他推开，身子蜷缩起来，在床上缩成一团，疯狂摇着头不说话，尤澈刚抬手一碰到他，他就抖得更厉害，嘴里念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再凑近听时尤澈竟也就这样跟着哭了出来，把人强势往怀里一揽就轻轻拍着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尤澈在呢，我在呢。我带你走了，只有我和你了……”
“棠……棠儿别怕、我在呢。不恶心，一点都不恶心，喜欢和爱怎么会恶心，你没有错。”
“棠儿看着我，你没有错，也不需要道歉，我也不觉得你的喜欢恶心、我……我……我很喜欢。”
“错的不是你，也不是爱，是那些给你的爱蒙上滤镜的人。你的爱很纯粹很干净，因为那是你给我的爱。”
棠熙好歹没有继续发抖胡乱念叨了，只是改为整个人靠在尤澈怀里不说话，小小的身体还往怀里钻着，尤澈手一探也只摸到了他浑身的冷汗，于是尤澈只能把他抱得更紧，他要用自己的温度去裹住棠熙。
“尤澈……我还是冷。”
尤澈手又收紧几分，棠熙沉默片刻抬起手圈在了他脖子上，一个个细密的吻从下巴往下落到喉结，尤澈抿着嘴没说话，棠熙眼泪又盈了上来：“尤澈……抱抱我……抱抱我吧……”
“上次篮球赛，我想着如果我赢了……就一定要问问你，如果我喜欢你的话你会怎么办的。”
两个人博弈一般的叫着对方的名字，然后尤澈顿住去握他的手，十指相扣，俯下吻住棠熙道：“棠熙，我喜欢你……我爱你。”
或许在爱之中听到这种话是不大可信的，可棠熙还是哆嗦着释放了出来，仰着头不断呼吸着，泪水争先恐后往外溢，他翻身坐到了尤澈身上，主动抬起腰，“我也爱你。”
他们不像是在做*，更像是在博弈，像是就这一次要耗光所有体力一样，直到了外面雨声都消停了才分开，棠熙早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尤澈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吻了过去，把人拥在怀里的一瞬间尤澈是前所未有的安稳。
可也早该想到的，这只是世界末日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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