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日子过了几日。地府关于判官笔的流言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版本层出不穷,甚至开始牵扯出一些陈年旧事。判官殿依旧保持沉默,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沉默之下压抑的、一触即发的风暴。
雨熙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她的实力倒是有些长进,一方面继续温养修复那支判官笔,另一方面消化吸收那些记忆碎片,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真相。情劫值稳定在11点,再无动静,显然墨渊正极力压抑情绪,全身心投入到内部的清查之中。
这日,一份极其奢华夸张的请柬,被一只嘶鸣着的幽冥骨凤衔着,直接穿越劫妄殿结界,将其扔在了雨熙正在批阅的案几之上。骨凤盘旋一周,化作缕缕精纯鬼气消散,只留那请柬散发着不祥而诱惑的光芒。
请柬通体用暗红色的幽冥鲛绡制成,触手生凉,边缘以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曼珠沙华与骷髅纹样。打开后,浓郁的酒香混合着一种能蛊惑心神的异香扑面而来。字迹龙飞凤舞,邪气四溢:
“恭请劫妄殿主,凌雨熙殿下:
三日之后,月蚀之时,本王于千骷殿顶,‘摘星台’设宴,特邀殿下共饮‘三生醉’,同观‘万魂舞’。地府枯寂,怎比本王摘星揽月,极乐逍遥?盼殿下盛装独往,方显诚意。(若见旁人踪影,休怪本王……扫兴哦。
——心驰神往的厉千绝 敬上
言辞看似邀请,实则通篇充斥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暧昧的威胁以及对其地盘的绝对自信。
“喝酒吗 。”雨熙轻轻笑道。
“主上,此宴凶险异常!”梦漓现身,面色凝重,“摘星台是千骷殿最高处,亦是厉千绝麾下万鬼噬魂大阵的核心阵眼之一!他邀您盛装独往,其心可诛!”
雨熙指尖拂过那冰凉的鲛绡,感受着其上附着的、一丝极其隐晦的追踪咒术与能放大内心**的魅惑法阵,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
“盛装?独往?他倒是会提要求。”她指尖微动,轻易碾碎那阴损咒术,“鸿门宴才有趣。本君倒要看看,他这摘星台,摘的是哪颗星,噬的又是谁的魂。
“系统,分析摘星台及‘三生醉’、‘万魂舞’。
“叮!摘星台:空间极不稳定,与万鬼噬魂阵核心共鸣,疑似可引动星辰邪力。三生醉:鬼王特酿,能混乱神识,放大心魔,强制窥探饮者前世记忆碎片。万魂舞:以炼化之艳魂起舞,舞姿蕴含神魂攻击,直视者易沉沦迷失。综合危险等级:极高!极度不建议宿主赴约!”
“窥探前世?混乱神识?”雨熙眼中血色星河微亮,“正合我意。”她正愁如何更自然地“暴露”些东西给他们看呢。“随便看下自己实力到哪里了”雨熙缓缓说道
“回复鬼王,本君……必盛装赴约。”
三日后,月蚀之时。
鬼王冢深处,千骷殿之巅的摘星台,与其说是平台,不如说是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白骨祭坛。四周悬浮着无数惨白的骷髅头,眼眶中燃烧着幽绿鬼火,组成玄奥的阵法,汲取着因月蚀而变得阴邪的星辰之力。下方是无尽翻滚的、哀嚎着的怨魂血海。
祭坛中央,铺着厚厚的暗红色魔兽皮毛。厉千绝斜倚在一张由完整巨龙骨骸打造的王座上,身着玄底金纹的宽大王袍,袍角绣着咆哮的恶鬼图腾。他并未戴冠,墨发随意披散,少了几分邪气,多了几分狂放的帝王相。指尖一枚黑玉戒指闪烁着吞噬光芒。
两侧坐着他的心腹鬼将与妖臣,皆屏息凝神。一群身着近乎透明轻纱、容貌绝美却眼神空洞的艳魂静立一旁,等待起舞。
空气压抑得仿佛凝固,只有下方血海冤魂的嘶吼作为背景音。
忽然,所有悬浮的骷髅头齐齐一颤,幽绿鬼火猛地窜高!
厉千绝似有所感,猛地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如刀,射向祭坛边缘的虚空。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一道裂口。裂口内并非黑暗,而是翻涌着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无尽星辰与血海的暗红漩涡。
先是一点极致诱惑的鲜红鞋尖踏出,随即,一道身影自那漩涡中缓缓步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来人一身玄色鎏金的长裙,并非地府常见的款式,而是极其古老尊贵的制式,宽大的袖摆与裙裾上,用暗金丝线绣满了盛放到极致的曼珠沙华,花蕊处点缀着细碎的血色晶石,行走间流光溢彩,仿佛活物。墨发高绾成繁复的飞天髻,髻间斜插一支衔珠血凤步摇,凤目乃是用真正的涅槃火晶所铸,流转间顾盼生辉,睥睨众生。
她脸上覆着半张以彼岸花与枯骨交织而成的暗金面具,只露出精致如玉的下颌和一双点染了朱砂、微微上挑的眼眸。那双眼眸中,不再是平日慵懒疏离的笑意,而是沉淀下的、属于上古阎罗的威严与漠然,眼底深处,隐约有血色星河流转,窥不见底。
她周身没有散发任何强大的力量波动,只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黑暗与死亡的中心。所有光线在她身后黯然失色,所有喧嚣在她面前噤若寒蝉。
那些准备起舞的艳魂下意识地瑟瑟发抖,蜷缩起来。两侧的鬼将妖臣竟不由自主地感到神魂战栗,想要俯首。
厉千绝瞳孔骤缩,手中的龙骨酒杯被捏得微微作响。他预想过无数种她出场的方式,或戒备,或妖娆,或强横,却独独没有想过是这般……极致的尊贵、极致的死亡、极致的诱惑融为一体的景象!她不像来赴宴的宾客,倒像是来巡视自己疆域的死亡主宰!
雨熙目光淡漠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主位的厉千绝身上,被面具遮挡的唇瓣轻启,声音空灵而冰冷,仿佛自九幽最深处传来:“鬼王的宴,本君来了。”
她一步步走向祭坛中央,玄色鎏金的长裙曳过冰冷的地面,却未发出丝毫声响。所过之处,连那些燃烧的幽绿鬼火都仿佛向她躬身行礼。
直到走到那张为她准备的白骨案几前,她才停下脚步,微微侧首,看向厉千绝,眼底血色星河微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你的‘三生醉’呢?怕不是这是厉府的代客之道”
“莫非……是怕本君喝了,窥见什么不该看的?”
一句话,瞬间将厉千绝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回!他眼底猛地燃起更加炽烈和危险的光芒,大笑起来,笑声震荡着整个摘星台:
“好!好一个凌雨熙!本王这‘三生醉’,今日终于等到能配得上它的人了!”
他亲自执起一尊造型诡异、仿佛由骷髅头熔铸而成的酒壶,走向雨熙。每一步,身上的帝王霸气与鬼域煞气便浓郁一分,与雨熙身上那沉静的死亡威压分庭抗礼。
“此酒烈得很,”他走到雨熙面前,几乎与她呼吸可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半张面具,试图看透其后真实情绪,“美人若是醉了,说出什么心里话,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休怪本王。”
他亲自为她斟满一杯。那酒液并非猩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变幻的黑、紫、金三色,香气钻入鼻尖,竟让人神魂产生轻微的晕眩与刺痛感,仿佛真的能窥见前世幻影。雨熙垂眸,接过杯子,看着杯中不断变幻的三色酒液,感受着其中霸道的力量。随机嘴角轻轻上扬说道“烈吗……”
然后,在厉千绝和所有在场者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带着同样玄色鎏金、雕刻着曼珠沙华纹路护甲的手,指尖与厉千绝的手有瞬间的触碰,冰冷与灼热交织。她没有丝毫犹豫,举杯,隔着那半张面具,将杯中那诡异的三色酒液,一饮而尽!酒液入喉,仿佛三道冰线、火线、雷线同时窜入神魂深处!
雨熙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眼底的血色星河骤然疯狂旋转!面具下的脸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却又飞快涌上一抹诡异的酡红。
但她站得笔直,甚至嘴角还缓缓勾起一抹极致妖异、也极致冰冷的弧度。
空杯掷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敲在所有旁观者心上。“酒,够烈。”她的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一丝,却更诱惑,“现在……”她抬眸,那双因酒力而更显深邃恐怖的眸子,直直看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的厉千绝
“鬼王想窥探本君的哪段‘前世’?”
“或者,先让本君猜猜……”
“你千方百计引我来,甚至不惜动用这‘三生醉’,真正想窥探的……是与你鬼王冢深处那‘源血’有关的前世吧?”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厉千绝脸上的所有戏谑、慵懒、邪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与震惊!周身鬼气轰然爆发,整个摘星台剧烈震颤起来!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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