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誠一聽到「川菜」兩個字，像是被電到般眼睛一亮，還誇張地跳了一下：「哇～說到辣，我馬上精神百倍！」
他正準備興奮地接續，忽然一頓，轉過頭來盯著蘇清清：「咦？不對啊，你不是不吃辣？」
右誠話鋒一轉：「那……能不能改吃涮羊肉？離開酒店的時候看到好幾家鄂爾多斯蒙古火鍋店，門口那羊肉串的味道簡直太勾人了，川菜在台灣容易找到。我好想試試看。」
「真的假的？你想吃羊肉啊？」蘇清清聽了毫不猶豫地點頭，「好啊，那我們晚上就吃涮羊肉！羊肉串也來個十串怎麼樣？」
蘇清清嘴角有笑，但心裡卻輕輕皺了一下。
她其實不吃羊肉。
可看著右誠那副滿心期待的樣子，她哪裡還說得出口？他原本是想遷就她不吃辣的飲食習慣才轉提羊肉，如今她若再說自己不吃羊，豈不是讓他完全沒得選？
見面的第三天，兩人的口味已南轅北轍，但她竟覺得自己可以為了他的喜好去調整、去接受。
她也明白，自己並不是討好，只是不捨得讓他失望。
走出九曲橋，蘇清清帶著右誠緩步走進城隍廟的牌樓之下，熱鬧的人潮交錯其中，香火鼎盛，紅燈籠高掛，伴隨著香灰與桂花糕混合的氣味，籠罩著整個空間一股古老的安定感。
「這裡就是有名的上海城隍廟啦。」她邊走邊介紹，「你知道嗎，最早是明代洪武年間修建的，後來歷經多次重建，現在看到的早就不只是宗教場所，幾乎變成市井文化的象徵了。」
右誠一邊聽，一邊望著廟宇正殿，屋脊上騰躍的神獸與飛簷、金柱雕龍，古色古香，與他熟悉的台灣廟宇風格不同，很宏大，也更莊嚴。
「那城隍是什麼神明？」他好奇地問。
「城隍爺其實是守護城池的神，像地方的‘守護神’，古代人認為他掌管人間生死善惡，兼管陰陽兩界。百姓有冤屈，會來這裡求個公道，也會拜他保佑平安。」她笑了笑，「也有說是地方官升天後被封為神，專門管這塊地的陰陽事務。」
「好酷哦。」右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是不是也該拜一下？看看他願不願意保佑我這個來自台灣人，在這裡能順利娶到老婆。」
蘇清清一怔，隨即笑出聲來：「你這種許願方式太不正經了吧！」
「但很誠懇啊。」右誠一本正經地點頭，「妳不是說他管陰陽兩界嗎？我就想確認一下我們這段，陰也通，陽也通。」
她忍不住拍了他一下，笑得直不起腰來。
在正殿前，他們靜靜站了一會兒，看著其他信徒雙手合十，焚香祈願。右誠望著那一排排香火，忽然低聲問她：「那妳以前來過這裡許過什麼願？」
蘇清清愣了一下，像是突然被這話觸到了心底深處，
「沒……」她望向殿內昏黃的光，「我沒有什麼願望······」
「現在呢？」他偏過頭，看著她的側臉，「為我們······許個願吧」
蘇清清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握緊了他的手。
她不確定未來能否真的與這個人同行一段長遠的路，但至少此刻，他的手心很溫暖，像這座香火千年的古廟一樣，給了她不曾擁有過的安心。
「台灣的廟宇多半是道教，也有城隍廟，不過風格跟這邊不太一樣。」右誠邊走邊說，語氣帶著一點得意，「下次帶妳去基隆、宜蘭，那邊的廟口小吃妳一定會喜歡。」
他一邊描述一邊笑，什麼章魚燒、一口腸、黑白切、烤魷魚……講得活靈活現，像在說一段童年的記憶，也像是在預告一場屬於他們的未來之旅。
蘇清清聽著聽著，心裡竟也升起一點期待。
穿過人群，右誠忽然停下腳步，在一家賣上海手工服飾的攤位前駐足。
「糟了，我差點忘了我媽說要我幫她買件真絲刺繡外套，還特別指定要紅色的。」他無奈地笑了笑，「她說我審美不行，讓我自己挑她肯定不穿……妳幫我挑一下好不好？」
蘇清清點點頭，很快挑出一件紅色梅花滿繡的改良式唐裝，又補挑了一件粉底襯蘭花圖騰的長款絲質大衣，搭配簡約卻氣質出眾。
「我覺得這件應該適合吳媽媽……」她語氣輕輕地說，「不如這件就我送吳媽媽，當成給你帶回的伴手禮？」
右誠微微一怔，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臉上，溫柔得像能將人融化：「唔……媳婦見面禮？」
蘇清清的臉一下子紅透了，低頭想躲開那調侃的眼神。
「又太熱了？」他壞笑著靠近了一步。
「不是啦……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說……」她支支吾吾地解釋，卻怎麼也說不清楚。
「不用解釋，我懂。」他打斷她的話，語氣溫柔，像是已經將她心裡的話都聽見了。
她抬起眼看他，什麼都沒再說，只是紅著臉點點頭。
「我想買一套我的西裝，還有……妳的衣服也一起買。妳帶我回第一天走過的南京路那邊的商場，好嗎？」
右誠說著，忽然低頭，在蘇清清額頭落下一吻。
她有些慌亂地看了看四周，臉頰瞬間泛紅。
他卻毫不在意，像是在與時間對抗似的，將她再次摟進懷裡。
「明天這個時候，我就坐在飛機上了……」
這句話像是扯動了什麼開關，蘇清清的眼淚一下滑落。
右誠一愣，隨即輕輕用手指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語氣柔得不像話：
「從現在起，一分鐘都不准放開我的手。」
蘇清清用力點點頭。
他們立刻叫了計程車，不到十分鐘便抵達九江路與浙江中路的轉角。
從永安商場一路逛到新世界。
右誠像個特別想把握時間的男人，在NIKE替她挑了兩套運動風格的套裝；又在 Ralph Lauren 買了同系列的情侶毛衣外套。
自己則精挑細選，一套義大利製的西裝，一套上海本地裁縫訂製的西裝，看得出來他對品質要求頗高，試穿時臉上全是滿意的表情。
蘇清清則偷偷替他選了一件極簡設計的白色條紋襯衫，又配上一條深藍紫斜紋領帶，悄悄放進購物袋中——沒有問他的意見，只是想留下一份對他的心意。
右誠雙手提滿了大包小包，卻始終不肯讓蘇清清幫忙拿，堅持她只能挽著他的手臂同行。
樓下等計程車的時候排了好長的隊，兩人站在霓虹閃爍的人行道上，像是在擠進彼此人生有限的時間縫隙裡。
回到酒店後，他們先將東西放回房間。
一切都那麼日常，卻又像在和分離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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