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那一天开始,他们的关系处在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中。
两人照常偶尔发发消息,不过平淡得近乎空洞。
季芜似乎铁了心想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而这次陈声也执拗得绝不肯承认。
不过不承认归不承认,自从上次说破了之后,陈声就好像打破了某种顾忌,不再躲着她,甚至常来主动看她。
说是“看”就是真的看,不给她发消息,也不主动叫住她,好像看她一眼就能怎么样似的。
季芜本来想说说他怎么读个大学这么闲,但转念想到他一没旷课,二又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资格说他。
于是尴尬之下,就当作没看见,随他去。
大概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这件事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过年那段时间他们见过平淡的几面,季芜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一方面不知道该怎么说,另一方面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态度倒是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了。
可没想到陈声依然还是延续着他的“传统”,雷打不动地来“看”她。
季芜愁得连工作都做不下去了,想去找他讲讲道理,可他又的的确确地没打扰到她,甚至没主动出现在她眼前。
虽然他“遥遥相望”的眼神总是让她觉得后背发紧,但她总不能拿着这件事去当理由。
于是蓦然产生了一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四月份。
洛城的四月总是充满春天的气息,各种各样的花在每个角落里开放,那些角落里或许还站着一个陈声。
总是待一会就走,但比花期更持久。
季芜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某天下班后从大楼走出去时,正想朝身后那个身影走过去,但Clara忽然给她来了个电话。
还以为临时需要加班,没想到接起来听见:“晚上聚餐,你先上来,等会一起去。”
季芜余光瞥了眼陈声,说:“今晚有事,不去了。”
“不行,欧总请的,大家都得到——你可以把它当成另相的开会。”
“……”
季芜只能答应下来,挂掉电话后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身上了楼。
……
陈声其实也想不清楚自己这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想见季芜,心里也万分明白季芜不想见他,所以不能去打扰她,甚至不能像最普通的喜欢那样去做些什么,但能看到她就觉得很好。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靠近觉得酸涩,后退却觉得想念。
陈声倚在墙边,盯着季芜重新走进楼里的身影消失后,目光变得有些懒,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
没看错的话,刚刚季芜大概是想朝他走过来,然后又不知道接到了哪一通电话又回去了。
是要加班吗?
还是……
陈声在这儿多站了一会儿,没过一会,他就看见季芜同着几个同事再次走了出来,氛围轻松,看样子大概是去聚餐。
这会季芜浅浅弯着唇,没再偏过视线往他这里看过来。
陈声犹豫了一会儿,下意识跟了上去,看着他们进到一个饭馆里,不过大概是临时决定的,所以包厢没位置了,他们便坐在了外面。
好在这个饭馆也欢迎“一个人”,陈声找了个邻近的位置坐下,中间隔着一扇繁复的镂空屏风,偏过头时,能隐约看到季芜的脸。
后来又来了三位西装革履的人,其中侧边的一位他认识,是季芜的顶头上司,那其余大概是再上一级的领导吧。
吃完之后大概已经到晚上八点钟了,酒桌文化开始商场,季芜刚开始拒绝了后,后来又被劝酒到无法拒绝,便一连喝了几杯白酒,脸没有随着酒精变红,反倒更加苍白。
陈声抬手招服务员过来,低声对她说:“能给旁边那桌人送橘皮水吗?钱我出,跟他们说是你们饭店免费送的就行。”
顿了顿,又叮嘱道:“尤其是那个白色风衣的女生,一定要让她喝。”
服务员下意识看向他说的那个白色风衣,这会似乎是喝多了酒半掩着额头,唇色略显苍白。
见眼前这位顾客眼神就快长到对方身上的模样,她瞬间明白了过来,低头应好退下了。
橘皮水很快端了上去。
季芜拿到时明显顿了下,但很快就慢腾腾地端起来,喝了几口,过了十几分钟嘴唇上终于出现一点血色时,陈声才稍稍放下了心。
最后来的三个领导也是最先走的。
只不过剩下的人还留了下来,陈声本来以为季芜会马上离开的,没想到她还在那儿坐着,也没同别人聊天,安静地喝着手里那杯橘皮水。
像是真的喝多了一般。
陈声一开始想给她发个消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可又不知道合不合适,于是犹豫了半晌,再一抬眼时,发现季芜身边换成了一个男同事。
其余人仍在推杯换盏,只有季芜安静坐着,还有个想要“兴风作浪”的手在她身后放着。
那人把手臂绕到季芜身后,在沙发椅背边沿上放了一会儿,然后偏头和季芜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手便随着话想要落到季芜肩膀上。
快要落下时,陈声眼皮一跳,紧握着手里的玻璃杯,寻思砸出声响来吓一吓那人,同时不禁想到手里的杯子会不会砸一下就碎了时,手已经举起来了。
反正要不干脆就砸碎了,等会再赔钱……
可下一秒,也就是在那人的手即将落下的前一刻,季芜好似往旁边瞥了下,忽地站起身,让开了那只手,说:“我去趟洗手间。”
陈声顿时松了口气,目光不善地落在那人身上,虽然那人完全没注意到他。
这镂空屏风。
没一会季芜回来后就和同事们说先离开了,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陈声赶紧去前台付了钱,不过前台算得有点慢,但又不好一直催人家,好不容易结完账,他追出门,却没见到人了。
心里刚产生了一瞬间的失落,却在一抬眼时瞥到了在不远处一个小摊位上前站着一个人。
正是季芜。
似乎是想停下来买什么东西,却又什么都没买,很快抬脚离开了。
陈声没跟上去,而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连影子也隔着一段适当的距离,看她安全回家。
一直到她上楼房子里打开了灯,陈声才转过身,慢腾腾地离开了这里,到路边时打了辆车回学校。
坐在车后座时,因为满脑子都在想着季芜,陈声完全没注意后面有辆出租车从他上车开始就跟在了后面,一直到了学校,却没人下车,而是在他走进去了之后才掉头回去。
当然如果他再仔细一点的话,也能看到车后座坐着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
……
*
暑假前夕,季芜不知为什么竟然接受了洛大回校分享经验的邀请,陈声在群里看到这个消息时,几乎是下意识点了报名,反应过来后愣神地看着季芜被发在群里的那张照片,心里狂跳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在满怀忐忑地期待着。
以至于到了前一天时,他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着多久,第二天早早起来开始准备要穿的衣服,其实是下午才开始。
室友甚至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去见喜欢的人。
是的。
但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见我。
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他想见她。
……
来到大堂之后,陈声特意选了个前排坐下,正好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季芜。
时间到了的时候,前半段都是一些其他的内容,陈声等得有些心焦,终于在主持人念到季芜名字的时候他才猛然抬起头,看着季芜脸带笑意地从台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裙,编发落在后面,在大堂强烈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眉目如画,台下的热烈差点让他迷了眼。
“你们好,我是季芜,是2014届经济学专业的,去年刚毕业。所以在收到邀请时,我实在有些惶恐,因为除了拥有了一个还不错的工作,也没什么其他可以分享的了。”
“说起来这个工作,大概选择我的原因是我随叫随到又爱加班吧。”
台下笑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她是靠能力进的,而不是她说的这些原因,或许也有,但某些程度上的确不值一提,也正因为不值一提,才让人更想听下去。
“其实这也是个优点,好歹比别人多了点时间……虽然我本人并不希望大家这样,还是身体比较重要嘛。”
台下又哄笑起来。
季芜拿着话筒轻轻“啊”了一声,笑着道:“跑题了。”
“言归正传,为了避免成为我这种时刻加班的状态呢,我建议大家还是需要早早地规划,在享受大学轻松时间的同时也要让自己站在未来的跑道里,尽管还没有跑起来,但走出的那几步也算数。”
……
“说了这么多,感觉大家要挺烦了。但我还是必须再说一句,前面说我们公司怎么样都是在开玩笑,我还是非常喜欢我们公司的,也欢迎大家来应聘。”
“谢谢。”
话音落地,台下的鼓掌声经久不散。
季芜平日里看着总是淡淡的,很少这样当众发言,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魅力。
陈声看着她走向台后的背影想,她就是这样的。
总能在每一个不同的场合里找到最适当的方式去应对,轻飘飘的,淡定的,迷人的。
陈声原本想起身离开,去追上她,但旁边老师眼神示意他老实在这儿待着,他只得作罢,如坐针毡地数着时间流逝,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给老师找了个去洗手间的理由偷偷溜了出去。
在外头拿着手机开始发起愁,也不知道季芜这会是不是早就走了。
他刚点开了很久没发出消息,但仍旧置顶的对话框,正要发送消息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随即含着浅淡笑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谢老师,我会时常回来的。”
陈声僵硬地回过头,看见季芜这会和一个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往旁边站了站,等老师走后,才迫不及待地把眼神落到了季芜身上。
季芜倒看着没什么明显的表情,这会甚至面色有些冷淡,但也没转身离开,似乎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陈声还未走上前,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生的声音:“季芜学姐?”
季芜顿了下,回过头,看到一个并没有什么印象的面孔,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点了下头:“请问你是?”
“我也是经济学专业的,比你小两届,刚刚我有在底下听你讲话,也有意向想进Sizan,所以有些问题想问你,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忽然出现的男生笑得还挺阳光的,如同从前陈声一样亮晶晶的眼神落在季芜身上,满怀着期待,又有正当理由,一旁的陈声有点烦躁地偏过头,觉得这大概很难拒绝。
季芜轻轻“啊”了一声,说:“比我小两届,那就是大三啊——确实可以准备实习了。”
下一秒又说:“不过我确实没什么答疑的经验,我给你另一个学长的联系方式吧,他也是Sizan的,待了很多年了,比我更了解。”
陈声一愣,发现对面的人也跟自己一样愣了下。
很快他就看着季芜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便利贴和笔,在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之后递给对方,微微弯着唇道:“跟他说是我给的就好了,他人很好的。”
陈声见那人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季芜也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这里,陈声下意识大步跟上去,回过神来心里忽然有一种别样的欢喜,一簇一簇地在心里开出花来。
以至于这么久没当面说过话,此刻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没头没尾地问她:“你怎么还记得住别人的手机号?”
季芜脚步一顿:“因为前十几分钟刚写给别人,就这么一会很难忘记。”
“……”
陈声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偏头看季芜,盯着她的侧脸被一侧的树影映照得明明暗暗,被夕阳的暖意衬得竟然有些温柔,他看了几秒又问:“你今天不需要上班吗?”
季芜:“请假了。”
陈声:“那你怎么会回来学校啊?”
“不是应邀么?”季芜瞥了他一眼。
陈声仍旧道:“你之前都不喜欢这种事的。”
季芜眉眼有一瞬间弯得明显,却转瞬即逝,语气也轻飘飘的:“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陈声愣了下,总觉得这句直白的话背后并不简单。
果然,下一秒,季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时,漂亮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下也不再温柔,而是透着清透的凉意,映照着他此刻明显漫起的慌张和无措。她说——
“陈声,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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