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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节点覆灭的余波如同涟漪般在这座**城市中扩散。肉毯的搏动变得更加狂躁,仿佛一颗被激怒的心脏。那些攀附在建筑上的粘稠管道剧烈收缩又膨胀,喷吐出更多浑浊的孢子雾气,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腐臭几乎凝成实质。整座城市都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通往城市中心的路,不再需要O的『溯源力场』来指引。一种强大的、充满恶意的引力,如同无形的漩涡中心,拉扯着所有人的感知。周围的生物质活性在降低,颜色变得灰暗,仿佛所有的养分和生命力都被强行抽走,汇向那个最终之地。

“它在集中力量。” V(赵医生)沉声道,手中的药剂瓶微微闪烁,对抗着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试图渗透肌肤的侵蚀性能量。“就像……壁虎断尾前的蓄力。”

“正好,省得我们到处找。” F(灰烬之狐)冷笑,他周身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红莲』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让他像一枚行走的炸弹,迫切想要引爆,净化这片令人作呕的天地。

云云没有说话,她的『超凡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分析着前方能量场的结构。那不再是混乱的泥潭,而是高度有序、层层嵌套的防御体系,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计算感。能量流动的核心,是一个庞大而稳定的意识聚合体—— “同化者”。

最终,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里原本可能是一个城市中心广场或公园,如今已面目全非。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血肉、骨骼、金属残骸以及尚在蠕动的未完全融合肢体构成的肉山,占据了整个空间。肉山表面布满了数以千计、大小不一的孔洞,有的在呼吸般张合,喷出带着孢子的雾气;有的则如同眼睛,闪烁着幽绿或惨白的光芒,冰冷地注视着闯入者。在肉山的正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半嵌入的人形轮廓,那是“同化者”仅存的人类形态核心,他的面部模糊,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吟诵着无声咒文的嘴格外清晰。

肉山周围,环绕着一片粘稠的、泛着七彩油光的沼泽。沼泽中不时鼓起气泡,破裂时释放出扭曲的光影和刺鼻的气味,显然蕴含着极强的腐蚀性与精神污染。

“欢迎……迷途的……个体们……”

一个声音直接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听觉,而是意识的直接投射。它混合了无数男女老少的声线,重叠在一起,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杂音,仿佛千万个灵魂在同时低语。

“放弃……无谓的抵抗……融入……伟大的整体……”

肉山表面的孔洞开合频率加快,幽光闪烁。

“放你妈的屁!” F怒吼一声,压抑已久的怒火爆发。他双臂猛地向前一推,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红莲』火柱,如同咆哮的火龙,撕裂了孢子迷雾,直轰肉山核心!

火焰撞击在肉山表面,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焦臭味瞬间弥漫,大片的血肉被碳化、蒸发。然而,肉山只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被焚毁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周围蠕动的组织填补、再生。更令人心悸的是,那火焰的能量,似乎被某种方式吸收、分散到了整个肉山体系,甚至周围的环境之中。

“物理和能量攻击……效果被大幅削弱了。” S(林晚秋)的声音在心灵链接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它的结构……将受到的攻击分散到了整个‘腐囊’网络。”

“愚蠢……的攻击……” 同化者的意识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能量……也是资源……个体的宣泄……毫无效率……”

肉山表面,数十个孔洞突然对准了“织网”众人。没有预兆,无数道凝练的、暗绿色的能量射线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这些射线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其中蕴含着强烈的分解与同化意志。

“散开!” 云云厉声喝道。

F立刻发动『闪』,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真身已出现在十几米外。A的身影融入骤然爆发的『花雨』之中,变得模糊不清。V则一把拉住O,『行动强化』催动到极致,向侧后方急退。

云云站在原地未动,她的『超凡感知』在瞬间计算出了所有能量射线的轨迹和薄弱点。她双手虚按,『环境交互与计算』能力发动。地面上的肉毯猛地掀起几块,如同盾牌般挡在她身前,同时,她引导着几道射线的能量相互碰撞、湮灭。

然而,射线的密度太高,覆盖范围太广。一道漏网的射线擦着V和O的身边掠过,击中了他们身后一栋建筑的残骸。那混凝土结构在众人眼前如同被投入强酸般迅速溶解、气化,连一丝尘埃都未留下。

“看到了吗?” 同化者的意识带着一丝狂热,“分解……重构……这是通往永恒的阶梯!个体的形态……是囚笼!是原罪!”

更多的触须从肉山中伸出,不再是简单的物理攻击,它们挥舞时,洒下大片大片的孢子云,并且发出一种高频的精神波动,试图直接侵入众人的意识,灌输“归一”的理念。

V立刻展开范围性“抗性力场”,柔和的净化光芒笼罩住附近的云云、O和自己,勉强抵挡着精神侵蚀和孢子渗透。但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力场在剧烈波动。“这种精神污染……强度太高了!它在直接攻击意志底层!”

F不断用『红莲』焚烧着靠近的触须和孢子云,但火焰的消耗极大,再生的速度似乎比毁灭更快。A的『线』在S的『针』引导下,精准地切断了几条试图缠绕F的触手,但更多的触手源源不断地涌来。她的『毒烟』对那庞大的肉山本体效果甚微。

“个体的挣扎……毫无意义!” 同化者的意识轰鸣着,“系统……这残酷的轮回……它要求我们互相残杀,强化个体……但个体的终点必然是毁灭!唯有打破个体的界限,将所有生命融为一体,成为一个巨大的、无差别的‘整体’!系统将无法定义‘抹杀’的对象,因为‘我们’即是‘全部’!我们……将从这场无尽的游戏中……毕业!”

它的理念疯狂而扭曲,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自洽的逻辑。这是一种为了逃避毁灭,而选择先行消灭“自我”的终极悖论。

“毕业?” 云云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通过心灵链接,冰冷地穿透了同化者的意识噪音,“你以为融合成一滩无意识的烂肉,就能称之为‘毕业’?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可悲的死亡。你放弃了思考,放弃了选择,放弃了……‘存在’本身。”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那厚厚的血肉屏障,直视其核心。

“你口中的‘整体’,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可悲的逃避主义集合体。”

“狂妄!!” 同化者的意识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仿佛是无数个被戳中痛处的灵魂在齐声尖叫。“你无法理解……伟大的进化!”

肉山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整个广场的地面都开始液化,变成吞噬一切的沼泽。无数扭曲的、半成型的灵魂虚影从肉山中浮现,发出凄厉的哀嚎,冲击着众人的精神防线。

O在V的保护下,双手死死按在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地面上,『溯源力场』催动到极限,他的鼻血再次涌出,但他嘶哑地喊道:“核心……在不停移动……但它的再生……依赖一个更深的能量源……在下面!沼泽下面!”

几乎同时,E(老人)一直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用尽力气嘶喊道:“催化剂……加速……凋亡!”

云云瞬间明悟。

“A!” 她厉声下令,“目标,沼泽能量源!用你的『万能催化剂』!O,给我最精确的位置!”

A没有丝毫犹豫。她放弃了所有防御,身影在『花雨』中变得清晰,双手虚按向那片翻涌的七彩沼泽。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干涉时间与物质基本进程的力量——『万能催化剂』——被她全力注入沼泽深处!

刹那间,沼泽沸腾了!不是被加热,而是其内部的能量循环、物质分解与重组的过程,被加速了千百倍!原本缓慢蠕动的粘稠液体疯狂地冒泡、汽化,支撑着肉山再生的能量脉络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迅速断裂、消融!

“不——!” 同化者发出了绝望的哀鸣。肉山的再生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表面的孔洞开始萎缩,光芒黯淡。

就是现在!

云云的『超凡感知』牢牢锁定了因能量供应紊乱而瞬间停滞在肉山中央、那人形轮廓心脏位置的核心!那里汇聚着最浓烈的、属于“同化者”本我的意识与能量!

她没有再用泰迪熊,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冰冷与决绝,凝聚成一点。

『湮灭神经穿刺』!

这不是简单的干扰或刺痛,而是旨在从根本上抹除意识存在的终极精神打击。

一道无形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那是“同化者”核心意识被彻底粉碎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庞大的肉山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垮塌。无数的血肉组织不再蠕动,迅速失去活性,化为真正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肉。周围的孢子雾开始消散,七彩沼泽也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片狼藉的、被严重腐蚀的废墟。

寂静,突如其来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F散去了周身的火焰,脸色阴沉地看着那堆巨大的腐肉,啐了一口:“疯子。”

A默默地收回她的『线』和S的『针』,脸色微微发白,连续高强度的能力使用对她也是不小的负担。

V立刻开始为透支严重的O进行紧急治疗。

E老人则再次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沉睡。

云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冰冷清澈。她看着那堆曾经是一个(或者说无数个)疯狂理念载体的残骸,心中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

“通过放弃自我来求得生存……”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话。

“……与死亡何异。”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片废墟。

“清理战场,收集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碎片。T,屏蔽可能的外部探测。十分钟后,撤离。”

她的命令简洁而清晰,为这场惨烈而怪异的“生态净化”之战,画上了句号。但同化者那疯狂的理念,以及它临终前透露出的关于“系统”本质的碎片信息,却如同幽灵,悄然潜伏下来,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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