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和场景随着那条被吐出的舌头一同散去。
重新站上教室讲台,屋里的场景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木析榆瞥了眼直愣愣站在不远处的林教授,他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张口,教室大门就忽然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下一刻,一脸菜色的池临抱着什么东西冲了进来,看见木析榆后才猛地松了口气,结结巴巴地喊:“卧槽木哥,快快快看看这个,吓死我了!”
他一副惊魂未定的狼狈表情,可木析榆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低头看着眼前这位倒在舞台中心、狼狈不堪的演员。
片刻后,他垂眸勾了下唇角,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叹息:“何必呢,郭林?”
在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地上还没缓过气的身影猛然一僵。
木析榆没错过这个反应,了然地笑了。
他从口袋抽出那张沾着血的校卡,上面的照片和名字已经被血彻底模糊,可和校卡一起的那枚钥匙上却有一个胶带封死便签。
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可依然能看清那个再简单不过的“文”字。
“躺在图书馆地上的那个人是刘文吧。在你的剧本里,刘文杀死了他自己。”木析榆看着面前这个因为嫉妒而扭曲的人,很轻的笑着:“你还真恨他,为什么?”
虽然这么问,但木析榆根本没有给郭林开口的机会,因为刘文在濒死前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嫉妒。”
“闭嘴!”郭林的脸色变了。
然而木析榆只是垂眸看着他,步步紧逼:“现实中真正懦弱不甘的人是你,仰望着他的是你,被他拉了一把后仍不甘心的还是你。”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注视着郭林的疯狂,轻轻勾唇:“你嫉妒的快疯了,所以在这里,你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和他调换。”
“既然都决定让刘文成为过去的你,还有什么必要对那些事感到不忿?”木析榆似是戏谑的询问:“明明你自己都瞧不起当初的自己。”
“闭嘴!你懂什么!?”
愤怒的声音终于毫不掩盖愤怒和歇斯底里。地上的男人艰难抬头,他依然保持着刘文的样子,只不过一只眼睛变成了诡异的白色。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根本什么都不懂!”郭林狰狞的咆哮着,异变的眼睛诡异的泛起青白,可他像毫无所觉,依旧不顾一切的发泄着情绪:
“你根本理解不了我的痛苦!是他骗了我!”
“他说会帮助我,可他明明什么都有却吝啬给我那一点帮助!他无论做什么都是被注视的那一个,而我就只能跟在他身后祈求一点关注!这算什么帮助?他是故意的!故意看我挣扎出丑的模样!”
“木析榆,你也一样!”郭林近乎疯狂的看着他,眼底居然是真心实意的仇恨:“你也是他的一员!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全都瞧不起我,把我当成一个笑话!”
面对莫名波及自己的、语无伦次的质问,木析榆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他对这个人的人生经历其实毫无兴趣,但这个反应倒是让他忽然想明白了一点。
“我就说,一只雾鬼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装得这么真情实感,仇恨的味道我隔着大老远都闻出来了”木析榆好奇的真心实意:
“可以啊,用什么理由说服的一只连雾顶都快封不住了的饥饿怪物费力留下了你的这点意识?”
没料到会被直接被戳穿,郭林的表情带上了掩盖不住的惊愕,随后警惕地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从小到大见得雾鬼比你认识的人都多。”木析榆摊手:“不说也没关系,我大概能猜到。”
郭林死死盯着他,可差不多得到答案的木析榆根本懒得理会,忽然转头,朝还呆站在门口的池临走去。
这半天他抱着那个被外套层层包裹的东西活似抱着个烫手的山芋,一整个坐立难安。现在见救星走过来,忙不迭地就送了过去:“交给你了啊木哥,千万别摔了。”
闻言木析榆随手掀开看了一眼,下一刻,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东西落在他手里就没有在池临手里那么金贵了。
把池临的提醒当耳旁风,木析榆把包裹随手扔上林教授面前的讲台,才重新看向面色难看的郭林,接上了未说完的话:
“你精神强度应该不高,理论上不是雾鬼的最优选。”木析榆毫无心理负担地往郭林身上戳刀子:“但是不巧,你遇到了一只更虚弱的雾鬼。”
“它应该是因为一些原因着急化型,可正常来说这么废物的精神等级在化型之前几乎不可能有独立的思维存在,仅仅作为其他雾的一部分。”
说到这,木析榆察觉到郭林逐渐迷茫的表情,顿时笑了:“没听说过?看来它没对你说什么实话,不过也正常。”他的语气相当悠闲,目光居高临下:“在它眼里你就是一块叉烧,还是块相对好入口的叉烧。食客和叉烧确实没什么实话可说。”
被嘲讽一通郭林快气疯了。
可木析榆表现得对这些怪物太了解了,一直被强压心底的不安让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些答案。
“你到底想说什么。”郭林费力地站起身,泛白的瞳孔一眨不眨的落在木析榆的身上,绷紧的嗓音掩饰不住恐惧。
短暂的对视过后,木析榆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抬了下眼,说得随意:“你要死了。”
郭林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被木析榆打断:“不是指你的身体。”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一个几乎残忍的笑:“而是精神。”
四目相对,当郭林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时,脸色彻底变了。
“我差不多能猜到你们做的交易。”说着,木析榆后靠上讲台侧方,手肘向后搭在台面:“你知道逃离无望所以想留下自己的精神苟活,所以作为交换把怨恨已久的刘文拖了进来。”
“对这件事我不评价对错。”木析榆欣赏着郭林的脸色,他对这种幻想破灭的表情实在熟悉:“但你有没有想过,口头交易这种东西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实在没有保障。毕竟都是食物,进食者为什么要留下一个放过另一个?”
“现在刘文被吃,它已经恢复过来大半,根本不需要再考虑你的心情。”木析榆扯出一个冰冷的笑:“而且说实话,我还没见过主动把食物吐出去的雾鬼。”
说到这他忽然顿了一下,随后看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的郭林,语气戏谑:“还是说你准备试试自己的魅力?”
话音未落,身后的雾气骤然沸腾。
站在一侧林教授像个损坏的机器,忽然费力抬起僵硬的脖颈,可还没等它彻底看清木析榆的脸,就被相当随意的一巴掌拍上脑门。
声音脆得像拍西瓜。
收手重新靠上讲台,木析榆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差不多得了,有本事就从最深处出来,不然就闭嘴。”
林教授:“……”
从嘴里吐到一半的白烟被这一巴掌拍散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木析榆折腾的没脾气了,还是恼羞成怒,它没再试图纠缠。
这里还不是它的中心,最初的食物也还没有完全消化,它没必要现在和这个危险的家伙硬碰硬。
它当即做出决定,朝在惊恐中后退的郭林扑去。
“不!不要!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了!救我!!”
浓雾翻涌,木析榆靠在讲台边没动。
他阻止不了也懒得阻止,只冷眼旁观狼狈后退的郭林最终被雾气带离。
等雾散去,教室内又只剩了这堂课的原班人马。
哦,也不对,还多了个池临。
教室里一片寂静。
剧目演完,这一幕本该在这里结束,就算没结束也只剩收尾。
但林教授自从被木析榆拍了一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冒烟到现在,疑似短路。
而另一位主演兼编剧的“刘文”。它从进剧本后惨遭郭林夺了戏份,目前还是死尸一具,什么时候醒得看那只雾鬼什么时候顾得上这边。
因此,新人演员木析榆的第一场戏以全场静默结尾。
由于没有差评,木析榆对此非常满意。
横竖都没了事干,他干脆无聊翻开被随手扔在讲台上的那包东西,朝还没从巨大信息量中回神的池临扬了扬下巴:“从哪找的?”
“哦哦哦,操场。”池临这才回过神,他谨慎看了看阶梯教室里密密麻麻的黑影,确认这些东西不会动后才赶忙朝木析榆跑去,心有余悸:“我去,刚刚我差点以为要死这儿了。”
木析榆轻嗤一声,听池临慌里慌张地讲了全程。
他在图书馆被黑影找到后就被从桌子底下拖了出去。
那些影子试图直接对他下手,结果还没动手被木析榆留下的力量卷入,搅了个渣都不剩。
剩下的黑影察觉出拿池临没办法,就决定把他一起带走。
“我本来以为它们都要上楼,就没反抗,反正你也在楼上。”池临叹了口气:“结果没想到它们居然决定分头行动,我就被另一群黑影带了出去。”
木析榆:“之后你就被带去了操场?”
“之后去的地方还挺多的。”
池临努力回忆:“它们举着我跟游街似的满学校到处跑,最后我被丢下摸到塑胶跑道才知道到了操场。”
听到这,木析榆面色古怪:“你这一路上什么都没看到?”
“大哥,我从被图书馆拖出去就死死闭着眼,什么都没敢看。”抱怨一通,池临忽然注意到木析榆颇为一言难尽的表情,顿时吓了一跳:“不是吧,难道我错过了什么线索?”
“线索倒是没错过。”木析榆的表情简直像在看一个幸运的傻子。
那些黑影根本不是在拿他游街,而是在寻找恐惧。
虽然每只雾鬼的进食选择方式不同,雾的展现方式也不同。但调动情绪是它们最常用的手段。
普通人根本无法在危险中保持冷静,只要精神被撬开一个缺口,那么半只脚就算踏进雾鬼嘴里了。
因此大多数普通人甚至无法走进雾鬼的迷雾,仅仅自己的幻想就足够杀死他们。
感叹了一句傻人有傻福,木析榆直接掀开讲台上的外套,从里面拿出一只断手。
目光落在平滑的缺口处,木析榆问:“之后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段记忆,池临的脸色不太好看:“很复杂,我看到好几个影子围在操场中心。一开始我不敢靠近,后来发现它们像在垒什么东西。”
垒东西?
木析榆微皱了下眉头,想到了那天在操场中心看到的庞然大物。
“对,我看到它们拖着好多残肢断臂往上面丢,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池临抹了把脸:“我当时快吓死了,趁着它们没顾得上我就想跑,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人。”
“人?谁?”
“啊,我不认识,看着不像我们学校的。”池临挠头:“乌漆麻黑一片我只看出来是个帅哥。你不知道,他收刀的动作真的帅,简直是男人中的男人。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男神了,回头再遇见我一定要张签名照贴门口辟邪”
木析榆没料到会有人被一个收刀收买,顿时惊了:“那你女神怎么办?”
“女神当然第一啊?”池临扭捏:“毕竟她还请我喝了奶茶,还答应我改天一起去图书馆……”
木析榆:“……”
木析榆觉得这个恋爱脑已经没救了。
“够了。”拿起讲台上那只断手,木析榆强行将话拐了回来:“说重点,这东西哪来的。”
池临:“哦,那个帅哥丢给我的啊。”他叹了口气:“他问我怎么进来的,知道我认识你之后就把这东西丢给我了。”
木析榆看着这只断手,有了点猜测:“他还说什么了?”
池临绞尽脑汁想了想:“他说,这里还有另一只雾鬼。”
木析榆猛地皱了下眉,表情不像是意外,反而像是某个不好的猜测成为现实。
池临看不懂他的表情,只能忐忑发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啊?”池临愣了:“等什么?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轰”的巨响,巨大的冲击让大小不一的水泥块四处迸溅,就连天花板都在震动下落下簌簌粉尘。
在池临震撼的目光中,木析榆侧头看着破墙而入的人影,随后笑着扬了下头:
“这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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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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